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则的一个电话彻底打破了简尤的好心情。
父亲简定安含糊其辞的说话更让简尤觉得可疑,她不傻,不可能听不出来简定安的怪异。
当下,简尤决定考完试回g城一趟。
第二天早上惯例六点半起床,果然何冬临已经做好早饭,鸡肉粥。
简尤吃得心不在焉的,吃一口抬眼瞟对面的何冬临一眼,再吃一口再瞟一眼。
像试探似的伸出触角,糯糯地碰他一下又缩回的感觉。
何冬临换好了准备去上班的衬衣,洁白干净,连熨烫的折痕都很干脆利落。
他低垂着头默默吃,从阳台处打进来的阳光落在他的头上,光在他的发梢跳跃,在眼皮子底下留下细细碎碎的阴影。
终于,他忍无可忍地一掀眼皮子,浅褐色的眼眸微闪:
“你有话要说?”
再被她这样多看几个来回,他的心脏受不了。
简尤捏着调羹的手轻顿,心里迟疑半响,最后还是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我想问你借三千块钱,等我寒假回科学院实习之后就可以还给你。”
送给他作礼物买的那条领带花完了她全部积蓄,问他借是不得已。
不然要强如简尤,绝不轻易开口问人借钱。
毕竟,谈钱伤感情。
他反应却不大,眉间一拢,三千块钱于他而言只是小事,正打算答应,然思绪转了个弯,忽然问:
“借来做什么?”
“我期末考完试回g城一趟,我妈好像病了。”
简尤实话实说,她嘴角一抿,情绪有几分沉重,连带着表情都蒙上一层云雾,瞧不真切。
然而如果说简尤的表情是一层云雾,那边何冬临的神情更是隐匿在雾霾之中。
他清清淡淡地一转眼,呼吸缓下来,捏着调羹的手收紧。
一片静寂。
仿佛时间都被他的神情凝固了,走得拖泥带水,空气里都是沉默。
忽地他眼皮子一抖,打破了沉静。
“没钱。”
简尤怔了一下:“没钱?”
谁说没钱她都信,何冬临三千块钱都没有,她是不信的。
昨天他给阿鱿买猫粮罐头营养膏之类的,一下子屯了一大批,买了两千块钱。
人不如猫?
“嗯,”何冬临悠哉悠哉地又喝了一口粥,“欠了一屁股债。”
简尤:“……”
左看右看,何冬临这天塌下来都死不了,脸上就刻着“无所谓”三个大字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欠了一屁股债。
“欠了多少?”她问。
“不多,”他嘴角似是而非地一勾,往后一靠,大剌剌地靠坐着,“就几百万吧。”
简尤仿佛被粥烫了一下舌头,恨不得马上吐出来,但碍于形象问题必须咽下去的表情似的。
一言难尽。
几百万???
不多??
“你干什么了?赌钱?”简尤震惊又狐疑。
何冬临眼皮子掀了掀,“开公司总要投资。”
这时候他电话响了,他瞥一眼,若无其事地接起来。
不咸不淡地应:“嗯,好,那几百万我会尽快还的。”
“好,下周。”
“不要骚扰我家人。”
“好,利息周一慢慢跟你们算。”
简尤:“……”
这听着感觉像被追债了?
何冬临把电话一挂:“所以,借不了给你,先别回g城了。”
“我……”
简尤想说什么,然而一抬眼撞入他的目光之中,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何冬临会去借钱投资吗?
不可思议。
然而无法,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弄三千块钱,再不济弄一千块,她也可以坐三天火车回去g城。
而刚刚被何冬临挂了电话的林千帆一脸懵逼。
什么鬼?!
什么还几百万?什么骚扰家人?什么算利息?
他找何冬临明明是想问他公司的事情,谁知道何冬临牛头不搭马嘴地给他一通乱扯。
然后挂了他电话。
林千帆:“临哥最近脑子有坑。”
简尤信了何冬临的话,顿时心里压力也变得大起来,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出门之前看见何冬临在给阿鱿喂猫粮。
脚步迟疑两秒,最后扶着门对他说:“能还上吗?这么多钱?”
闻言他指尖微顿,要笑不笑地抬头:“心疼……我?”
他目光暗一下,仿佛夜里的万家灯火忽然同时熄灭。
不能再自称哥哥了,不然便真的成了哥哥。
简尤:“……”
“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他轻笑:“帮得了。”
“怎么?”简尤认真地问。
她不是真的没良心,何冬临欠了这么多钱,她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好好待着,别到处跑,别回g城,那些人会找上门。”
简尤脸绷了绷,怎么听着这么恐怖,这些是贷款吗?听着像黑社会。
“不回不行,我妈病了,我得回去看看。”
简尤没有任何道理不回去,更何况昨晚简定安和简则的话,让人生疑。
谁知道何冬临忽地站起来,轻声说:“你妈没事,不用回了。”
简尤愣住:“你知道?”
她狐疑起来,她也是昨晚才知道的事情,看他的模样,仿佛一早就知道似的。
然而他不答,不咸不淡地甩了甩逗猫棒,轻而易举地把阿鱿逗得上蹿下跳,他泰然自若。
忽地,他戏耍似的高高举起逗猫棒,阿鱿一直跳,他视若无睹地抬眼:“你够时间上学了。”
简尤抿嘴,似乎知道从他嘴里再问不出别的内容。
只好转身出门。
门咔地关上,何冬临沉静下来,抬手给林千帆拨电话:
“别给简尤借钱。”
“为什么?”林千帆懵住。
嘟——
林千帆:“……”
怎么回事???
简尤上学之后,一脑门想着怎么短时间内赚到一千到三千块钱。
奖学金她能拿,但是最快也要下个学期才颁奖,她寒假就要回去。
王思音知道简尤的事情之后,告诉了李文源。
李文源原本说送给简尤,简尤坚决不要。
最后改口说借给她,但简尤迟疑一会,最终还是没有要。
在她心里,李文源跟何冬临到底是不一样的,她可以问何冬临借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借李文源他们钱。
她思考了一会,脑海里只冒出一个念头——
亲疏有别。
但是她跟何冬临很亲吗?
她茫然了。
但是再怎么样,她都觉得,何冬临跟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正发愁,宋文无在微信上找她:
【我有钱,你赚不赚?】
简尤:【说。】
【帮我补习,我下周也要期末考英语,我还在医院没看过书,帮我补英语。】
【补一周,我给你三千块钱。】
简尤:【好,我下课去找你。】
简尤来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半,这个时候医院正是探病的人最少的时候,在饭点。
她进去病房时,只有宋文无一个人,其他的几个同房病友都吃完饭下去楼下活动活动身体。
像宋文无这样最好卧床休息的人少。
简尤进去放下书包便问他:“你的历史成绩单给我看看,我参考一下看看要从哪里开始给你补。”
简尤有给人补习的经验,之前大一大二那会她就当过家教。
所以熟练得很。
谁知道宋文无支支吾吾别扭着一张脸,不肯给她。
“在哪?”简尤追问。
“没有。”宋文无。
简尤信他个鬼:“你们班群里的老师不发?调出来看看,没有的话我很难知道你什么水平。”
“水平很好。”宋文无一扬脸,有几分不屑。
仿佛简尤的话侮辱了他。
“很好那还要我补习?那我回去算了,你自己研究。”简尤捏起书包要走。
宋文无目光一抖,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抛给她,“你自己看。”
简尤划开手机屏幕,便看见他的成绩单。
因为他前两年服了兵役,所以现在才大一,跟她也不同校。
打眼一扫那成绩单,英语成绩——一溜的0。
简尤:“……”
她梗住脖子,僵硬着脸看向他:“你就算选择题随便选,运气最差也有个十来分吧?”
宋文无嗤了一声,高傲的头颅抬起就不愿意放下:
“老子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碰运气不是我的风格。”
简尤:“……”
不知道该说他有骨气好,还是傻子好。
谁知道门口忽地传来一声肆无忌惮的笑:“小简尤你信他?”
李文源的声音。
“他是知道写不写都是挂科,干脆考试睡觉去了。”
宋文无被人拆台,表情难看得难以描述。
简尤:“……”
“不好意思,你这三千块钱我赚不来。”
给这家伙当家教,是侮辱她的工作。
“喂!”宋文无叫住转身要走的简尤。
“我期末英语过了及格线就行。”
简尤脚步停住,回头看他,嘴角很没良心地一勾:“实话实说,我觉得你过不了。”
宋文无:“……”
“我过得了还用找你给我补习?”
“我的意思是,剩下一周,你补个昏天暗地都过不了。简尤一点都不怕打击他地说。
宋文无这个底子,连临时抱佛脚都不可能。
能临时抱佛脚的人,可能平时不怎么学,但基础还是有的。
宋文无高中怎样,没有人比简尤更清楚。
过不了是肯定的。
“嗤,少瞧不起人了,我过给你看,只要你给我补。”
宋文无眼底有了些怒火,他最讨厌被人瞧不起,更何况是简尤这个丫头。
谁瞧不起他都不行,简尤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