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芸缓缓站起来,望向黄小萃,鼓足勇气道:“东家是为了替我出头,才赶走了刘芳儿,刘芳儿散播谣言害了东家,我却怕了流言,和大家一起躲在家里,我对不起东家。”
“就为了这事?”黄小萃笑了笑,“你才多大,那些比你大的姐姐都怕,更别说你。”
郑芸又言:“东家刚才的话说得很对,大家其实都不想走,但有人还是走了……”
“没关系,人各有志。”
“不是的东家,我来是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郑芸说得有些急。
“什么?”黄小萃好奇地看着她。
“走的都是织房的前辈,她们离开是因为有人另雇了她们,开了更丰厚的工钱。”郑芸一本正经地说。
黄小萃不禁皱了眉,“这事你怎么知道,她们告诉你的?”
郑芸摇头,“我知道是因为有人也来找过我,说我一贯钱,让我去他们那儿继续学手艺。”她接着说,“可是他们挖的都是手艺熟练的,学徒里好像单单只找了我一个。”
黄小萃默然想了想。
其实这次的风波来得是蹊跷,她已经猜到背后还有别人在推波助澜,总之是见不得她好的人。
不管是散播流言逼走工人,还是加月钱挖墙脚,都是釜底抽薪的招数,想逼她走而已,但是她想不明白,郑芸在所有学徒里并不起眼,他们为什么单单盯上了郑芸?
黄小萃遂问:“是谁找的你?”
“我不认识,是个男的,他说他们也是做这一行的,离荫州不远。”
汪大夫人在旁边听了半晌,放下茶盏问道:“他应该不是今日才找的你,你怎么不早些告诉你们东家?”
“因为……”郑芸顿住了,垂下眸子,似有难言之隐。
黄小萃安慰她道:“你尽管说,不用怕。”
“因为我是心动过,我哥哥在私塾读书,开年就得交束脩,我想多挣些银子,可是东家对我不薄,师傅待我也很好,所以我很犹豫……”
郑芸又忙解释,“可是我还没想好就闹了流言,今日听东家这样说,跟着东家我心里踏实,我不去别家。”
黄小厨没有责备郑芸,谁对银子不动心,郑芸犹豫也在情理之中,今日肯坦白更是难得。她让郑芸回家歇息,明日再来上工。
郑芸走后,黄小萃坐下思索,她来了这儿一个多月,还没听说附近有什么织坊。她让逐风代她去问问江知州,这或许是破解真相的另一个线索。
汪大夫人叹道:“真是哪儿都不缺这些人,见不得别人好,从前我也遇到过几次,在我这儿干了十年的老掌柜他都能挖走。”
黄小萃看向汪大夫人,“这样的事,干娘是如何处置的,去找过他们吗?”
“没什么好找的,他能挖走算他有能耐,传扬出去,人家也顶多说他不厚道,他不听也就不痛不痒。”汪大夫人淡然道,“人已经走了,我怎么折腾都于事无补,自己默默气上一阵罢,生意还得继续做。”
黄小萃默然听着。
汪大夫人对黄小萃说,“不过那是汪家的生意做得大,哪怕他们花了重金挖走掌柜,也损不了汪家的根基,小萃你这儿不一样。”她徐徐言道:“你在这儿没有根基,连稳定的生意都没有,这样的事于你不利,往后还是得留心防着,挖一次就罢,隔三岔五就来,料子三天两头换人织,你还做不做生意?”
过了一阵,佩佩拿来名册给黄小萃过目。
黄小萃看了看上面划去的名字,走的都是织房的,她那日招的熟工只剩下了沈棠一个。
“小姐,除了几个工女走了外,其他人都留下来了,他们相信东家有饭吃,明日就回来做工。”佩佩笑说。
黄小萃心里的石头落地,只要坊里一切井然有序,外面的流言闹得再厉害,她也用不着心慌。
过来一会儿,逐风回来了,走得有些急,进来就说:“东家,刘芳儿找到了,东家去趟衙门吧。”
黄小萃微微舒了口气。
她已不指望刘芳儿能平息流言,只想弄清背后到底是谁在推波助澜,否则敌在暗她在明,让她连防都不知往哪防。
“干娘,我先去看看,你和小月妹妹先歇着。”黄小萃说完,跟着逐风快步出了厅堂。
黄小萃刚出门就碰上了李谨,他像是匆匆赶回来的。
她惑然问道:“阿谨你不是在州学?”
“听说刘芳儿抓到了,这几日我跟你一样焦头烂额,哪儿还读得进去书。”李谨说得快,又言,“我跟你一起去。”
仁锦坊离知州衙门不远,黄小萃和李谨走在街上,了了一桩心事,脚步也轻快。
前面忽然围了一小波人,就在路中,好像有什么热闹看。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仁锦坊的姑娘清清白白,龌龊的是你吧,你的嘴不用来吃饭,却用来颠倒黑白,不止人龌龊,心还黑!”
“就是,我们坊里好着呢,哪儿有你说的那些事,你再瞎说我可就报官抓你了!”
“这些人没安好心,专程来诋毁我们,大家都别信!”
是几个小姑娘的声音。
黄小萃走近看了看,人群中有三个小姑娘,都是仁锦坊的学徒,她们骂的是面前的一个男子。
都是些十来岁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敢于当街为自己争辩,路人看在眼里,大都为她们的勇气所打动,纷纷责备那造谣生事的人。
男子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脸上挂不住,转了身。畏畏缩缩地走了。
三个小姑娘相视一笑,结伴回家。
黄小萃放慢了脚步走在后面,心下欣慰。
李谨也扬了唇角,他早上虽不在,但逐风向他回话,素来都是事无巨细地说,发生过什么他都知道。
自古摊上什么礼法名节一类的事,女子都处于弱势,默默受委屈的多。
她们敢于顶着流言做工不算什么,敢于站出来为自己说话才是难得。
就像萃萃今早说的,女子恪守礼法,谨小慎微维护的名节,岂容他人三言两语说毁就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