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刺客不比上次的人数目多,而且彼此之间也并不讲究什么配合,但他们却像是不知疼痛一般,倒地以后又马上爬起再战,将血肉之躯当做了傀儡。
一时之间,唐宁和司无岫陷入了苦战。
主要是因为唐宁腰上扭了一下,不方便挪移,而司无岫则在他身边且战且护。
面对黑衣人们缠人的进攻时,司无岫就算是以剑气卸下对方的胳膊时,那些人都仿佛有断肢重接的本事,并未怎么受到影响。
“阿宁,不能和他们继续缠斗下去了,我们得想办法先离开这里!”司无岫当机立断道。
再这样下去,他们的力气迟早会被耗尽。
“好,你收一下剑势,往旁边让让!”唐宁将准备好的轰天雷全都丢了出去。
这批轰天雷还是华绅提供的,威力比上次给黑衣人装备的更强两分,加上掺了蝎毒,爆-炸范围也变得更大。
只不过这些刺客并不像傀儡那样木头木脑,他们身体像傀儡,行动间仍保留了一丝人的本能,会避开要紧的伤害,因此轰天雷的作用不过是让他们后退数步而已。
但这样一来,就给唐宁和司无岫抢出了时间。
司无岫趁机伸手扣着唐宁的腰,以剑支地,正要与黑衣人拉开距离。
而就在此时,唐宁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阿宁,我们来帮你了!”
唐宁回头一看,就见他大哥和二哥同时朝他们急运轻功而来。
于是唐宁立即拽住司无岫:“援兵来了,我们可以不用躲了!”
然后他睁大眼睛看向两位兄长,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两人联手对敌,之前唐宁根本也没什么机会看见他大哥出手。
唐安和唐定手握各自的兵器加入对战,两人出手毫无顾忌,招招毙命,多年来的配合早已炉火纯青。哪怕是不死之躯,也难以在绵密的刀网中还能重新接续的,唐家堡的两位少爷果真并非浪得虚名!
这场战斗不过小半个时辰便结束,唐家两位兄长收起兵器,走向唐宁。
“阿宁,你有没有受伤?”唐大哥关切地上下打量着唐宁,唐宁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浑身上下都好得很,黑衣人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
唐安这才放下心,又端起长兄严肃的表情:“没有受伤就好,还好我们来得及时,方才如此千钧一发,真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大哥好文采,但眼下不是作诗的时候,这些黑衣人的来历我们都还不不知道呢!”唐宁赶紧打断了他哥的诗兴,不要什么场合都吟两句啊,还能不能有点紧张危急的气氛了。
而唐二哥则转头看向司无岫,皱眉道,“怎么阿宁每次和你在一块都要出状况,你这是什么体质!”
司无岫:“……”
唐宁干咳一声,帮司同学说了句公道话:“大哥,二哥,其实这些黑衣人是冲着我来的,他们……啊!”话说到一半时,唐宁眼尖瞥见地上那些尸体身上的异样,连忙拉着两人往后退了几步。
司无岫则将剑横在胸前,把三人护在后方,警惕地盯着前面的那些尸体。
尸体上飞出细细密密的黑色小虫,这种画面,分明就是……
“人面蛊?!”唐宁惊讶道。
“和人面蛊略有不同。”司无岫眉心微蹙,手腕一抖,无数锐利剑气射向前方,将所有蛊虫彻底绞碎。
“我们之前在王家大宅见到的人面蛊只附在死尸身上,这些人直到方才还是活着的,只是生不如死。这些蛊虫比人面蛊还要恶毒,寄体死后,会立即寻找下一个活着的寄体。”司无岫分析道。
唐宁拧起眉心:“这些蛊虫也太恶心了吧,若是刚才我不拉着大哥和二哥,那他们岂不是会被蛊虫钻了空子?”
唐安和唐定听见他们分析后,也不由感到后背一阵寒凉:“卅山城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蛊虫,回去之后我们必会彻查,不能让这种蛊虫在山城中肆虐!”
司无岫道:“也不必查了,我觉得这些蛊虫多半是魔神的手笔。如今昊南城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整个月国都对魔族心存警惕,魔神很难再蛊惑到略有身份和本事的人来为他卖命,所以便出此下策,以蛊虫来控制别人。”
“他特意控制这些人来偷袭我,是记恨我把他的封印重新封起来了吗?”唐宁挠了挠头问。
如果千里追杀就为了自己破坏了一次他的阴谋,那魔神也太记仇了吧?
而且他难道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封印都还没破开,就先来寻仇,也有些本末倒置的感觉。
司无岫轻笑一声:“我看这回多半是误打误撞了,魔神要释放蛊虫,最有可能被控制的就是无辜的路过之人。而卅山城和唐家堡至今还未发现蛊虫的踪迹,就说明这些蛊虫不过是这几日才被放出来的,想必是这附近也有一个魔神封印,只是还没来得及作妖之前,就被我们先撞上了。”
唐宁突然觉得这魔神好像有点倒霉。
还来不及作妖就先被他们撞见,刺杀还不成,蛊虫暴露后封印的地点也差不多被他们推测出来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进山找一下,看看这附近的封印在哪里,别让魔神有机会再放一批蛊毒出来!”唐宁赶紧说。
“嗯,我和阿宁去吧。”司无岫看了一眼唐宁,又对唐大哥和唐二哥说,“地上这些人想必是卅山城中的普通百姓,想必唐家堡有办法为他们找到亲属,也为他们料理一下身后事吧。”
唐安郑重地点了点头:“本该如此。”
“既是城中百姓,当然就归唐家堡负责,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帮忙收尸的。”唐定也道。
“那我们便分头行动吧,等我和阿宁将封印加固,确保魔神不会再出来惹事,便回到城中与二位汇合。”司无岫道。
“也好。”唐安和唐定一起点头。
于是直到两人一起目送司无岫和唐宁携手而去时,唐定才拍了拍自己脑门,觉得有些不对劲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姓司的小子好像又把阿宁拐走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阻止他们?”唐安转头瞪了二弟一眼。
“我刚才见大哥你没动,还以为你有自己的考量,才让他们一处行动的。”唐二哥略委屈道。
“我方才也是见你什么都没说,还以为魔神封印之事需要他们二人联手才能办到,难道并非如此?”唐安继续瞪眼睛。
“当然不是啊,天底下能封印的就只有阿宁!”唐定恍然回过神,他们兄弟果然是又被姓司的给坑了!
事前没有沟通的两兄弟互相瞪了瞪眼,最后唐大哥叹了口气:“算了,人都已经走远了,难道还要再追上去棒打鸳鸯吗?赶紧将这些尸身收拾起来,带回城中让其余弟子查查都是些什么人。”
唐二哥立马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收拾可以,这些蛊虫也恶心了吧,大哥你真要让我来吗?”
“不是你来,难道让我来?”唐大哥将手背在身后,一派文人墨客的斯文和矜持,面无表情地看向弟弟。
“还是不是亲兄弟了!”唐二哥顿时很想哭,“你对阿宁和对我的态度也差得太远了……”难道就不能也给他一点兄弟爱吗?
“你要是也像阿宁那样有尾巴,我自然也会对你和蔼两分。”唐大哥略显嫌弃地看了二弟一眼,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是老实干活吧。
一家人中地位最低的唐二哥心碎不已,但他又打不过大哥,也没大哥那样的威严,只好捏着鼻子认命蹲在地上收拾残尸。
好可怜。
而另一边,唐宁也在问司无岫:“你是故意支开我大哥和二哥的?”
“怎么这么问?”司无岫嘴角微勾,看向唐宁。
“直觉。”其实唐宁想说,这人表现得还挺明显,只是大哥和二哥没看出来,唐宁也没有开口点破而已。
他以为司同学是想对他们隐瞒书生的事,但没想到司无岫突然深深地看了唐宁一眼:“我想和阿宁多待一会儿,不行吗?”
“说实话!”唐宁皱眉瞪着他。
司无岫笑了笑,道:“如果他们想起来问你昨日为何下山,又做了什么,你当如何回答?”
唐宁沉默了下,开始思考司同学的问题。
说看城中百姓过节自然是没问题,可要是他们问自己为什么要留宿在卅山城,这要怎么回答?难道实话说他是因为喝醉了然后和司同学那什么了吗,虽然他也很想揍司无岫,但这毕竟是他们两人的事,如果让兄长们也插手,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而且一旦让大哥他们知道了,爹娘要想得知此事难道还会远吗?
司无岫认真地看向唐宁:“我不惧面对伯父伯母还有你那两位兄长,我的心思你也知道的,那阿宁又是怎么想的?”
唐宁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略显犹豫:“我还……没想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为了避免尴尬,还是让你多缓一缓,等你的腰好得差不多了,大公子和二公子也看不出来时,再与他们会合。”司无岫道。
唐宁觉得今天的司同学似乎格外的好说话,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按照他平时的性子,睡都睡了,自己还疑似对他表了白——虽然是在喝醉的情况下,但司无岫居然没有打蛇随棍上,而是选择迁就他的心情。
唐宁多少能体会到龙姑娘这些经常被司同学坑的人心情了,一旦他退一步,总会让人怀疑这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司无岫看起来有些不解,随后眼中带了些笑意,“难道阿宁终于决定和我私定终生,准备禀明父母了?”
“你想多了。”唐宁连忙甩开脑中想法,什么温柔体贴肯定都是错觉,司同学本质上还是那个司同学!想起他们查到一半的事,唐宁立刻捡起那件事来岔开话题,“对了,我们之前不是在查书生的事吗,难道书生是故意在破庙附近现身,引我们去封印魔神的?”
这书生也未免太神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好说,兴许他也只是巧合。”司无岫摇了摇头,“卖酒的老头也说过,城中酿酒之人都会去泉眼那边挑水,他会等在半路上应当只是为了找酿酒的人。月老节喝鲜花酒的习俗他大约也是知道的,没准除了那个老头以外,城中其他酿酒的人家也被他塞了黄糖,只不过我们那天也没喝到其他人的鲜花酒,才会专门找了那老头而已。”
“他故意放出诱饵,其实就是想引我们找上门吧?”唐宁道,“那糖里不知道加了什么能帮助我化形的东西,他知道我们必然会去追问,说不定还在破庙里,等着我们去找他?”
“书生未必还在破庙里。”司无岫摇摇头道,“刚才我们二人遇袭,若非有唐家两位公子,只怕我们都很难脱身。动静这么大,都没有惊动他,想必人也已经不在了。回来的时候只要顺路去看一眼有没有他留下来的东西就行,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封印解决了为上。”
“嗯,也是。”唐宁点点头,他们都走到一半了,再折回去也挺浪费时间的。
“就是能帮助阿宁化形之物,恐怕要再耽搁一阵才能问明白了。”司无岫略有些遗憾。
“这有什么,我又不差这一会儿。”唐宁不在意道。一开始可能还有些别扭,但现在他都习惯了毛茸茸的日子,耽搁一两天还是一两个月其实都没差别。
只要不是一辈子都这样就行了。
更何况,让那封印多留一刻,就有可能会多一个牺牲者。他们既然是武者,自然就对普通百姓也有一分保护弱小的责任,何况卅山城还是唐家堡的地盘。
至于书生,他既然听命于元帝,也不像是来害他们的,那就先往后放一放吧。
事有轻重缓急嘛。
“阿宁真是深明大义。”司无岫勾唇道,“其实我倒是觉得什么模样的你都好看,何况你喝醉的时候不是也在找尾巴吗,也许恢复之后还会不习惯?”
“不习惯也得恢复。”唐宁警觉地看了司无岫一眼,捂住自己的身后,“反正我是不会给你摸尾巴的。”
司无岫只好遗憾叹气。
不过两人很快也没再顾得上“尾巴到底有没有比较好”这种问题,因为他们没找多久就见到了和妖族禁地差不多的树林。
整片林子安静得有些过分,听不到任何鸟兽虫鸣的声音,非常符合魔神封印的特征。
唐宁当即就想进去,被司无岫拉住手腕:“妖皇袍穿上了吗?”
“在我身上。”唐宁点头道。
司无岫对他轻轻一笑:“我先进去,在前面帮你探探路。”
“你小心点。”唐宁虽然有点紧张,但也没有很担心,司无岫强悍得能以剑气杀死蛊虫,想必这片林子里也没有什么会是他的对手。
两人深入山林,一路畅行无阻。
就算唐宁能感受到越往深处走魔气就越发浓郁,也不再像第一次接触封印那般毫无准备了,妖皇袍可以将魔气完全隔绝,避免让他再被魔气侵袭。
除了蛊虫越发密集之外,他们几乎都没遇到什么危险,而且没有寄体的蛊虫,就和普通的毒虫差不多,别说是司无岫,就连唐宁也能用暗器轻松解决。
所以重新封印阵法的过程也挺顺利,期间唐宁又有一瞬间被拉入黑暗,可他完全不害怕了。
“你不过是个冒牌货,唐家堡没有人会欢迎你,你身边的人也会一个个离你而去……”
“那也总比你被切片永久镇压在地底下的要好多了。”唐宁直面黑暗,对虚空中那个蛊惑的声音说,“而且就算被人发现了我的来历,至少还会有一个人始终站在我身边!”
那人脸皮厚,心眼多,有时候还挺固执。
但是他先选择了唐宁,将两人的命运绑定在一起——他的功法和剑,唐宁的驭灵术和蝎子,已经越发的纠缠不清。
所以唐宁可以笃定,就算将来所有人都会离开自己,至少还有这个倒霉蛋已经和他绑在了一条船上,想走也走不掉了。
想到这里,唐宁还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次唐宁有了经验,没等魔神继续蛊惑,便出手打碎了他的幻影,甚至还下意识地将抹了蝎毒的袖箭刺入封印的裂口!
“啊啊啊啊——”
从逐渐闭合的裂缝中传出了魔神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唐宁深吸一口气,毫不手软地把最后一块封印石嵌入符文的位置。
“搞定了。”
做完这些,唐宁才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心跳也有点快。不过这次他完全不受魔神干扰,进展很顺利,封印一完成,唐宁就回头去找司无岫。
刚好司无岫也一直在看着他,见唐宁转过身,十分自然地拉起他的手,用帕子帮他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泥土:“这次比上次快了许多,那魔神有没有再对你威逼利诱?”
“有,不过被我打跑了。”唐宁对他笑了笑道,“这还要多亏了你。”
“嗯?”司无岫没听明白,唐宁和魔神的对峙是在意识中进行的,二者之间的对话也是在虚空里发生的,司无岫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唐宁摇了摇头,当时他心里想的那些话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告诉司同学的,所以他含糊地说,“因为我知道有你在,所以我不会被他轻易诱惑的。”
司无岫唇角微弯:“看样子,我在阿宁心目中的份量还挺重的?”
唐宁认真地想了一下,这次居然也没回避这个话题,对他说:“好像是挺重要的,要是没有你,大概我如今也没法站在这里了。”
要是没有穿进书里,或许也不会有之前的那些冒险和经历,没有与司无岫相遇的话,唐宁也许到现在也只能是孤单一人。
司无岫眸色微深:“阿宁,你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吗?”
“我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唐宁一头雾水,还没等他继续问,下巴就被人捏住,随即而来是一个微凉又不容易抗拒的吻。
“唔唔……嗯……”
唐宁忿忿睁开眼睛瞪着对方,为什么舌头又伸进来了!而且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当着魔神的面,你居然还能有这个兴致。
尽管魔神已经被封印,但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外界,对人间发生的事都能了如指掌啊!
唐宁推了推对方的脑袋,没推开。
然后他就感觉到对方在轻轻摩挲自己的腰。
“唔!”司无岫痛苦地弯下-身子,俊美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干咳两声道,“阿宁,你这也太狠了……”
“都让你不要动手动脚的了。”唐宁哼了一声,擦了擦自己微肿的嘴巴,“昨天的账我都还没跟你算,你今天居然还敢在封印里那什么……万一又破坏了封印怎么办?”
“我看这一带的封印松动是附近村民迷路时误闯进来的,平时不会有人经过。”司无岫直起腰,眼神还有些幽怨,“妖兽忌惮魔气,无缘无故也不会跑进来的。”
“那也要小心点,回去之后最好再跟大哥他们商量一下,把这个地方圈起来,入口处竖一个‘危险勿进’的牌子。”唐宁道。
这倒是个好法子,将来他们在其他地方加固封印后,也应该都立个牌子,不让魔神再有机会用蛊虫去控制别人。
想到就做,唐宁在最后检查了一遍封印后,就拉着司无岫先去往破庙一趟,随后立即赶回卅山城,把城外的封印大致位置跟唐安与唐定说了。
唐安微微颔首,对唐宁说:“将那块地方圈起来不是什么难事,回头让堡内弟子与百姓们说一声就成。便是看到那些已经遭到蛊虫毒手的人的下场,城中百姓也会提高警惕的。”
“那就好。”唐宁点头,又想起来一件事,“还要跟百姓们说,不要什么陌生人给的东西都收下,还放在吃食里面,万一吃坏了肚子该怎么办。”
山城百姓多淳朴,一般也不会对外人有什么警戒心,如果真的像司无岫分析的那样,或许不止一位老人家在酒里加了书生的糖。
幸亏书生没什么恶意,要是他下的不是糖而是毒,全城百姓岂不是都会遭殃?
“什么吃食?”唐安皱眉。
唐宁想起来,鲜花酒的事他还没跟两位兄长说,顿时转头看向司无岫,这个问题还是让司同学来说比较好。
司无岫道:“昨天城中月老节,有人事先让酿造鲜花酒的人往酒里掺了一种糖,阿宁喝过酒后,大约有三四个时辰恢复了人形,然而酒醒之后便又长出了尾巴。”
唐安还没说什么,唐定就睁大眼睛道:“鲜花酒还能有这样的效果?!那阿宁何必在家喝苦药,直接买几大坛酒回来不就行了?”
唐大哥在弟弟脑袋上无情敲了一记:“问题并非出在鲜花酒,而是那人交给小贩的糖,对吧?”他看向了司无岫。
“不错。”司无岫把从老头那里买下的酒葫芦解下,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们找到了掺有黄糖的鲜花酒,我对化形之物不甚了解,还要劳烦唐家堡来查一查了。”
“阿宁的事就是唐家堡的事。”唐大哥将酒葫芦收起,又对唐宁道,“若是爹娘知道找到了能助你化形的东西,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没错。”唐二哥也点点头,不经意道,“这样阿宁也就不必再躲着娘亲了,瞧,这几日阿宁都急得上火了,连嘴巴都肿了!”
“好像确实如此。”唐大哥也仔细看了唐宁一眼,“看来娘亲是被那些大夫给忽悠了。”
唐宁心虚地抿了抿唇,暗暗瞪了司无岫一眼。
“大哥二哥,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不如我们这就回家吧?”唐宁道。
唐大哥和唐二哥都没有异议,司无岫抱着剑守在唐宁身边,目光和缓,也没有意见。
于是除了留下调查其余酒贩子手中的鲜花酒的弟子外,唐宁四人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唐家堡。
当然,是从正门口的吊桥回去的。
……
“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也不知道爹娘会有多担心!”唐夫人一见到唐宁就忍不住扑了上去,嘴上虽然在指责他,但动作却十分温柔,翻来覆去地确认他没有受苦才肯罢休。
“娘亲,我只是去山下逛一圈而已,城里的唐家堡弟子肯定会将我的行踪汇报给你的,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唐宁无奈道。
他大哥和二哥之所以能这么快赶到破庙那边,也是因为卅山城里有唐家堡的弟子,有他们为大哥和二哥提供线索。
唐夫人在唐宁毛乎乎的耳朵上轻轻拧了一下:“就算如此,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没当过爹娘的怎么可能懂。”
唐宁:“……”他只是下了个山而已,没有千里那么远吧?
司无岫忍不住上前,主动承认是自己将唐宁带下山的,同时把鲜花酒的事告诉了二老,顺便将唐宁的耳朵从唐夫人的手中解救出来:“……事情大致就是如此,今日我们还遇到了被魔神控制的刺客,又进山将封印加固一遍,这才耽搁了这么多时间。”
唐夫人听得一阵后怕:“那魔神如此危险,居然离我们如此之近,若是再晚一点,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唐堡主也点点头道:“你们做得很好。”又不免担忧地看了下唐宁,“天底下确实只有阿宁一个人知道该如何封印那魔神吗?”
“确实如此。”司无岫道。
“唉……”唐堡主叹了口气,司无岫能想到的,他又怎么会想不到?只怕这魔神以后会越发记恨唐宁,将来一旦有机会冲出封印,唐宁必然是他第一个要报复的人。
“魔神封印加固,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为何要在孩子面前唉声叹气的?”唐夫人暗暗拧了唐堡主一把,对他使了个眼色。
唐堡主立刻端正表情,将酒葫芦拿在手上:“这鲜花酒里的成分我会让人去查,你们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唐宁目光充满希冀地看向他爹:“那我从明日起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喝那些苦药了?”
“那怎么行。”唐夫人摇摇头道,“酒是酒,药是药,未必只有一种法子是管用的,总要多试几样才行。”
唐宁瞬间无精打采,一脸菜色。
唐大哥和唐二哥都对他投来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司无岫忍着笑意,对唐夫人道:“这几日还是让阿宁缓一缓吧,他刚喝了酒,身子还虚。若是贸然喝了与酒中成分相克的药,反而不好。”
“哎哟,说得有理!”唐夫人想了想,道,“那就过几日再服药吧。”
唐宁顿时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司无岫,司同学可真管用!
司无岫轻轻握住唐宁的手腕,在他掌心勾了一下,表示:我能为你做的,还不止这些。
看见宝贝弟弟对司同学如此信任依赖的模样,唐大哥和唐二哥都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感觉他们都被比下去了。
司无岫微微一笑,看着唐宁的眼神越发温柔。
……
两人从前厅往住处的方向走时,唐宁悄声催促道:“书生留下的东西呢,拿出来看看?”
他们在封印之后就回到了破庙,翻遍破庙后在一个佛龛中找到了一个小油布包,因为忙着魔神的事,两人一路上都没仔细看,其实唐宁心里还是很好奇的。
“你觉得里面会是什么?”唐宁盯着司无岫刚从袖中拿出来的包裹看。
“兴许是没用完的黄糖?”司无岫随口猜测道。
“没用完的糖他能放在那种地方吗?”这也未免太随意了,书生明知道那东西对唐宁有用,还会故意让唐宁拿到吗?
司无岫拆开包裹上的绳子,小心将里面的东西展开,就见那是一本绘有头戴牡丹的美人封面的册子。
“扔了吧。”司无岫看都不想看了。
“别啊!”唐宁赶紧从他手里抢过那本册子,才翻了一页,就忍不住拉住司无岫,“你过来看,这不是你的画册,里面内有乾坤!”
“嗯?”
唐宁的水榭离得更近,索性将司无岫带回自己房间,关上门点了灯,两人凑在烛光下慢慢看。
第一页是牡丹花美人手挎包袱,走在山路上的画。画里有树林,树林深处还能隐约看到一个塔尖。
“这是什么地方?”唐宁指着那个塔尖问。这塔的造型有点特殊,普通的高塔顶上都是尖的,这座塔的尖顶上却多了一颗圆球,不认真看的人还以为那画的是太阳或者月亮,只是刚好被塔挡住了。
司无岫微微皱眉,暂时没说话。
唐宁又翻过一页,第二页的路上更加荒凉,只有低矮的草,连棵树都没有,美人手里牵着的马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这幅画上就多了个五个土包,聚拢排列,像众星拱月一般,中间的土包比较大,旁边的土包要小一圈。
第三幅画更抽象,美人丢了包袱和马,走在冰天雪地里,面朝两座飘着白雪的山峰而去,身后留下一串脚印。
唐宁看完以后更疑惑了:“这是连环画?讲的是什么故事?”
光看画上的景致,什么也看不出来啊。
司无岫又思考了一会,才沉声对唐宁道:“我觉得这是一份路线图。”
“路线图?”
“万妖塔,五土坡,极北雪原。”司无岫轻轻叹气,“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用鲜花酒引我们去破庙里,就是想要让我们找到这份图册,让我们一路往西北而行。”
唐宁又重新将册子翻了一遍:“万妖塔是当年西边的白虎军元帅斩杀万妖,将万妖尸骨埋葬的地方……五土坡更往北,是妖族的地盘,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极北之地就更不用说了,连武者都受不住那里的寒冷,不过据说是狐族的领地。”
“如此一来,我们又被元帝算了个正着。”司无岫冷冷道。
“他怎么算计了?”唐宁还没想明白。
“你的化形之物,恐怕就在册子里所画的这三个地方。”司无岫从前对元帝的了解还不深,但通过书生这个人,他不得不对元帝重新审视,“鲜花酒中的糖,就是他给我们尝到的一点甜头,告诉我们,只有他知道什么东西能助你化形,也知道我们如今最迫切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我们不去西北,我甘愿一辈子是这副半人半狐的模样呢?”唐宁不解地说,“他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能看懂这本册子,还一定会去西北?”
“阿宁难道不想掌握天狐的妖力吗?”司无岫反问道,“况且你是为了我才会提前动用天狐之力,就算你什么模样我都喜欢,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直无法将妖力与内力融合。”
元帝早就料到,司无岫对唐宁心中有愧,必然会想尽办法帮他恢复。
“那我也不想看见你被他利用。”唐宁把册子丢到一边,看向司无岫,“说不定唐家堡有办法将那些东西拿到手,我们也不一定要按照元帝设定的路线走。他爱找谁就找谁,反正他有那么多的儿子,凭什么一定要你去!”
唐宁生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