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卅山城?
唐宁疑惑地看着他,离开唐家堡唯一的路就只有通过那座吊桥,可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会被娘亲发现?
“我有办法可从其他的小径离开。”司无岫轻笑一声,带着唐宁穿过小竹林,又七拐八拐地绕过一片山头后,顺着一条小溪流再往下走,就是一处怪石嶙峋的峭壁。
峭壁挺高,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往下看,一眼都看不到底。
唐宁多看两眼都会觉得晕:“你说的路……就,就是这里吗?”
“阿宁别怕,你且看仔细些。”司无岫蹲下来,从旁边草丛里拉出一条粗如儿臂的精铁长锁,在唐宁腰上绕了一圈,“从这里再往下走几步,就会看见一个山洞,你在那里等我。”
唐宁扯了扯腰上的绳索,还是觉得有些腿软:“这个下到一半不会断了吧?”
“不会。”司无岫好笑地在唐宁毛茸茸的耳朵上捏了一下,“我难道还能对你以次充好不成?什么都想给你最好的,你倒是反过来怀疑我了。”
“没有,我不是在怀疑你。”唐宁苦着脸道,“我是在怀疑我自己,万一不小心手滑了……”
“所以我不是在你腰上也捆了一圈么。”司无岫又将绳索抽紧了些,“就算手滑了我也能将你捞回来,别担心。”
“那你自己呢?”唐宁看了看,这里好像就只有一条绳索。
司无岫微微勾唇,那表情就好像在说“我这样的身手难道还需要绳索吗”,让人觉得拳头有点发痒。
“阿宁先下,稍后我便会追上你。”司无岫道。
唐宁深吸一口气,小心走到峭壁边缘,背过身紧抓着绳索往下爬。
“别往下看,一口气往下走大约三丈的距离,就能看见那山洞了。”司无岫在上面对他喊道。
“好。”唐宁往下走了两步,努力不往下看,给自己打气,反正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被司同学再拉回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怂,就是干!”
做好心理建设后,唐宁又拽着绳索往下走了几步,一点点挪动,直至右脚差点踩空。
唰啦……几粒小沙石被他的脚蹭落,很快没入半山腰的薄云中,再也看不见踪影。
唐宁不可避免地顺着那些小石子的方向往下看了一眼,差点没腿软。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将视线转移回来,小心翼翼地再伸腿往下探了探。
下方还是中空的,很难找到落脚点。
看来他是抵达山洞了。
唐宁用力拉了拉绳索,让司无岫往下再放一段绳子。司无岫照办后,唐宁鼓足内劲,双腿用力踏在山壁上,借助反弹之力蹬出几尺远,然后像荡秋千一样,在回落的瞬间往山洞里一撞。
落地之前唐宁本能地用双手护住了脑袋,饶是如此,他也在地上又滚了两圈才刹住了动作,扯扯腰上的绳索作为信号。
随即不久,司无岫也顺着绳索的方向轻功急运,飞身进了山洞。
唐宁:“……”
为什么别人下山那么轻松,自己就这么苦逼。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唐宁一边解开绳索,一边环视四周。
这悬崖上的山洞,洞口略小,形状也不规则,不像是人工凿出来的。但山洞里却比想象中的要大,洞内就多了人工的痕迹,地面也被凿得比较平整,否则刚才唐宁在地上滚了那么两圈,就算不撞得头破血流,至少也会刮破衣服什么的。
“这是雷鹏发现的,刚到唐家堡没多久,他就将这附近都查看了一遍。”司无岫答道,“这恐怕是从前建造唐家堡的工匠为了上山方便而打通的捷径,等到木堡修建完成,这捷径也就不再需要了。我猜这里原本应当有个绳梯,后来要么朽烂,要么被人毁去了。”
“想不到雷鹏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还会有这么细心的一面啊。”唐宁不由感叹。
“你忘了,我们在昊山秘境里已经被刺杀了一回。”司无岫提醒道,“那次之后,但凡我们在新地方落脚,玉荷与雷鹏都会将附近彻查一遍,以免再次被人埋伏。”
“怪不得我总觉得最近很少见到他们了。”唐宁恍然大悟,一起赶路的时候还不觉得,来到唐家堡后,这两人确实看起来挺忙碌的,好几次自己来找司无岫的时候都不见他们的踪影。
想来是唐家堡比较大,需要排查的地方太多了。
不过这里易守难攻,连上山的捷径也是开凿在峭壁之上,不仔细看很难被人发现,就算发现了也很难攀爬上去。
不是所有人都有司同学那样好的身手。
司无岫帮唐宁将绳索丢在一边,拿出火折:“今日山下像是在过节,趁早带你去,说不定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出发!”唐宁催促道。
他也不是对过节感兴趣,只是在唐家堡闷了这么些日子,着实很想出去透透气了。
而司无岫就是清楚唐宁快要到临界点了,才会特意将他带下山,让他好好放松。
两人沿着山洞里狭窄的隧道往下走,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才终于多了一点亮光。司无岫将火折收起,握着唐宁的手往外走:“穿过山洞,走出一片林子,就能到卅山城了。”
“你之前也走过这条路吗?”唐宁问道。
“我也是第一次。”司无岫回头看了他一眼,黑暗中那双眸子似有星光,“山上有美人,还是个将我魂魄都勾了去的狐妖,我早已乐不思蜀,没事往山下跑做什么?”
“你该不会是跟我大哥待的时间长了,看多了他那套什么风花雪月神鬼志异的话本子吧?”唐宁瞥了他一眼,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司同学平时就已经够那什么了,再跟他大哥学那些酸溜溜的措辞,说起话来就更让人无从招架。
说到狐妖的时候眼神那么暧昧做什么,又不是他自己想要化形化不完整的。
还有勾魂又是什么鬼,为什么把他说得好像是吃人的精怪。
唐宁不服气地跟他回嘴,两人一边你来我往一边往洞口走去。穿过山洞,就看到了外面一片阳光晴好的山野景色,越过山头往下看,就是热闹又淳朴的卅山城。
“你说今天山下有庆典,那是什么节日的庆典?”唐宁问他。
“我也不太清楚,是雷鹏告诉我的。”司无岫摇了摇头,“去了不就知道了?”
唐宁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好像确实不知情,也就没再问。
直到他们入了城,看见满街的鲜花水果,还有用彩色丝带扎起来的灯笼后,唐宁这才反应过来:“你又骗我,这不是在庆祝月老节吗?”
就是跟七夕差不多的节日。
在月国的西南一带,月老节也是一种求爱的节日。这一天一早青年男女会盛装打扮,然后就亲手采摘鲜花,将花束送给心仪之人。对方收下花束后,若是也对此人有意,就会回赠一束鲜花,反之就送一盏灯。
到了晚上,收到灯的人就会一同在河里放灯,预示旧感情的过去,新感情的开始,来年一定会遇到属于自己的桃花。
唐宁看着司无岫的侧脸犯嘀咕,他真不是故意带自己来的?
司无岫眼神略无辜:“我是真的事先不知情,只想着带你出来玩的。谁让我们这么刚好,就赶上了过节,说不定是老天注定?”
想了想,唐宁还是决定姑且相信他说的话,因为如果按照司同学丧心病狂的程度,说不定知道要过节之后就会一大清早往自己怀里塞鲜花……那画面想想就有点可怕!
幸好不知情啊。
不过虽然月老节主要是给年轻人过的,其实男女老少都可以参与,街上密密麻麻摆了许多小摊,比赶集还要热闹。
唐宁第一次参加这么接地气的节日,没过一会儿就融入了城中百姓当中,不光在玩扔飞镖、套娃娃这些小游戏上大获全胜,还拉着司无岫从一条街吃到另一条街,把城中的特色小吃都尝了个遍。
以至于到了饭点的时候,两人都不觉得饿。
“天快黑了。”唐宁抬头看了看天色,晚霞黯淡地挂在天空,几颗星星已经开始绽放自己的光芒。
“再逛一会儿就回去吧。”司无岫道。
“嗯,我们看了放灯再回去。”唐宁对月老节的放灯很感兴趣,既然来了,总要看到最精髓的部分再走。
于是两人离开喧闹的街道,沿着河边慢慢走。
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来得早的人开始放灯了,然而也有一些人手里还拿着鲜花,不知道是收到心上人回赠的鲜花,还是没能送出去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姑娘在他们背后叫了一声。
唐宁和司无岫转过身,就见一个清秀淳朴的少女手里捧着一束花,指着司无岫用当地话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笑着把花抛向了司无岫。
司无岫虽然听不明白,但身体本能还是在脑袋即将被砸到之前抓住了那束花:“阿宁,她方才说了什么?”
唐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然后干巴巴地对他说:“她在跟你表白,说你长得好看,想和你处对象。”
其实妹子的语言比这个更火辣,唐宁的翻译还算是含蓄的了。
司无岫愣了一下,然后问他:“那我是不是应该回她一盏灯?”
“我去跟她说吧。”眼下他们手上都没有灯,再说那也不过是个仪式,不一定非要按照规矩来。唐宁正要过去,就被司无岫拉住了。
“用不着这么麻烦。”司无岫唇角一勾,捏着唐宁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温柔缠绵,将唐宁的唇舌都吮得发麻,伴着阵阵花香,四周的声音仿佛全被掩蔽,只能听得到自己不断鼓动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唐宁听见后面那姑娘又说了句话,于是稍稍推了司无岫一下。
“她这回又说了什么?”司无岫又轻轻舔了下唐宁的唇瓣,这才放过唐宁的唇。
“她说……”唐宁的脸色有点窘,“祝我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大概是天色比较暗的缘故,那姑娘把唐宁给看成了妹子。
“哦,早生贵子?”司无岫眼中几乎溢满了笑意。
唐宁白了他一眼:“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这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
“这么说,阿宁是承认在跟我处对象了?”司无岫笑着问他。
唐宁这才反应过来又被他绕进去了,忿忿道:“我并没有这么说啊,你可不要想得太多!”
“那要什么时候你才愿意承认?”司无岫将手中的花束随手放在树下,跟上唐宁越来越快的脚步,“刚才分明就是在为我吃醋。”
“就说你是想太多了,我那不是吃醋,只是在陈述事实。”唐宁矢口否认,埋头往前。
然后他就被一个香气四溢的摊子吸引了注意力,那香气像是花香,又像果香,摊子周围的人还挺多。
唐宁这才发现他们是又回到了街上,只是这条街离河边近,他们白天来看时人还很少,估计这些摊子都是晚上才摆出来的。
唐宁凑过去看,发现那是一个卖酒的摊子,摊主是个相貌和蔼的老头,他在长桌上摆满了碗,脚边堆满了坛子,每当看见有碗空了下来,就捧着酒坛子给满上。
“鲜花酒,不要钱,喝了酒,好姻缘!”老头扯着嗓子吆喝,“自酿的鲜花酒唷,喝了图个好意头。”
不少提着灯盏的年轻男女路过时,都会端起酒喝一碗,然后笑着对老头道谢。
这鲜花酒也是月老节的一个习俗,不管是找到了心上人的,还是暂时没找到姻缘的,喝酒都图个吉利。而酿酒的小商贩也会趁节日里推出自家的酿的酒,用免费鲜花酒来给自己打广告。
看见唐宁有点犹豫的脸色,卖酒的老头笑呵呵地对他说:“小公子要不要也尝一口?鲜花酒味道淡,不醉人。”
司无岫拿出玉荷给的银针在酒中探了一下,见针上颜色未变,才把酒碗递给唐宁:“少喝一点,尝个味道就行了。”
“嗯。”唐宁好奇地喝了一口,发现味道确实如老头说的那样,很清淡,喝起来就跟果汁差不多,“你也尝尝看?”
司无岫索性没去接,直接就着唐宁的手喝了口:“闻起来香,喝起来没什么滋味。”
“我觉得淡淡的就不错。”唐宁放下酒碗,虽然说可以当果汁喝,但他也没打算多喝,毕竟别人免费赠酒,是做亏本生意,他不好太占便宜。
老头又对他们笑了笑,然后转身去招呼其他人了。
“还去不去看放灯了?”司无岫问道。
“去啊。”虽然唐宁想起之前在河边被亲了的事还会觉得心跳微乱,但一起喝了酒后,似乎又没有那么尴尬了,一路说说笑笑,也终于见到了满河的灯。
“好壮观……”唐宁微微睁大眼睛。夜空之下,河面上满是黄灿灿的灯火,就像一条闪光的游龙。
司无岫略显不解风情地说:“这么看来,今天被拒绝的人还挺多?”
“也不是只有失恋的人才会放灯吧,你看那边,还有两个人一起放的。”唐宁指着不远处道。
看那边两人的打扮应当是一对小夫妻,两人一口气放了四五盏灯。
更远一点的,唐宁还看见之前那个向司无岫丢花束的姑娘,她也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一块放灯。
看见唐宁二人时,那姑娘还对他们大方地笑了一下。
“要不我们也去放一盏?”唐宁看向司无岫。
“我见他们好像还在灯里放了纸条,阿宁要不要也写一个……”司无岫望了眼卖河灯的摊子,转头回看唐宁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阿宁?”
唐宁眼神略直,盯着司无岫半天,才回应道:“……嗯?”
“醉了?”司无岫有点哭笑不得,幸好刚才特意叮嘱他少喝一点,这么淡的酒的都能喝醉。
“唔……”唐宁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他眉头一皱,抓住司无岫的胳膊让自己站稳,“有点晕。”
“还能走吗?”司无岫小心托着他的腰,低头问,“或者我抱你回去?”
司无岫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唐宁的回答,正要再问,就见唐宁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司无岫:“……”这是醉糊涂了吧?
山城百姓大都奔放,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唐宁似乎受到观众的鼓舞,微微扬起脖子还打算再来一次。
司无岫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倒是不介意被人看,只是这小狐狸意识不清,等他醒过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恐怕又要鸵鸟好几天。
所以他还是伸手往唐宁的腰上一扣,用轻功带着他离开河边,往唐家堡的方向掠去。
“热……”唐宁在半路上一直不大安分,不是扯松自己的领口,就是抱着司无岫挨挨蹭蹭。
弄得司无岫差点提不上内力,一脚踩空。
没办法,最后他只好就近找了家客栈,先让唐宁睡一会儿,等酒劲过去再回唐家堡。
进了房间,将人丢在床上,司无岫又去问小二要了盆热水和干净的帕子。
再回来时,他就看见床上多了个鼓包,有个人蒙在被子里动来动去。
司无岫无奈叹息,认命地走过去:“阿宁,你先出来,当心把自己憋晕了。”
“不……不见了……”醉鬼唐宁在被子里呜呜地说。
“什么不见了?”司无岫听了半天,跟一个喝醉的人沟通实在费劲,结果还是没闹明白,只能暴力掀开被子。八壹中文網
唐宁头发微乱,顶着两只醉意迷蒙的眼睛,对司无岫诉苦道:“耳朵不见了……”
“耳朵?”司无岫定睛一看,发现唐宁毛茸茸的狐耳不知何时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他立刻将唐宁翻了过来,发现尾巴也不见了。
唐宁还伸手捂着自己后面:“尾巴也没了,呜……我是不是秃毛了……”
“没有。”司无岫忍着笑意,“恭喜你,终于完全恢复人形了。”
但此时的唐宁听不懂他说什么,还一个劲儿的认为自己是秃毛了,脸上表情是真的伤心难过,还试图把裤子脱下来让司无岫再帮自己确认一遍。
司无岫无奈地摁住他:“别闹,这是好事,等你醒来以后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没毛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唐宁表情看起来有一丝委屈,还十分的纠结。
“怎么会。”司无岫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想要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但唐宁突然出手如闪电,翻身将他压在了自己身下。
“你别骗我。”唐宁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司无岫。
司无岫喉结微动,视线稍稍偏移,不敢多看那张喝了酒后越发面若桃花的脸,嗓音沙哑道:“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之前也许对他有所隐瞒,但司无岫对唐宁说出来的话,从无半句欺骗。到后来,他的身世也都告诉了唐宁,可以说是再没什么秘密了。
唐宁又盯着司无岫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压低身体在司无岫的脸上咬了一口。
挺用力的一口,司无岫不用摸都知道,肯定留下牙印了。
“阿宁?”他又气又好笑,拍了拍唐宁的胳膊,“你喝醉了,先下来休息吧。”
“醉什么,只是一口鲜花酒而已,我没喝醉。”唐宁摇着头说。
还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酒,想要以此证明没喝醉?司无岫不免摇头轻笑,但通常说自己没醉的人,其实已经醉得很彻底了。
“那阿宁可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吗?”司无岫抬眸看他。
唐宁苦思冥想,认真回答:“卅山城。”
“今天是什么节?”
“月老节!”
“我是谁?”
“司无岫。”唐宁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又有些迷蒙起来,还皱起了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司无岫忍不住抬起上半身,将他半圈在怀里,盯着那双眼睛看:“那你喜欢我吗?”
“嗯……”唐宁纠结地看着他,而司无岫也等得十分耐心。最后,唐宁凑到司无岫面前,在另一边的脸上也咬了一口,看着一左一右对称的两个牙印,他终于笑道,“现在喜欢了。”
司无岫:“……”
“你故意的是不是?”司无岫微微瞪了他一眼,有点咬牙道,“真以为你喝醉了我就不敢对你做什么?”
“那你来啊,我还怕你不成?”唐宁一副凛然不惧的表情,“你等着,我把小黑放出来……”低头找了半天,浑然没察觉到自己的外套和暗器全被对方卸下,唐宁又茫然抬头,“我的蝎子呢?”
司无岫轻叹一声,索性堵上了那张嘴巴。
再这么耗下去还能心如止水的,那就不是男人了。
屋内很快便响起一阵喘息声和汩汩水声,与山城彻夜不眠的喧嚣声混合一处,带着隐隐约约的鲜花香味,暧昧又温存。
……
隔天一早,唐宁是被刺目的阳光照醒的。
阳光透过窗棱直接照在床上,唐宁意识是醒过来了,可脑袋还是觉得很沉,他揉着额角努力找回昨晚的记忆,却好像接触到一团混沌,始终模模糊糊的。
就在伸了个懒腰,想要坐起身时,突然扯到了某个地方,瞬间疼得睁开了眼睛。
卧槽!
后面某个火辣辣的地方,让他顿时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他他昨天晚上和和和那个谁……咳咳咳咳,不可描述!
但是等等!唐宁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然后艰难回头看了眼身后……尾巴还在,耳朵也还是毛茸茸的,好像跟昨晚的记忆又对不上了。
唐宁看了眼房间,那个谁呢?
就在他抽着气缓慢把挂在旁边的衣服捡起来套在身上时,房门被人推开,司无岫端着一盆热水进来:“阿宁,你醒了?”
“快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宁衣服穿到一半也不管了,三两步走过去揪住对方的衣襟,表情恶狠狠的。
“咳,你先把衣服穿上,我们再慢慢说。”司无岫目光在他脖颈间的红痕上扫了下,然后假装没看见,扶着因为走路跨步太大而疼得龇牙咧嘴的唐宁站稳。
“你最好现在就说清楚,要不然我们回去演武台上见!”唐宁瞪了他一眼。
司无岫只好对他说:“你昨晚喝了鲜花酒醉了过去,身上的化形不知为何突然恢复,你以为自己的尾巴没毛了,非要拉着我帮你找尾巴,所以我只好……给你放了一条‘尾巴’。”
“骗谁呢,我的尾巴不是还在吗!”唐宁怒瞪他,雪白的尾巴也炸起了毛,非常生气。
“嗯,后半夜你的尾巴又回来了。”司无岫老实回答,眼神有些无辜,“我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
唐宁仔细回想,感觉自己的脑壳还有点疼:“不对,我记得我没有让你帮我找尾巴!”他又忿忿看向司无岫,“分明是你趁人不备的时候,那个……那个……”那种词汇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啊,没有司同学的厚脸皮,怎么说都不对劲。
司无岫看上去却很坦然,点头道:“嗯,就算是我趁人不备吧。”
“什么叫就算是!”唐宁还是很生气。
“因为我听见阿宁亲口说了喜欢,所以就没忍住。”司无岫眼带笑意,走近两步,“再说,两情相悦之人,做这种事有什么不对?”
“那我也是喝醉了……”唐宁还想替自己辩解一下,只是脑子里闪过昨天夜里的画面,他又略感心虚,底气也没那么足了。
因为一开始对司无岫伸手的那个人好像是自己。
司无岫眨眨眼:“那阿宁的意思是,下次要在不喝酒的时候做?”
这次都还没过去呢,你就想到下次了?!唐宁怒瞪对方,还能更得寸进尺一点吗!
但是唐宁还没来得及再说两句,司无岫就眉头微皱地看着他:“阿宁昨晚可曾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没有,为何你的耳朵和尾巴能一时收回去?”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唐宁顿时收起了要和对方打一架的冲动,慢慢回想道:“我不太确定,好像是跟鲜花酒有关。”
司无岫面色一冷:“我去找那个老头。”
“也不一定就是那碗酒,没准只要喝醉了都会这样?”唐宁说。
“那也要去找他问问。”司无岫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我跟你一块……嘶!”唐宁一步走得又有些急,不可描述的感觉再次袭向他。倒不是说疼得动不了,就是感觉有些微妙。
司无岫连忙道:“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唐宁深吸一口气:“我跟你一块去,不管酒有没有问题,这都是跟我有关的事,我也想亲自去确认。”
“好。”司无岫微微勾唇,他就是喜欢小呆子这股认真劲儿,令人心里不自觉地变得柔软。
于是两人沿着原路回到河边附近,月老节的摊子已经收起,早晨的街道上还没什么人。在寻访了好几户人家后,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酿酒的老头。
老头对这两个长得过于出色的人印象很深刻,他还以为两人是来买酒的。
但听到他们询问鲜花酒的酿造配方时,老头摇了摇头道:“我家的鲜花酒配方和别人的差不多,只是昨天摆摊之前,有个奇怪的人非要我往酒里加了一种糖。”
“糖?”
“颜色有点黄,我尝过味道,就是普通的甜味。”老头道,“往酒里加糖的也不是没见过,何况鲜花酒本就有甜味,对方还给了我钱,所以我就往里加了……两位是不是喝酒喝坏了肚子?唉,都怪我,我以为那就是普通的糖!”
老头看起来有些后悔。
“那种糖还有剩下的吗?”司无岫问。
“都用完了。”老头遗憾摇头。
“那你还记得把糖给你的人长什么模样吗?”唐宁又追问道,“他是特意到你家来的,还是你们在别的什么地方见面的?”
老头回答:“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看穿着打扮像读书人,长得也不像坏人。我是在挑水的时候见到他的,他一听我是酿酒的,就非说甜酒好喝,加了糖更好喝。”
“是书生?!”唐宁惊讶道。
从秘境出来以后书生就仿佛从他们的轨迹中消失了,唐宁本以为他的任务只是指引司无岫前往秘境,没想到他又出现在了唐家堡附近。
如果是书生的话,昨天晚上的鲜花酒就绝对不是一碗普通的酒了。
那糖也肯定不是普通的糖。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唐宁不解地看着司无岫,“如果他真是你爹的人,为什么还来管我化形的事?”
司无岫缓缓摇头:“我也想不明白。”
司无岫目光微冷,元帝从来不曾插手他身边的一切,就连玉荷、雷鹏这些年来也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指示,但自从唐宁出现在他身边之后,元帝表面上依旧什么也没做,实际上却屡屡让书生暗中插手。
“老人家,你能具体说说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书生的吗?”唐宁继续问道,“我们找那个书生有要紧事!”
老头想了想,跟他们大致说了一下路线:“那地方有个泉眼,流出的水有点甜味,城里人都喜欢挑那口泉的水来酿酒,附近还有个破庙可以歇歇脚。”
“多谢。”唐宁把路线记下。
“加了糖的鲜花酒还有吗?”司无岫回过神,也问道。
“还有一点。”老头从屋里拿出一个葫芦,“最后剩半坛子,我都倒进这葫芦里了。”
“多少钱?”司无岫问。
“不要钱了,如果这酒真的有问题,我还怎么敢收二位的钱?”老头连连摆手,拿着酒葫芦都觉得像是在拿烫手山芋。
“酒是好的,老人家酿得好。”唐宁对他笑了下,还是留下了一块碎银子。
老头本不想收下银子,但无奈两人走得太快,一眨眼就没影了,他只好唉声叹气地把银子收好。
“应当是南边的那个山涧。”唐宁按照老头所指,带司无岫出了卅山城,“我记得那里确实有一个破庙,我小的时候……”
唐宁说到一半停住了,不对,那应该是原身小的时候……只是记忆浮现得很快,而且毫无违和感,不像玉山老人的记忆那般能让唐宁明确分辨出是别人的记忆,所以顺口就这么说了。
“小时候怎么了?”司无岫好奇道。
“也没什么,就是有一次我和大哥二哥下山来玩的时候,我为了躲开他们,故意跑出城,误打误撞进了那间破庙。”唐宁道。
奇怪的是,尽管没有当事人的情绪和心理活动之类的,唐宁却能察觉到原身当时对家里人有点唯恐避之不及的感觉。
唐宁怎么都想不通,唐家堡的人都是好人,为什么原身就是不喜欢他们呢?
要是爹娘和兄长们知道原身的想法,也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唐宁还想起,那天大哥和二哥在山里找了大半夜才好不容易找到原身,原身还想跑,无奈的大哥只好将他打晕带回去。
不过这事唐宁也不能跟司同学说得太多,自从原身的记忆不知何时成了他记忆的一部分后,唐宁就越发觉得原身有些地方挺矛盾的,只能自己慢慢想明白了。
司无岫倒是把这段过往当成唐宁的童年趣事听了,笑了笑道:“没想到阿宁也有如此顽劣的时候。”
唐宁在心里叹气,其实他从小就可乖巧了好吗,那都是原身干的好事。
“在那边!”唐宁眼尖,率先看见了破庙。
那破庙在山里藏得很深,透过树枝也只能看见一角残缺的屋檐,不过唐宁对那破庙有印象,所以方向找对了。
他正要提起内力一口气赶到破庙时,身上某个部位的刺痛感让他瞬间又腿软了。
司无岫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腰:“还是我带你过去吧,毕竟阿宁今日气力不济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唐宁很想在他那张带有小得意的俊美脸上狠狠揍一拳。
现在他们是为了找到书生,所以要暂时忍耐,等他回到唐家堡以后,一定要让这家伙好看!
司无岫的轻功一如既往的快,耳边山风拂过,唐宁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后,眨眼就来到了破庙前。
“这几日不曾下雨,所以足迹还算清晰。”司无岫在破庙门口看了一圈,“可见最近他确实来过这里。”
“但老人家也说过,城里的人都喜欢去泉眼那边挑水酿酒,路过的人都会在此休息,这些足迹未必就是书生的。”唐宁道。
“以书生的轻功,他自然不可能留下这么深的足迹。”司无岫轻笑着摇头,“我说的就是老头的足迹。你看这一块特别深的,旁边还有水桶的压痕,说明他曾经在这里停了下来,还来回走动,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人,正和对方交谈。”
唐宁仔细看去:“确实,这一片的足迹比较凌乱,应当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那老头的话至少有八成可信了。”司无岫道,“如果真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书生,想必他还会在破庙里留下点什么,只要进去看看就能确认。”
“等……”唐宁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等一下!你先别进去!”
“怎么了?”
司无岫话音刚落,就见身后草丛里突然飞出几道人影,他刚用剑架住四人的合力攻击,就见破庙屋顶上又飞下几人!
唐宁迅速抽-出长鞭,朝他们尚未落地的腿上抽去。
距离这么近,袖箭是来不及了,唐宁只好从芥子石中翻出上一次他们遇到刺杀时搜刮来的兵器。
唐宁一鞭子扫倒了两人,却还有两个躲过了他的攻击,持剑蹂身而上,直取唐宁命门。
“不好,他们是冲着你来的,阿宁!”司无岫意识到这一拨黑衣人并非宫里派出来的人,立刻鼓荡剑气震开了那四人,反身去帮唐宁。
因为以目前唐宁的情况,腰部以下的地方估计他都使不上力。
唐宁喘了口气,从两柄剑的缝隙中险而又险地钻过,落地时单手撑着地面向后一翻,另一手快速丢出几枚掺了蝎毒的轰天雷。
然后也顾不得对面的攻势,在自己腰上用力揉了一把。
真疼,感觉腰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