孟小鱼暗自沉思。皇陵离都城尚有三四十里路,那时她落脚在城郊的一家客栈,尚未进入都城。可她从皇陵出来就有人盯梢,难道是上官凌云的人?还是上官凌云的对手以为她是上官凌云的人,故而盯梢?
她从最近跟上官凌云的交往中得知,皇上年岁已高,太子上官轩辕即位似乎指日可待,而太子却向来与上官凌云不和,处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企图找出点他的不是来。如此算来,太子上官轩辕派人盯梢的可能性也极大。
“除了那日,可还有别的异状?”孟小鱼继续问褐樟。
褐樟摇头。
“让那些暗卫都到明处来吧,他们整日躲躲藏藏,也怪难为他们的。这后院我原本只安排了我们几个的住处,阿简、阿原和另几个帮工又占了一间房,剩下的两间房你便安排给他们住吧。等过段时间攒了钱后,我们便另买个宅院做住处。”
她也想过让暗卫们都回宇宁去,可想着昨日发生的事,又心有余悸,便觉得还不如先留着他们。既然她飞不出管愈的手掌心,不如就先让这只手掌为她遮风挡雨。
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主子,”书巫书屋的小二阿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人要我转交封信给你。”
褐樟赶紧开门将信拿进来。
孟小鱼打开信一看,知道是长公主上官柔儿请她一叙,说是马车已经在门外侯着。
她心中忐忑,想着上官柔儿之所以请她,该是因为收到了管愈的信和玉佩了。她稍作犹豫,仍是走出门去。
上官柔儿派来的马车极其普通,并没有邹太史府的标记。孟小鱼想起昨日遇袭之事,心中便不安起来,也不知这马车是否真是长公主上官柔儿派来的。
她正在犹疑间,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邹沐风探出头来,朝她笑了笑,示意她上车。她这才安心地上了马车。
待她坐定,邹沐风便拱手道:“抱歉,家母并不想太多人知道她见何公子之事,故还请何公子谅解我们用如此神秘的方式相邀。”
“无妨,邹阁主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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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并没有行多久,很快就到了都城最旺的春韵茶楼。
邹沐风嘱咐孟小鱼直接进去荷塘边的一间阁楼,自己继续坐着车走了。
阁楼在茶楼的主楼后面,外面有一汪荷塘,一朵朵冰肌玉骨的荷花开得亭亭玉立,微风吹过,摇曳生姿。
阁楼外站着的两个婢女微笑着引孟小鱼上楼,里间只有上官柔儿一人。她已年近古稀,白发苍苍,见孟小鱼进来,笑着招呼她走近点。看得出来,她的眼神并不太好。
年老的公主上下打量着孟小鱼,满脸的慈爱:“好一个清俊的小公子,让老身看着怪喜欢的。”
孟小鱼故意哑着嗓子说道:“草民不过中人之姿,能入得公主殿下的慧眼,深感荣幸。”
“老身好久未有宇宁那边传来的消息了,幸得小公子传信,心中喜悦,故而请小公子过来一叙。未在邹府接待小公子,乃出自老身私心,想跟小公子单独聊聊,以解老身对小妹的思念之苦。”
上官柔儿口中的小妹便是指宇宁王妃上官蓉儿。
孟小鱼想着她姐妹二人相隔几千里,上官柔儿老了,上官蓉儿又不能入都城,只能互相想念也着实可怜,忍不住同情心泛起,却又忽而想起自己并未说过自己来自宇宁。
“草民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草民并非宇宁人氏,对宇宁并不了解。”
上官柔儿屏退婢女:“你们去门外候着吧,老身年老话多,自个儿跟小公子唠唠嗑便好。”
婢女躬身退去,上官柔儿指着身旁的椅子说道:“你坐着吧,站着怪累的。”
“草民不敢。”
和上官柔儿平坐,这可是犯皇家忌讳的。孟小鱼再无规无矩惯了,也断不敢跟长公主殿下并肩而坐。
“坐吧坐吧。”上官柔儿指向身旁的椅子,“老身看你这小丫头身子骨弱,说话也中气不足,站久了别伤着身子。”
孟小鱼大惊失色。虽然她身弱声音小是因为迷药的后劲使然,但这上官柔儿竟有如此慧眼,一眼便识破了她的女儿身,却让她始料未及。
她赶忙屈身而跪:“民女愚钝,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咦?我让你坐着,你竟跪下了。快起来,起来,这些虚礼在人前装装便好,就咱俩的时候就别拘谨了,我也没计较你这身打扮。”
孟小鱼只好战战兢兢地坐到了上官柔儿身旁。
上官柔儿从怀里掏出那枚雕龙玉佩,目光看向虚无处,思绪便飞向了某段尘封的岁月:“当年我小妹和妹夫带着几个娃儿来都城时,老身眼神可比如今清亮多了。老身给了每个孩子一块玉佩,说了他们将来要是遇到啥难事儿,宇宁王府帮不上了,便拿这个玉佩来找老身。他们自己来不了,就让人拿着它来,老身就知道是他们要帮忙了。一转眼八.九年过去了……”
这玉佩的来历孟小鱼听褐樟提过。她也知道,管愈他们从都城回去不久,宇宁王夫妇的义子便惨遭不幸,管愈被打落海中,上官蓉儿被刺伤了一只眼,随后被禁入都城。
如今,上官柔儿睹物思人,而她又何尝不是?
上官柔儿不待孟小鱼接话,继续说道:“你说是途中一个小姑娘将这玉佩给你的?可愈儿在信中说,孟家小鱼,时年刚过十四,好男装,到皇陵寻找兄长,望我多加照顾。我就觉着这小鱼姑娘该是愈儿极为心爱之人,不然他不会将这玉佩给她。老身如今见着你,看你身子骨柔弱,声音虽刻意压低了,却掩不住清灵,便猜到你是女子所扮。如今你坐近了,老身仔细瞧瞧,方知你这长相更是倾城之色,也难怪愈儿会舍得将玉佩给你。”
孟小鱼闻言更是惶恐不安,吓得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上官柔儿跪下,态度诚恳地说道:“民女欺瞒公主殿下,望殿下恕罪!”
“起来吧。老身说了,此处也无他人,这些虚礼就免了。你莫不是遇着难事了,为何未曾一入都城便来找老身?”
孟小鱼犹豫了片刻,不敢说她是因怕欠人情而故意不去找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民女入都城之前便去了皇陵,得知民女的兄长和邻居田大海都已不在皇陵做工,恐也不在都城,便想着这尚赫国之大,殿下恐怕也鞭长莫及,不如自己先落下脚来,再慢慢寻找兄长。”
上官柔儿长叹一声:“老身虽知你说的并非实情,然你若拿着这物件儿到邹太史府,交给门口守卫来找老身,恐怕你我都将身家不保。好在你将它交给了风儿,倒是误打误撞免了你我的祸患。”
孟小鱼不由得一阵惊恐,紧紧盯着那雕龙玉佩,却看不出它有何特别之处,满心疑惑。
“老身找你来,便是想问你,你可将此物示与他人过?可曾跟他人提及此物?”
“并未。”
上官柔儿颔首道:“如此甚好。从今往后,你便将这物件儿忘了吧,就当从未见过。”
孟小鱼虽然仍旧困惑不解,但也明白上官柔儿并不想跟她说明背后原因,便点头答应:“民女谨遵殿下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