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南城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失去两任城主,不少外人推测城中必将大乱。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城中虽有人心惶惶的情况,却一切都还算有序,纵然有小摩擦,也不会酿成大祸。
城中曾被抓起来的妖族,和藏匿多时都没被薄海平发现的妖族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原本就在昊南城居住多年,连薄老城主都没能将他们赶出城中,更何况是现在?
他们早就融入了城中百姓,哪怕是身份已经被发现的那些妖族,街坊邻居见他们回来时还跟从前一样,毫不在意少城主悬赏时大家闹得鸡飞狗跳的,也不免心中惭愧,更加愿意恢复跟从前一样的生活。
所以一部分人变得比以前更团结了。
至于临时充当城主的薄氏族人,也当然不敢做些太大刀阔斧的事情,有薄海平前车之鉴在,如今他们若是对妖族做点什么,都会被人怀疑是跟魔族勾结,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敢再去招惹城中的妖族。
“我打听到的消息就这么多了。”谷乐端起桌上的一碟凤爪慢慢啃,一边对唐宁说,“至于我们族地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虽然我很想跟你们一块去西南,可长老非要让我留下来主持大局,我原本以为他老人家是看中了我的才华,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说的……”
“他怎么说的?”唐宁好奇地问他。
谷乐连着骨头咬碎一口凤爪吞下,然后对他说:“长老的意思是,你手中有妖皇袍,而我和未来妖皇又是朋友,所以只要我狐假虎威,族地里的人就会乖乖听话。”
唐宁愣了一下,没想到妖皇袍还能有这个作用!
“那你这话应该改成‘鸟借狐威’才对。”唐宁笑着说道。
“对,反正意思差不多,你听明白了就行。”谷乐对用词没那么讲究,只是看着唐宁目露羡慕的眼神,“将来等你当了妖皇,可别忘记我呀。咱们也算是同甘共苦的情谊,以后你随便给我封个什么官儿,让我也过一把当官的瘾,我也就知足了。”
唐宁哭笑不得:“也不一定就是我啊,不是还有金杖和冕冠吗?”
谷乐鼓起腮帮子看他:“持有金杖的那个家伙我不喜欢,冕冠还下落不明呢,看来看去还是你比较好。”而且人还长得好看,还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黄龙后裔肯定没有这些毛茸茸,而且性情还凶残,不如小狐狸这么软。
唐宁并不知道自己靠着毛茸茸就完胜了持有金杖的龙妖,还在妖族众人的心目中树立起一个无法逾越的形象。
他想起马上就要离开昊南城,又对谷乐强调道:“关于你们族地里的那个魔神封印,虽然我已经让它恢复了原状,但魔神依然是活着的,连你们的屠长老都中了招,对修为不如你的妖族说不定也会出手。你们还是想办法搬走吧,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
“你说得不错,我也正有此意,回去就跟长老商量。”谷乐点头道。
那封印确实十分棘手,就算有唐宁帮忙恢复原貌,禁地中的魔气也只会越来越浓郁,将来说不定还会弥漫到村子那边。
谷乐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集体搬家!
“对了,给你的那些书籍,记得要好生收着,将来或许对你有用。”谷乐又转头对唐宁叮嘱道,“我不光为你整理了化形有关的书,另外还有地理志和妖术大全之类的,你们若是将来真的要往西北那边走,估计能用得上。”
“嗯,我会好好收起来的。”唐宁对他笑了笑道。
谷乐又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唐家堡?”
“就今明两日吧,二哥说不能再拖下去了。”唐宁道。
“那你们不等他醒过来了?”谷乐指的“他”就是在说司无岫,自从那日他一人拦阻了城中大军,内力耗尽后,就一直没有醒过来。
昊南城的乱子都平息了,司无岫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唐宁摇摇头道:“玉荷说他这回昏迷这么久,除了吸收修为之外,还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唐家堡四季如春,温暖宜人,也更适合他修养身体。”
这也是唐宁打算早点出发的原因。
紧绷起来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人就容易陷入倦怠,司无岫就是如此。
都不知道他有多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这次索性就让他好好休息。
“那他恐怕会在路上醒来了。”谷乐说,“这样也好,给你留出点时间在路上看书。”不然等到那人醒过来,恐怕小狐狸又无法专心了。
相处这么些天,谷乐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妖后”缠磨人的高超手段,完全把小狐狸吃得死死的。
“等他醒过来,说不定我们都已经在唐家堡了。”唐宁畅想了一下,不用时刻担心尾巴秃毛真的太好了。
不过再一想,其实还是会寂寞,尤其是看不到司同学那算计别人的微笑,让唐宁多少有些怀念。
还有他在自己面前时会耍无赖,转头面对别人又高冷得像是一座冰山,这特殊的变脸技巧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了,身边少了这样的画面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
这么想来,唐宁发现,他其实还是更希望司无岫能早点醒过来的。
没有他,就像是少了一剂调味料,日子都有点没滋没味。
谷乐将最后一只鸡爪啃干净,抹了把嘴巴,最后对唐宁说:“东西带到了,话也说得差不多,等你们出发当日我就不来送行了。省得到时候舍不得你们走,哭得稀里哗啦的。”
唐宁不太相信这家伙会哭得稀里哗啦,不过舍不得他们走倒有可能是真的,毕竟这段时间他们经历了许多,已经成了朋友。
见过谷乐之后没两天,唐宁他们就离开了昊南城,继续向着唐家堡前行。
这一路上同样发生了不少事,不过都是小事,没再出现昊南城那样的大事,一路也是有惊无险。
只是唐宁发呆的时间变长了。他和司无岫同在马车中,对着毫无反应的司无岫,唐宁过了一开始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反抗的新鲜劲儿,现在就只觉得百无聊赖,只盼着司无岫能早点醒过来。
这日,马车刚进城,就被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围住了。
“出了什么事?”唐宁吓了一跳,听这闹哄哄的场面还以为又要打仗,忙将车帘拉开一条缝,悄声问驾车的雷鹏。
马车在人流中无法前行,雷鹏正一筹莫展,对唐宁叹气道:“好像城中在过节,马车过不去,二公子已经到前面去打听了。”
唐宁看着大街上人头攒动的画面,也不免有些心惊:“这场面和过年也差不多了吧?”可他记得现在这个时节离过年似乎还早。
“没准是西南独有的节日。”玉荷猜测道,“看城中百姓这副高兴的样子,必然是个很盛大的节日。”
唐宁点点头,正要钻回马车,没想到旁边一名百姓眼尖,看到了唐宁的侧脸,顿时激动大喊:“是小公子啊!唐小公子回来了!”
哗啦,周围的百姓像是流沙一样齐齐以马车为中心席卷而来,立刻把本来就寸步难行的马车死死堵在原地。
“快去通知大公子,咱们要等的小公子终于回来了!”
百姓们吵吵嚷嚷,听得唐宁头疼,赶紧放下车帘回到车厢中,同时不免又在心里犯嘀咕。
看这些百姓的阵仗,不是在过节,而是专门等着自己回来的?
可是二哥刚刚出去打听情况了,为什么这些人没有注意到他二哥?
唐宁隐隐觉得,也许,大概,很有可能他二哥是家里地位最低的那个人,连城中百姓都将他忽略了。
唐宁坐回司无岫身边,抓着他腰带上的流苏,习惯性自言自语般对他说:“我们已经到了西南地界,现在才刚进城,这里的百姓好像有点热情……目前离唐家堡只剩半天的路程,我们马上就能回家啦。”
这一路上他已经习惯了遇到什么事情都跟司无岫说,哪怕对方听不见,唐宁也像是知会对方一样,反正他也不需要得到司无岫的认同,只是觉得司无岫作为同伴也有知情权罢了。
然而没等唐宁继续说,他忽然就感觉到尾巴被人摸了一下。
唐宁:“……”
“咳……”司无岫悠悠转醒,缓缓睁开眼,脸色还有一丝虚弱,“我们到唐家堡了?”
“你是不是已经装睡很久了?”唐宁完全没有被他的柔弱给打动,狐疑眯起眼。
司无岫面不改色:“我本来意识还有些不清醒,是周围太吵了,才会醒过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就快到唐家堡了,难道不是你刚才已经听见了我说的话?”唐宁在心中哼了一下,还想骗他!
然后赶紧把自己的尾巴从对方手中抢救出来。
苦肉计是没有用的,就算你表现得再虚弱我也不会把尾巴交给你。
几天不见,小狐狸似乎又变得聪明了些,这样下去只怕以后会越来越难忽悠了……司无岫遗憾叹了口气,对唐宁伸出手:“头晕,阿宁能帮我一把,扶我起来吗?”
唐宁又看了他一眼,确定这人是真的虚弱,而不是装出来的,这才握住他的手,扶着他坐起。
司无岫捏了捏唐宁耳朵上的软毛:“我躺了这么些天,阿宁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
“说……说什么?”唐宁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恭喜康复,实力更上一层楼?”
“当然不是,谁要听这个。”司无岫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是熟悉的落寞表情,“自然是想知道阿宁这些日子以来少了我的陪伴,夜里独自一人会不会感到寂寞,有没有想我之类的。”
“没有。”唐宁很果断地回答。
就算有也不能跟这家伙说出来啊,指不定又要以此为由摸尾巴,唐宁对他得寸进尺的功夫已经领教得够多了,哪怕司同学才刚醒过来,也不能放松警惕。
司无岫神情伤感,轻按胸口:“我在梦里都是你,阿宁却如此狠心……”
“演得有点过了啊。”唐宁提醒他,“玉荷说其实你没受什么伤,就连腰侧的旧伤都没有复发的迹象,捂胸口这个动作完全可以去掉。”
“那这样?”司无岫改为以手撑着额头,半个身子靠向车窗,才透过窗缝照进来的阳光中,他的脸色显得如玉一样白。
唐宁好笑地看着这戏精,刚想要点评两句,忽然马车前方变得更加人声鼎沸,而且还夹杂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围观百姓纷纷爆发出一片掌声和叫好声,马车内里的唐宁和司无岫都是一愣。
“阿宁,你快看看是谁来了!”唐二哥激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然后掀开车帘让唐宁往外看。
唐宁顺着对方所指看去,就见一个身穿墨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站在马车前,看五官和他二哥有几分像,只是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
唐宁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大……大哥?”
唐大哥深深地看了唐宁一眼,又转头看向同马车的司无岫,对他微微颔首,不苟言笑地跟对方打招呼:“在下唐安,阁下便是司公子?”
司无岫也恢复一贯的表情,正色道:“不错。”
唐宁紧张地在两人之中看了看,因为他觉得大哥好像有点严肃,不像二哥那般好说话,不知道司同学和大哥之间能不能相处好。
然而唐大哥只是在问了司无岫的名字后就没再看他,仍然用深沉而又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神看向唐宁,尤其是在那双狐耳上多看了两眼。
唐宁更加紧张了,总觉得他大哥好像是在酝酿什么,不知道自己无法完全化形这件事,会不会遭到他大哥的训斥。
但是,唐宁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因为他大哥酝酿了半天之后,突然一个深呼吸,对着唐宁朗诵了一首诗——
“西南山水多险恶,却有灵光入山城。回眸一笑百媚生,吾家有狐初长成!”
“好!”唐二哥在旁边配合鼓掌道,“大哥的文采比我离家时更好了!”
唐大哥矜持点头,长袖一甩背在身后,一副文采风流的气度:“过奖。二弟,你在家总是不读书,到了要用的时候才发现腹中无点墨,这怎么能行?回去以后你跟我多读两天书,也能对阿宁吟出一首像样的诗来了。”
唐二哥挠了挠头:“还是不要了吧,我读的书再多,也比不上大哥和阿宁啊!”
唐宁在旁边听得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他大哥这……这也能叫诗?平仄好像都对不上啊,而且内容也满满的都是天雷。
就这样,他二哥竟然还能这么真情实感地为大哥鼓掌。
唐宁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
外表正经严肃,其实内心很有些文艺范儿的大哥又开口了:“我在信上已经大概得知你们一路所遇之事,爹娘算好了日子,让我来迎你们回去,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回家吧。”
唐定看向唐大哥,佩服道:“爹娘算的可真准,怎么就知道我们是今日抵达卅山城的?”
唐安淡淡瞥了他一眼:“爹娘提前半个月就让我出门了。”
“咳咳……”唐宁没忍住咳嗽了下,两位兄长同时朝他看了过来,他咽了咽口水道,“也就是说……这里百姓已经这么载歌载舞了足有半个月?”
“阿宁莫担心,我唐家堡还出得起这点钱。”唐安用严肃正经的表情对他说,而唐定也是一脸的骄傲。
重点不是这个啊!唐宁感觉自己心里像是有一群神兽奔跑而过,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家人……难怪刚才百姓们看到自己的时候会高兴成那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都是他的粉丝,其实大家都只是群众演员而已。
唐宁觉得,他突然有点不太想要回家了,因为他完全无法想象接下来还有什么样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司无岫也忍着笑意握住了唐宁的手,顺便在那有点萎靡的尾巴上揉了一把:“阿宁是不是近乡情怯了?没关系,慢慢来就好了,总归我有陪着你。”
“你不趁机占我便宜就很好了。”唐宁熟练地捂住自己的尾巴,往旁边挪了挪。
那头的唐安跟玉荷、雷鹏也打过招呼了,本想让唐宁换上他为弟弟准备的透明纱帘的八抬大轿,结果被唐宁果断拒绝。
开玩笑,他打死都不可能坐这种轿子的,四面全是轻飘飘的纱帐,坐在上面透心凉不说,还会强行遭到百姓围观。
他又不是什么展览品!
才刚见面没多久,唐宁就开始替他大哥的品味感到深深的担忧。
以此类推,当唐宁看见唐家堡内外都挂上红绸,装点得好像家里有人成亲一样时,他已经震惊不起来了。
完全麻木了好吗。
唐家堡在山城外不多远的地方,是两座山壁之间架起来的木堡,整个山谷都是唐家堡的范围,进出都要让堡内的人放下一座吊桥才能通过,标准的易守难攻。
马车在通过吊桥后,唐宁几人就正式来到了唐家堡。
“阿宁在马车上坐久了,要不要下来走一走,松松筋骨?”唐大哥提议道。
“也好。”唐宁点头道,又看向司无岫,“那你呢?”
“我自然也跟阿宁一起。”司无岫微微勾唇,虽然还是一脸病容,但其实他身体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唐宁要是下了马车,他一个人在车里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一行人都将代步工具放在一边,边走边欣赏这木堡内的特殊景致。
“这树上的红绸都是娘亲亲手挂上去的。”唐安向他弟介绍道,“据说是早已买好的红绸布,想在阿宁成亲时挂上,没想到那姓贝的竟如此对待阿宁,这亲事退了也好,将来我们一定为阿宁选个更好的。”
“等一下,大哥。”唐宁疑惑地看着他,“我的亲事既然已经退了,为什么家里还要挂红绸?”
“娘亲说,反正都已经买了,不如挂出来看看,反正迎你回家也是一件大喜事。”唐安语气还是那么正经。
唐宁有点窘,他简直不知道待会见到娘亲后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还没等他多想,屋内突然有道倩影冲了出来,以非常迅猛的速度直扑到唐宁面前,一把抱住了唐宁。
速度之快,就连唐宁身边的司无岫想要拉住他都慢了一步。
“我的阿宁终于回家了!”只见一名美妇泪眼婆娑,看向唐宁的眼神充满了关切。
唐宁一下就认出了对方:“娘亲。”
“哎!”唐夫人用力点头,感动得嚎啕大哭,边哭边抽气,“阿宁第一次叫我娘亲啊!”
“他刚才也第一次喊我大哥了。”唐安也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
在场的人中只有唐二哥比较淡定,因为他一路上已经听阿宁用软软的语调喊自己二哥无数次了。
优越感瞬间爆棚。
唐宁:“……”
原身到底对这家人都做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只是叫个称呼,都能让大家感动成这样?
与此同时,唐宁又注意到不远处站在台阶上的中年男子,虽然表情和唐大哥一样略有些严肃,但他愣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想要接近,却有点不敢靠近的情绪。
“……爹?”唐宁试着也叫了他一声。
中年男子顿时就笑成了一朵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唐宁面前,试探着伸出手,在唐宁肩膀上拍了一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这副小心翼翼的表情,跟唐二哥刚出场时担心他放蝎子出来的反应如出一辙。
唐宁越发好奇原身这十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了,为什么只有他的画风跟大家都不一样?
一家团聚,唐家堡上下喜气洋洋。
就算一心都牵挂在刚回家的唐宁身上,唐堡主和唐夫人也没有忽略了司同学:“我们这里别的没有,就山珍野味多,司公子这么瘦,应该多吃一点补补身子!”
吃饭的时候,唐夫人一个劲地在为司无岫夹菜。
唐宁之前已经见识过这人的饭量,果不其然就看见司无岫把娘亲夹的菜全都吃光,完了还夸厨子手艺好,这点还不够他吃的。
唐夫人看向司无岫的眼神顿时就充满了欣赏,因为这桌菜大部分都是她亲自准备的,司无岫的马屁拍得正正好,将唐夫人夸地心花怒放。
然后唐宁就发现,他爹、大哥和二哥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司同学。
眼神都带上了一点敌意。
司无岫顶着众人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又添了一碗饭,全程温文有礼,吃饭的姿势优雅得挑不出一丝差错。
待到饭吃得差不多时,唐夫人就发话让司同学住到了唐宁住处隔壁的竹林小院里。
“夫人,你之前不是说东边的客房采光好,要让客人住在东边的房间吗?”唐堡主轻咳一声。
唐宁原本住的水榭是在西边的,东边的房间跟西边相差的距离可不是一点点,唐堡主的用意可想而知。
主要是司同学才刚来唐家堡,就已经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危机感!
唐二哥暗暗点头想,看来爹和大哥也感受到司同学的可怕之处了,他一个人挡不住司无岫,难道加上爹和大哥他们三人还挡不住吗?
可惜,司无岫在一顿饭的功夫就赢得了唐夫人的好感,她执意道:“亏你还是当爹的,难道你没看见司公子与阿宁有多要好?若是让他住得这么远,阿宁岂不是要来回跑?”
司无岫连忙体贴道:“我如何舍得让阿宁为我劳累,不管他在什么地方,我都愿意跋山涉水与他相见。”
唐夫人立马被他感动得眼眶泛红,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她就此拍板:“就这么定了,司公子就住在阿宁隔壁,我一会儿就让下人帮你收拾出来,保管你住得舒舒服服的!”八壹中文網
“多谢夫人。”司无岫面带微笑。
唐宁在旁边围观了这场无形的交锋,感慨司同学的战斗力真不是一般的强悍,他爹、大哥和二哥加起来三个人还是没能阻挡他。
司同学目光如炬,与唐家堡众人接触时间不多,却一下子就把握住了各自的命脉,一举获得了娘亲的认可,可谓是一招致胜!
吃完饭,唐堡主对唐宁道:“阿宁,待会你留一下,爹有话要和你说。”又目带歉意地看向司无岫,“司公子,稍后我便让人带你去竹林小院……”
“不用找人了。”唐宁拉着司无岫走到廊下,指着一条路道,“你直接往那边走就能看见竹林,一进竹林很容易就能发现那个小院的。”
唐宁说完以后自己还愣了一下,咦,他怎么会知道具体的路线,他分明也是第一次来唐家堡的啊?
可他隐隐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而且看周围人的反应,也没人站出来说他指错了路。
唐宁心下虽有疑惑,却很快被司无岫的动作分去了心神,只见司同学轻轻低下头,像是要亲吻他一样,用极其磁性的嗓音对他说:“那我在住处等你,不见不散。”
唐宁动了动耳朵,觉得脖子有点痒,无奈地看了司同学一眼。
说话就好好说,故意弄得这么暧昧做什么,这是故意给他爹还有兄长们看的吗?
真不是在跟他们炫耀?
唐宁回头看时,果然就看见他爹脸色又沉了一分,但唐堡主又舍不得对唐宁发火,只好冷着脸对他说:“你跟我来一趟。”
唐宁认命地跟着唐堡主来到书房,门关上之后,预想中的斥责或者质问迟迟不见,唐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爹捏了一下耳朵。
唐宁:“……”
“哎呀,这竟然是真的狐耳!”唐堡主过了把手瘾,还想摸一下尾巴,被唐宁熟练地避开了。
“爹,你到底有什么事?”唐宁完全不再忐忑,甚至还隐隐有点生气,怎么连亲爹都想摸尾巴!
刚才被娘亲抱住的时候已经被她偷摸了好几下,唐宁苦逼地挣扎不开,又因为唐夫人是个女子,不好表现得太暴力。
但唐堡主就不一样了,他爹表情那么古板严肃,居然也只是装出来的。
“咳。”唐堡主悻悻收起手,恢复严父的形象,对唐宁道,“阿宁,关于你化形之事,其实你娘已经给你外公去了信。你外公回信时只说这事不可操之过急,除了天狐血脉觉醒的缘故,可能还与你体内既有妖力,又有内力,二者无法互相融合有关。”
这说法和谷乐他们分析的差不多,不过不愧是外公,他的分析更加细致,唐宁一想也觉得十分有理:“外公的意思,莫非是让我勤加修炼,早日将妖力与内力合为一体?”
“光凭你一人之力恐怕三五年也未必能成,你娘和我的意思,是想趁你如今回家,将各种融合内力的法子都试一试,实在不行再去极北之地寻求狐族的帮忙。”唐堡主道。
唐宁点点头:“我都听爹娘的安排。”
如果不需要去极北就能将耳朵和尾巴恢复原状,唐宁当然乐意配合。
“嗯,你如今能变得这般乖巧,爹爹我很是欣慰。”唐堡主说完正事后,又感慨道,“当初你出生时天降异象,你外公还说在成年之前你性子不定,不可过多与你接触。爹爹还以为要再多等两年……”
唐宁眨了眨眼,虽然类似的话他已经从唐二哥那里听说过了,可是在听到唐堡主说起这事时,那种怅然的语气还是让他心里有点酸涩。
“爹,以后我一定会孝顺您和娘亲的。”唐宁轻声道。
“好孩子。”唐堡主拍了拍唐宁的肩膀,又想起一件事,“阿宁,你跟爹说句实话,是不是看上那个姓司的的了?”
唐宁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唉……”唐堡主很有些舍不得,小儿子好不容易愿意亲近他们,如果可以,真想将人留在身边十年八年的。“罢了,若你真的喜欢,爹娘也不会为难你们二人。”
“爹……”唐宁欲言又止,想说他目前其实和司同学八字还没一撇,但想想这话又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因为他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
“等你将化形的问题解决,若是心意不改,到时候爹娘自然会为你主持大婚的。”唐堡主目光和蔼,还是存了一点小心思,“不过,说不定等到时候你就发现没那么喜欢他了呢?”
没错,唐堡主觉得司同学这人太过精明,舍不得将自己宝贝的小儿子嫁出去,打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主意。
唐宁一眼就看穿了他爹的小心思,不过也懒得戳穿他,因为他自己也想尽早解决化形的问题,其余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推。
父子二人短暂的对话后,唐堡主就挥手唐宁回房休息去了。唐宁离开书房,也不需要有人带路,跟着直觉自己回到了原身的住处。
这感觉熟悉又陌生,唐宁猜想会不会是原身的记忆在不知什么时候和自己的融合到一块去了,所以变成了如今这种玄妙的情况。
原身是住在水榭里的,小屋靠在水边,四周还种满了毒花毒草。
“少爷!”
“少爷回来了啊!”
唐宁才走到门前,就见平鸿和平鹄一起出来迎接他:“你们不是在修院里吗,怎么回来了?”
“是大少爷派人接我们回来的。”平家兄弟一人一语道,“说是少爷以后未必还会再回修院,就让我们回到堡内,以后我们兄弟二人就专门为少爷看房子了,这一带的花草也归我们照料。”
“那你们以后岂不是不能像堡内其他弟子那样修炼了?”唐宁微微皱眉道,“这种事情普通小厮也能做。”
平鸿和平鹄连忙摆手,异口同声地表示,这种小事对他们来说太简单了,完全不影响平时修炼,而且能够追随小少爷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其他人挤破头都进不来。
“那好吧,你俩好好干。”唐宁道。
说完他抬脚就去了旁边的小竹林。
小竹林环境清幽,小院也干净而清雅,唐宁推开门扉时,就见司无岫坐在院中,手里握着一卷书。
“和伯父谈完事了?”司无岫勾唇道。
“嗯。”唐宁好奇地凑过去,看向他手上的书,“你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仔细一看,唐宁瞬间就觉得眼睛有点疼,眼神复杂地看向司同学:“你怎么对这种书有兴趣!”而且你身体不是才刚恢复过来吗,不觉得会吃不消?
司无岫坦然放下书卷:“这书是放在屋中书架上的,我只是随手拿起来看而已。更何况我也是个男人,不能和心上人做这种事,想一想总行吧?”
“当然不行!”
“那难不成阿宁想要跟我做一做?”司无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唐宁怒视他:“你不要总是这样啊!”说话占人便宜不说,还老是得寸进尺。
司无岫忍着笑意,对他道:“不逗你了,过来坐下说话。”
唐宁特意将椅子搬得离他远一些坐下。
“伯父方才是怎么说的,唐家堡可有办法帮你恢复?”司无岫问。
唐宁摇了摇头道:“我看爹娘他们也不确定哪种方法管用,只说都让我试试。”
“这样看来,恐怕我要在唐家堡叨扰一段时间了。”司无岫道。
“对了,你的修为丹吸收得如何了?”唐宁看向他。自从司无岫醒过来,他们又是见大哥,又是见家长,几乎忙得停不下来,唐宁发现他居然到现在才有时间问他这个问题。
司无岫倒是没露出什么受到冷落的表情,只是对他浅笑道:“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将修为完全化作自己的内力而已。”
“和我的情况有点相似。”唐宁忽然想起来,“我爹说,我也是无法将妖力和内力相融合,才不能控制身体化形的。”
“要不这样吧。”司无岫对他提议道,“阿宁白日里从伯父伯母那边试验化形的方法,晚上就到我这来,我陪你一块修炼。”
“真的只是修炼而已?”唐宁看着他的眼睛,要知道和司同学切磋的时候他总是会被对方占便宜,一块修炼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如果阿宁想要做点别的,比如这书上的……唔!”司无岫话说到一半,又被唐宁捂住了嘴巴。
“只有单纯的修炼,其他事情你想都不要想。”唐宁瞪了他一眼。
比如像是摸尾巴之类的事情,他是不可能答应的。
……
于是唐宁在司无岫便在唐家堡住了下来。虽然他和司无岫商量得很好,但真到实践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因为……
“阿宁,听娘的话,这是最后一碗药了!下次保证不给你喝这么苦的了!”唐夫人追在唐宁身后喊道。
唐宁苦得嘴巴五官都皱起来了,一边跑一边断然回绝:“不行了,娘亲,再喝一口我舌头都要断了!”这真的不是剧-毒吗,感觉小黑似乎对娘亲手上那碗黑乎乎的药更感兴趣。
但天底下的娘亲都相信“良药苦口”这种话,再是慈母都不免在这种时候变得油盐不进,非要让唐宁喝下那碗据说可以帮助化形的药。
唐宁苦逼地只好在唐家堡内四处跑,所过之处鸡飞狗跳,而娘亲还锲而不舍地在后面追。
“大哥!”唐宁远远看见一个墨色人影,像是见到了救星那般,往他身后的树上一蹿,“你帮我挡一下,如果看见娘亲,就说没有见到我!”
唐安被弟弟赋予重任,顿时挺直腰板,面容严肃,像守护神般站在树下,就连娘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时,也没有松口。
“老大,你见到阿宁没有?”唐夫人四处看了看。
“今日我不曾见到阿宁。”唐大哥语气如常。
“唉,这孩子,怎么说跑就跑了。”唐夫人跺了跺脚,又在这附近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唐宁的身影,才又往其他方向追了出去。
等唐夫人的身影消失时,唐宁这才手脚并用爬下树:“多……多谢你了,大哥。”
唐大哥目光中透着文思泉涌般的光芒:“阿宁要不要听一下大哥新作的一首诗……”
“不了,有空再听!”唐宁运起轻功飞快跑远,倏然就不见了踪影。
唐大哥轻轻叹息,从袖中掏出竹板和小刻刀,将自己的文思先记录下来,等到有空时再对弟弟吟诵。
唐宁一路跑到小竹林边上,旁边突然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腕,他惊得差点出声,就被司无岫用食指压住了唇:“嘘,带你到卅山城转转,要不要?”
司无岫眸中光华流转,带着浅浅笑意,冲他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