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萃单手托腮,望向他一笑道:“榜上没你,你不难过,得了第一也不见多高兴,阿谨你这般宠辱不惊也有意思。”
“是没什么好高兴的,顶多是心里踏实了而已。”李谨又问,“那苏霖是怎么回事,他凭的是自己的本事,还是岳家?”
“苏霖读书刻苦,能考入府学是他的本事,其实严公子与他不相上下,但是严宜良在策论倾注的怨念太多,可惜了。”黄小萃略微皱眉,“抱负和抱怨,谁都喜欢看抱负。”
“小萃你问清楚了,当中真的没人徇私?”
黄小萃摇了摇头,“你落选,严公子又那样说了之后,我是怀疑过背后有人寻思,倘若谢大人并没有看过全部答卷,而是由下面的人代劳的话,程家的确有机可乘。”
事实是所有答卷她师傅都看过,先粗略分辨文章好坏,再选出写得好的细看,最后定名次。
她师傅虽然已不常授课,但给府学选学生这事,她师傅仍亲自把关。
“依萃萃你所言,府学那位谢大人是刚正不阿的?”
黄小萃点头,“当然,谢大人有他的原则,所以他带的麓阳府学才会声名远播。”
“你去见的他?”李谨将信将疑,“我听说每年府学拙考之际,他家的门槛都能被人踩破,可他却什么人都不见,什么礼都不收,肯见你?”
“我见的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府学要还你名次,让你去读书,你去吗?”
李谨不假思索地摇了头,“我说过,我本就不想来应试,但你还要在麓阳做生意,我不好驳了知府的面子,也不想让苏霖侥幸入选,可他自己既有这个本事,该他读让他读就是。”
黄小萃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他小声问:“如果谢大人收你做弟子呢?”
李谨皱了皱眉头,“我听说他眼光比天还高,他为什么要收我?”
“大概是因为你策论写得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黄小萃莞尔一笑。
不会这样简单,李谨看着黄小萃,目光里满是费解。
“萃萃,还不说实话?”
黄小萃一本正经,“这就是实话,你可以去读书,谢大人会收你为弟子,阿谨你若想去,我自然支持;若不想去,我也不能逼你,总之你自己想好。”
李谨盯着她,“我说指的是,你为什么能见到他,他又为什么会给你面子?”
黄小萃微微侧过身,躲开他的目光,“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总之是这样就对了。”
她赶紧掀来被子,躺进了被子里,生怕他刨根问底。
李谨还坐在床边,边给她盖被子边说:“罢了,能让我见见那位谢大人?我有些话想和他说。”
黄小萃望着他,“明日下午,所有上榜的学生都要去府学拜见谢大人,大人让你也去,你若去的话,明日一早我就去回禀大人。”
李谨想了想,点点头。
他是不愿来读书,没考上就罢,若是考上了,他倒也有别的打算,得去见见府学这位话事人。
不过他也有些担心,次日清晨,趁着萃萃去府学打点的功夫,他私底下叫了逐风来。
逐风拱手禀道:“公子,府学昨日有动静,四位训导不知怎么惹到了谢大人,被谢大人逐出了府学,回家等候吏部发落。”
“四个一个没留?”
“一个没留,听闻谢大人临时任命了四个暂代的,方才报备给了府台衙门。”
李谨点了下头,可见这位谢大人不是个好应付的,他需得谨慎。
他另问:“你确定这位谢大人不认得我?”
“他是外臣,要见公子不容易,何况就算见过,他离开上京已经十多年,公子对他都没印象,他又怎会记得公子。”
“那就好。”
午后,黄小萃和李谨乘着马车来到府学外。
今日来的都是入了榜的学生,人比起昨日少了许多。
学生们聚在大门外等,正在迫不及待地结识同窗,他们三两聚在一起交谈,不少人身边还有父母或者夫人陪伴,帮着他们应酬。
黄小萃和李谨走到府学门外,她一眼看去就看见了程茹茹。程茹茹今日穿着一身嫣红色衣裳,珠翠满头,打扮得喜庆隆重,格外夺目。
程茹茹和苏霖站在最前面,正在和其他几个学生说话。
其中一个学生看见了李谨他们,有些好奇地问:“那是哪个县的同窗,气度不凡,夫人也超凡脱俗,看着不是一般人家。”
程茹茹看了一眼,扬唇笑说:“什么学生,那是个落了榜的,我家相公的师弟。”
想当初她去找黄小萃理论,却被黄小萃反将了一军,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不说,她那个赘婿还想要她的命!
她爹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不肯给她出头就罢,还不许她再开罪他们。
她偏不信这个邪,旁的闲话不说也罢,但今日他们要自找没趣,她怎能不成全。
程茹茹就站在原地,大声喊道:“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想到真是你们,今日来的都是入选的学生,等着拜见谢教授,李公子一个落榜的,来这儿做什么?”
李谨瞥了瞥程茹茹,他和萃萃想着此人必会多事,已经有心绕着他们走,谁知这程大小姐舌头长就罢,眼神还好。
苏霖看着黄小萃,今日在场的女子都悉心打扮,穿红戴绿的多,只她一袭淡兰色纱裙,头上仅簪了支玉簪。
他一贯喜欢她天然去雕饰的样子,相比之下,那些衣着鲜艳,满头珠翠的人在他眼中都无比艳俗。
程茹茹一开口,周围人都知他们认识,往两边散了散,不好挡着人家说话。
没了遮挡,程茹茹笑问:“小黄夫人,你们是找不到回乡的路了吗?”
“这里是府学,你别太放肆。”苏霖压低声音道。
程茹茹不以为然,“府学又如何,考入府学是我相公,又不是她相公,她不本该来却来了,是她自讨没趣,还怕我说?”
她说完才发现,其他学生原本在看热闹,此时已站得端端正正,都面对着府学大门口。
程茹茹回头一瞧,这才发现大门已经开了,几位大人就站在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