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揉了揉她的脑袋,眼中满是心疼,“霜儿,母亲上一世的死,必然是有什么隐情,娘亲自然会多留意一些,免得你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疼惜,既然你现在是六岁的孩子,那就顺其自然乖乖地做爹娘的小棉袄,其余事情都交给爹娘,不用烦忧可好?”
自己从小就受主母欺负,没办法仰仗父亲母亲,所以顾氏可以感同身受,知道自己的闺女受了多大的委屈,至少现在她还活着,自然要让霜儿幸福,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就像其他官家小女娘般有母亲照拂,不用那么早懂事,活在灰暗之中。
白露霜有些不明白,母亲这是要她真的像六岁女童般好好生活?早慧有何不好?难不成……母亲想让自己扮猪吃老虎?
“霜儿,等你爹爹来了,你就如实跟他说,不过……我上一世的死讯,还有月晴的事情,你都别跟你爹爹说。”
“为何要隐瞒父亲这些?”白露霜又是一脸懵,她还想让父亲早点知道,好珍惜眼前人。
顾氏看着自己的闺女,又看了看门外,道,“霜儿,你和娘亲说的这些娘亲都信,但是你是先告诉娘亲的,再告诉你爹爹他因我自杀导致他懊悔得赶走月晴,你觉得他会信吗?都说女人的心思复杂,而男人的心思,又何尝不是呢?若是提及月晴,你父亲他必然是不会信的,只会想着,会不会是母亲教唆你说这些胡话的,对吧?”
顾氏知晓,即便女儿是上一世过来的人,终究还是没有母亲在跟前教导,告诉她这些事情,便是当女儿已是快及笄之人,提前对她循循善诱,这样以后也能少走些弯路,吃些不必要的亏。
若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白典朴的遗憾和懊悔,她也不稀罕这种感情,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她还乐得逍遥自在。
一夜过去。
白典朴进门的那一刻,白露霜已经梳妆打扮好了,在母亲的教诲下,她的情绪也恢复平静,看不出她昨晚还大哭过。
“霜儿怎么了?”白典朴一边拄着拐棍到处乱戳进了女儿的闺房一边到处张望焦急得开口问道。
刚刚妻子派了人来喊他,他只能想到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了,但听着软榻上有人悠悠喝着饮子吮吸的声音,瞬间放下心来,摸索着到软榻上坐下。
白露霜看着父亲进来,心情复杂,她很清楚父亲这一副疼惜自己的样子是真心实意的,昨夜在母亲的言语引导下,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母亲不是自杀,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因为母亲的死,让自己和父亲疏远了这么多年,就像是陌生人一样,而现在却要像小时候一样,这让她很不适应。
她用求助的目光望着坐在身旁的母亲顾氏,她冲着自己的闺女轻轻颔首。
白露霜又看了一眼近日因照顾自己如风中杨柳的父亲,视线顺着瞥见了他手中的拐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上一世大婚的那一天。
按道理女儿家出嫁都需有亲近的长辈从门衙背到花轿上,一般女娘都会让自家父亲背,可白露霜不肯,就是要舅舅背自己上花轿,到处都欢灯结彩,耳边净是喜庆的恭贺之词,她耳中却只有父亲的抽泣声,她一直低着头看着地面,知道父亲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直至她上了花轿,还听到父亲不舍地喊了一声“霜儿”。
白露霜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悲凉,不仅仅是心疼父亲。
若是父亲跟母亲离世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难道自己这些年一直都在埋怨父亲是错的吗?娘亲去世了,她还有舅舅,有好多长辈,还有江城,都待自己极好,不曾让自己受委屈过,而父亲自己孤身一人,无妻无女,还没了月晴照顾,也难怪在娘亲去世之后,他就日渐消瘦,人比黄花。
一念至此,白露霜忽地没有了埋怨,只有懊悔,将饮子丢在案几上,伸出双手抱住白典朴,将头埋在父亲胸前,忍不住哽咽,“爹爹。”
是多少年了?是了,十二年了,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喊一声自己的父亲了,哪怕她很想很想,但只要一想起母亲,就只剩下怨。
白典朴怔怔地感受着闺女的哽咽声和她的小胳膊肘,他不明白闺女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如此的依赖,记得昨天她还不是这个态度,但他很开心,因为霜儿不再生气了。
他丢开拐杖,一只手将小小的白露霜抱起来站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哎哟,我们的霜儿这是怎么了?”
“我好想爹爹啊。”白露霜抬起头说完,又将父亲抱住。
白典朴失笑,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他,此刻却像是一朵盛开的山茶,出尘中带着几丝柔和,顾氏也看到了,闺女赖在自家夫君的胸膛上,自是没看到父亲的模样。
屋里就他们一家三口,白典朴又是看不见的,所以顾氏虽然对自己很是不屑,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长得俊俏的夫君。
要不是白典朴的长相实在是不错,就凭当初白典朴不知好歹向着月晴后,她都懒得理会白典朴半点,顾氏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走到床边坐下。
皱了皱眉头,对着闺女说,“霜儿,先回来,你还没好全呢,别出被子就这么一会儿,又该吃药汤了。”
白典朴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地龙烧着,屋里每个角落还放着两盆炭,但总归还是有些冷的,加上自己的闺女还赤着脚,赶紧催促她回到被窝里。
想到药汤的苦味,白露霜眉头一皱,扁了扁嘴,再想到父母亲都在担心她,白露霜心中一暖,放开父亲穿上鞋,老老实实地拿上热饮子回到被窝,双目通红,但精神面貌却大不一样,活生生就是个六岁孩童模样。
这让顾氏心中不得不动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