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源没见过宋文无这么认真学习的样。
就好像猫不去爬树吃鱼欺负狗子,反而下河游泳去了。
宋文无压根不怕考试挂科,他甚至不需要大学的这个学历。
他的家底足够他败个三生三世三个来回的。
简尤给他补习完走了之后,他便靠坐在床头上,对着那本两指厚的单词书抓耳挠腮。
李文源忍不住笑他:“你何必为难你自己,算了吧,你考不了的。”
宋文无给他扔了个白眼:“滚!”
“你何必呢?”
“老子就是要送这三千块钱给她!我还真不信送不了!”
宋文无跟简尤达成协议,只要他英语这科在她的补习下过了及格线,他就给她三千块钱。
简尤答应了。
所以宋文无熬红了眼睛,也要及格。
平时他无聊就是在病房里看看手机,打打手游,现在全变成看书了。
而且期末考那么多科,他偏偏只看英语。
简尤来给他补习的时间不多,通常是晚上六点半到八点半两个小时,为了给他补习,她也很用心。
考试当天,他特意让李文源早早地把他送回他的学校,当着全校的同学面,身残志坚地参考。
感动了无数老师同学。
与此同时,b大的期末考试也开始了,简尤考得毫无难度,学习几乎成了她的技能,在她眼里变得并不困难。
考试进行了两天,第二天考完的时候是下午,简尤不用再去图书馆复习,便早早回了家。
收拾行李。
何冬临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的是,简尤房门大开,她进进出出地拿着各种东西,然后塞进行李箱。
她扎着丸子头,身上衣服穿得随意,踢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走来走去。
因为宿舍装修,她几乎把整个宿舍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她的卧室便显得凌乱。
于是一不小心撞翻了箱子,衣服撒了一地,又慌忙去收拾,手肘碰到桌角,登时哼了一声。
谁知道桌面上被她摞得半米高的书摇晃几下便轰然倒地。
撒了满地的书。
一片狼狈。
她捂着手肘,瞪着满地的东西呲牙咧嘴,明显有些不服。
何冬临:“……”
笨手笨脚的。
“你在做什么?”他问。
“我先收拾行李,过几天买机票回g城。”简尤回答得很快,几乎不经思考。
她没有留意何冬临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像太阳忽然被厚云挡了一下,整个世界都沉了一度。
过几天买机票回去,现在就收拾行李,挺迫不及待的。
“谁借钱给你了?”
简尤道:“我做家教了,如果他及格了就给我钱。”
何冬临对此不置可否,他挪腿走过去,靠在门边看着她收拾行李。
目光清清淡淡,神情不明不白,总感觉有种无以名之的气息。
简尤自顾自地收拾,把证件拿了出来。
何冬临眼眸一动,视线凝在证件上不动了,忽然道:
“科学院刚刚告诉我,你实习证明那里要把证件交上去。”
简尤直起身,“现在?”
“对。”
“原件还是复印件?”
他不轻不重地回答:“原件。”
简尤皱眉。
实习证明也是很重要的东西,学校毕业要求一定要有实习证明,何冬临那边能给她开是最好的。
但……还有几天就要回g城,必须要用身份证登机。
她想了一会,说:“好,我给你,大概几天能拿回来?”
何冬临低笑了会,不明不白地道:“尽快。”
简尤下意识相信他,把身份证递他手里,然而抬眼一看,看见他在浅笑。
笑得莫名,只微微勾起嘴角,便让简尤心里发慌。
“你笑什么?”
何冬临一颤,若无其事地笑容一收敛,一本正经地道:“证件照太丑。”
简尤:“……”
她挪眼看过去,那还是高中十八岁的时候照的。
蘑菇头。
确实丑。
她尴尬了一下,想把身份证抽回来:“我自己去交。”
却被他死死捏住,“不用麻烦,我帮你交。”
简尤总感觉他奇怪,但是却说不出理由来。
仿佛只是模糊地一瞥眼,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然而这不对劲在刹那间便又隐匿得干干净净。
从未出现过一样。
简尤抛弃直觉,相信何冬临,把身份证给他。
何冬临又轻笑了下。
简尤:“……”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笑得让她毛骨悚然。
……
几天后,成绩出来了。
宋文无英语成绩——61分。
擦边过了及格线。
他捏着成绩单,激动得手抖。
人生的第一个及格分,是因为简尤,他忽然勾嘴凉凉地笑,豪气地拍照发给简尤,然后转了账。
简尤看见那61分的分数,点了收款,象征性地回复:
【继续努力。】
宋文无盯着那四个字翻来覆去地看,嘴角止不住地扬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
“第一次看见送钱送得这么高兴的。”李文源给他削苹果,瞥他一眼,凉凉地说。
宋文无脸色僵住,“你一天不说话会死?”
李文源:“……”
他真的很委屈。
简尤收到三千块钱之后果断在网上订机票。
行李已经收拾好,她便订了后天下午四点的票。
就等着今天何冬临回来把身份证还给她。
然后她就可以回g城看看简则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她妈的病。
想着在何冬临住了两周,今晚拿了钱便大方地点了外卖等他回家一块吃。
何冬临回到家的时候,外卖正好到了。
简尤扑过去,问:“我的身份证呢?”
他目光一闪:“怎么?”
“我订机票了,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
他忽忽睨她一眼,不动声色:“还没拿回来。”
简尤抿嘴,“那明天能拿吗?”
他不置可否:“可能吧。”
简尤:“……”
什么叫可能吧?
简尤觉得事情不对劲。
很不对劲。
吃饭的时候他吃的从容不迫,动作斯文讲究,但就是不多看她一眼。
愣是凭她瞪累了眼睛,他都只专注眼前的美食似的。
简尤忍无可忍,觉得再不问一下就得憋死,于是捏紧了筷子:
“你是不是拿我身份证去干什么坏事了?”
何冬临诧异地抬眼,眼底是忽忽的惊讶,又忽然转笑:“能干什么坏事?”
“贷款什么的。”简尤闷闷地说。
何冬临:“……”
好气又好笑。
“我为什么拿你的身份证贷款?”
简尤:“缺钱。”
何冬临:“……”
然而他轻咳一声,又笑:“是挺缺的。”
在她眼里,都缺了几百万了,能不缺吗?
简尤皱眉。
什么意思?
他真的拿她身份证贷款了?
“但拿你身份证去贷款就不是缺钱,而是缺德了。”何冬临道。
简尤挪眼打量他,“可能你也缺。”
何冬临:“我……”
刚想否认一下,然而忽地想到他干的事,只不清不楚地顿住,意味深长道:“也挺缺。”
简尤:“……”
他说话含含糊糊的,让人根本不知道他打算干嘛。
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说,一副那扳手都撬不开他的嘴的模样。
但简尤心底里还是不相信他会干什么坏事。
所以只能按捺着性子等明天,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看时间才十点半,想着何冬临没睡,就过去问问他。
走过去发现他没关门,留了一条缝隙。
她手挪上去敲门,敲了一下门顺着她的力气打开了,她一眼看见坐在书桌前的何冬临。
他在灯光下低垂着头,正打量手里的一张方方正正的卡片,侧脸的线条起伏干净流畅,目光沉着。
表情并不鲜活,而显得有几分干滞,仿佛在研究室里的他。
盯着什么在沉着心思钻研一样。
十分专注地在思考什么。
只是敲门声打断了他地思路,他仿佛一个在思考真理的科学家忽然被惊扰,蓦地抬头看过来。
那一瞬间,他气息分明一急,把手里的卡往抽屉一扔,急切在眼底一闪而过,随后隐去。
“怎么了?”他问。
语气倒还算正常。
简尤目光死盯着他把卡片丢进去的抽屉,“那是什么?”
“新印的名片。”他淡淡道。
简尤狐疑地瞧他,却偏偏瞧不出任何破绽,一切如常。
她留了个心眼。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她从黑暗中睁开眼,偷偷摸摸地溜下床,半夜三更摸到他的房间里。
她咔地打开房门,床上传来他浅浅的呼吸声,很好,没醒。
浅淡的月光从阳台落地窗透进来,照在他的脸上。
简尤暗地里打量一眼,他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一半暴露在月色下。
神情安然。
她就着夜色来到他刚才所坐的书桌前,很慢很慢打开了抽屉,探手一摸,果然摸到一个硬硬的卡片。
冰凉凉的带着冷意。
她拿出来正准备看。
“你在干嘛?”
头顶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简尤吓得如同惊弓之鸟,下一秒手里的卡片就被夺走了。
被当场逮住!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我怀疑你偷偷藏了我的身份证。”
灯啪地一声打开,白色的光满溢,简尤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她的怀疑。
她原以为何冬临肯定会否认,谁知道他似笑非笑地一顿,道:“挺聪明的。”
简尤:“……”
他这是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