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眼角余光瞥见白典朴拿着拐杖,朝她走来,心中一惊,突然间不知所措起来,倒有一些小女娘的娇羞感,不自然地别开脸去。
“霜儿就只是想父亲了吗?”白典朴坐下后,小声朝白露霜问道。
“嗯……”全身裹住被子的白露霜只探出脑袋,摇了摇头,“我还想和父亲说些话。”
白露霜裹着被子站了起来,然后调了个方向,头枕在白典朴的腿上,和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开始说起了自己从上一世回来的事情,不过自然省去了她和江城的事,这是女孩子家的秘密,母亲就罢了,怎会让其他长辈晓得。
白典朴的脾气要好很多,性子也稳得住,只是默默听完,没有像顾氏一样有许多话要问,表情还算镇定。
不过,双眉也如意料之中地渐渐皱起,一直到白露霜说起她曾经的侍卫机缘巧合救了个神医,可以诊治他的眼睛,白典朴才握紧了手,打断了她的话,“霜儿,你知道明月公子现在在哪吗?”
白露霜摇了摇头,“老师浪迹天涯,从没有一个固定待的地方,只能凭缘分偶遇,更何况,他当时容貌年轻,我如今也不知他年岁几何,没准跟我一样还是个孩童呢!”
看着白典朴沉思,脸上变幻莫测,白露霜接着眼睛放光看着母亲,然后再看看父亲道,“不过,老师倒是教了我那一套神乎其神的针法,我也可以治好爹爹的眼疾!”
白典朴依然一动不动,双唇紧闭,可他的脸色忽然变得红润起来,呼吸难以抑制地急促,像是一棵干涸的大树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顾氏心中一动,抿了抿嘴唇看着自己的夫君,瞳孔不自觉地放大,想要多看看他此时的反应,难道自己的闺女真的能够治好自己的夫君?如果治疗好了怎么办?他对自己的态度会不会有改观?
不过,哪怕他的夫君双目失明因此自卑,所以从不与外人亲近,就算与她同床共枕时也不甚亲密,若是治好了,自家夫君本就博学聪慧,相貌是上上佳的,眉眼甚至比女子还要美丽,虽然自己遗传得了皇家的好相貌,生得如花似玉,但说到底也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届时夫君看到其他更加貌美的女子,又当如何?
顾氏一通胡思乱想,激动得怦怦直跳的心脏又一次冰凉了下来,曾经抱着的所有期待,在这一瞬间又被凉水浇透了似的。
白典朴曾经如何对待她,就像是把盐撒进了大海里,哪怕没有迹象,确实实打实地存在着的。
“父亲,你愿意相信孩儿吗?”说到这里,白露霜紧张地抬头看着头顶有些虚弱的面容,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反应。
白典朴温和地笑了起来,“霜儿,爹爹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能答上来,我一定会相信的。”
白露霜心里有些猜测,但也很担心,她怕父亲会突然问一句娘亲怎么样了,可还是凭借着自己以往的见识,迅速冷静下来,假装幼稚般地问道,“爹爹想问什么?”
白典朴压低了声音,用手掩住嘴巴,对着闺女的耳朵,小声说道,“霜儿上一世,有没有其他弟弟妹妹啊?”
白露霜一愣,没想到父亲问得这么隐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顾氏立刻明白了,无声地向自己的闺女做了个口型,想要知道夫君问了什么,这一幕很幼稚,不过顾氏才二十多岁,说大也不大,母亲这样可爱的样子白露霜也是第一次见到,忍不住掩唇哈哈笑起来,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虽然表面上一副高冷,但心里却很在意母亲嘛。
白露霜挑了挑眉,装模作样地问道,“父亲,你想让母亲给我生一个弟弟还是一个妹妹?”
白典朴本就皮肤白净,听到闺女平淡的语气,脸色涨得通红,闺女这话就不能小声点吗?妻子还在身旁看着呢,同时也有些庆幸自己看不见,否则得多尴尬,自己这张老脸也算丢到姥姥家了。
顾氏的脸色也涨得通红,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夫君会问这个问题,羞得顾氏直接起身,看着白露霜嗔怪道,“霜儿把你最喜欢的三妹妹给忘记了?又不是只有我会生孩子,你跟你爹爹说,他纳了多少个小妾。”
发泄完心中的羞耻,顾氏美滋滋地离开了,只留下白典朴脸色发青,他……他哪有资格纳妾?又怎么好意思辜负妻子?
“爹爹,不要相信娘亲的鬼话,你听我说就好了。”
白典朴长长舒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腰际增加了一些重量,女儿再次往他身上一赖,“就是……你虽然没有妾室,但你一直对母亲很冷淡,以至于她一直都过得郁郁寡欢,本来醒来后回到现在,我是不想和你说话的,是娘亲劝我,我才像这般对你和颜悦色的,爹爹,你还是给月晴许一户人家吧,娘亲也能照顾好你,我还想要娘亲生几个弟弟妹妹陪我玩呢……”
白典朴大吃一惊,在闺女的上一世里,自己和妻子竟然因为月晴的缘故,直至女儿死去,都还没有和解?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畔传来女儿熟睡的声音,白典朴坐了一会,才缓缓起身拿到拐杖,没有喊人,就这么径直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出了闺女的卧房,把门关了起来。
自家闺女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一场病痛,可谓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说不心疼是假的。
元宵节刚过,今夜的月色应当是饱满圆润的,白典朴抬起头,耳朵听着这寒冬的夜色,还有寂静寒冷的风,紧了紧霜儿她大公给自己猎了猛兽做的披风。
“二爷,我们送您回院子?”
白露霜的贴身侍女白桃见白典朴缓了过来,走到一旁低头询问道。
二爷双眼不视物,今晚月晴不知为何也不来接人,让二爷自己一个人回院子,白桃自然有些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