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萃皱了眉道：“他们诋毁仁锦坊，无非是盼着我没生意可做，左右不过把我赶出荫州，但也会连累你们失去糊口的差事，你们想过吗？”又言，“事关你们自己的温饱，你们却怕了流言，选择逃避，是要顺应他们的心意？”
佩佩也叹：“我家小姐说得没错，你们罢工，就是帮他们逼仁锦坊关门，东家待你们不薄，你们胳膊肘往外拐，是嫌这儿饭不够吃，还是嫌活儿多了？”
有人小声嘀咕：“当然不是……”
“东家，我们不是帮着外人，是……是没辙……”
黄小萃接着说：“为何没办法？别人在外面造谣生事，我们不想着怎么让他们闭嘴，反而砸了自己的饭碗，跟银子过不去，不是平白委屈自己？”
“这……”
黄小萃扫视着在场的人，言：“你们躲有什么用？逃避在他们眼里叫做贼心虚，而非你们以为的清者自清。”
他们默然听着。
“人都在意名声，大家平日恪守礼法，不曾行差踏错，辛辛苦苦挣来的名声是他们想毁就能毁的？”黄小萃又肃然道，“你们在这儿规规矩矩做工，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受这冤枉气？”
有人闻言，心中顿时不服气，“说得是啊，我们做错什么了？”
“对，错不在我们！”
黄小萃走下台阶，看了看人群中的小姑娘们，沉沉言道：“你们身边这些姊妹，又有哪个不自尊自爱？她们的名节岂容他人抹黑！”
有人小声问：“可是我们不乐意又能怎么办？”
黄小萃即道：“当然是与流言抗争，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要砸我们的饭碗，毁了仁锦坊，我们不挺直腰板给自己出头，难道指望大罗神仙来救？”
他们相互看了看，不甚明白：“给自己出头？”
“那刘家一家子就能闹得满城风雨，若大家齐心协力，难道发出的声音不比她响？”黄小萃神色严肃，在他们面前踱了几步，“今日你们从这儿出去，有谁敢指指点点，你们只管当面驳斥，身正不怕影子斜，光天化日之下，只有说鬼话的人才会怕！”
黄小萃接着说：“一个声音微不足道，若你们每个人都敢如此，敢于发声，才能让满城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逐风接话道：“东家说得没错，只有你们自己挺直了腰板，才不怕别人打压，自己的颜面终归要靠自己维护，不能指望造谣的人会为你们着想，毕竟你们饿肚子，碍不了人家什么事。”
黄小萃言，“该说的话我说完了，仁锦坊初立就闹了这么场风波，往后的路也不一定好走，我不怕难，也不会轻易放弃，但你们是走是留，我做不了主，看你们自己。”
她言罢，看了看佩佩。
佩佩会意，进了屋子里坐到桌后，铺开名册喊道：“要走的，来我这儿领银子销名字，不走的再回去歇息半日，明日就来做工。”
“这儿交给你和佩佩了。”黄小萃又对逐风说道，转身离开。
她知道她若在这儿，有人兴许不好意思去领钱。
该走的总会走，该留的也会留。
她要做长久的生意，若他们心意坚，容易受外面的事情动摇，她留得住这次，也留不住下次，还不如由着他们去。
黄小萃走到拱门处，心里原本沉沉的，看见外面站着两个人，顿时欣然。
汪大夫人来了，还带着小月，看样子已经来了有一阵。
黄小萃展颜，“干娘，小月，你们怎么在这儿？”
汪大夫人叹道：“半个时辰前刚到，去知州衙门坐了会儿，听江大人说起了你这儿的事，我怎还坐得住。”
汪映月笑说：“小萃姐姐你真厉害，方才说得我都来了气，恨不得上街打那些造谣的出气。”
汪大夫人言：“我还怕你料理不了这事，赶着过来给你出主意，看来是我多虑了，小萃你是个极聪明的，这点小风浪怎奈何得了你。”
黄小萃回头看了看，如她所料，有些工女进屋领了银子，又从屋旁的侧门默默离开了。
院子里还剩了不少人，不管是还在犹豫，还是决定留下，都昭示着她方才的话没白说。
黄小萃看着院子里，轻言：“这些人我未必全留得住。”
“留不住也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开作坊不就是如此。”汪大夫人过来牵着黄小萃，带着她边走边说，“你放宽心，好事多磨，瞧瞧你当初在县里，刚开始的时候不也不容易？”
黄小萃莞尔一笑，“后来也是多亏了干娘。”
汪大夫人轻责：“还谢我呢，开织造坊这么大的事都瞒着干娘，要不是江大人今日说起，我还不知道。”
“我是怕干娘也会拦着我，让我三思。”黄小萃笑言。
“我拦你做什么，我别的本事没有，做了几十年的生意，门道还是懂的。”汪大夫人道，“荫州看似荒芜，可荒芜有荒芜的好处，没人跟你抢，这儿的织造生意都是你的。”
“但是这儿没有销路，做出来的料子我还得送回麓阳，或者去松州卖。”
“有想法就不叫没路走，等官道修好，不管你是运去麓阳，还是卖去松州，都省事。”汪夫人笑说，“在荫州做生意本钱低不少，你这儿产的料子物美价廉，麓阳还有谁卖得过你？”
黄小萃打趣：“本钱是低，却也难得很，一个流言都险些让我关门。”
汪大夫人轻拍了下她的手，一本正经，“关什么门呢，有干娘在，生意上的事干娘一定帮你打理明白！”
黄小萃带着汪大夫人和小月进厅堂歇息，刚坐下，逐风就过来了，带来了郑芸。
“东家，郑姑娘说她有话要对东家说。”
黄小萃点点头，示意郑芸进来。
郑芸缓步进了厅堂，双手搭在身前，十指扣紧了，显得很是紧张。
“怎么了？”黄小萃平和地问。
郑芸却犹如受了惊，忽然跪下，给她磕头道：“东家，我对不起东家。”
黄小萃云里雾里，忙起身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