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三小姐就交给你们了，都仔细着点，别莽莽撞撞的。”白典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吩咐了几个侍女后，白典朴慢悠悠地走在长廊上，有节奏的拐棍敲击地面，声响成了他的伴奏。
白桃和白茶面面相觑，都露出失望的神色，二爷和二夫人似乎还没有和好？虽然做下人的不能多管闲事，但到底，心里还是盼着主人们好的，尤其是……夫人和老爷都是那样的玉人，该是最登对幸福的才对。
走在冬夜的小道上，白典朴稍微理清了些思路，虽然听到自家闺女这么劝自己把月晴许出去有些不大乐意，担心没人像她那般仔细安静，可是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妥协，既然妻女都不待见月晴，还跟自己会闹许多年别扭，那索性就帮月晴另寻门路，不能为了一个小侍女，而阻止自己跟妻子冰释前嫌。
“二爷，您这么晚独自回来？”月晴早就在院子门口等着了，俨然一副女主人应该的做派，看到自家老爷，立刻拿着灯笼走了过来，先是紧张地看了看，确认自家老爷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二爷，女公子如何了？可有好些？”
白典朴点了点头，只问“见过夫人吗？”
月晴面色一沉，不知想着什么，这么多年来，自从二爷为了她跟夫人大闹一次后，二爷第一次主动问起自己的夫人。
她回忆着顾氏刚刚的模样，看着白典朴的脸色，揣度道，“见过，夫人是三刻钟之前回来的，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二爷，这段时间，夫人她一直在照顾三小姐，如果她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大周到的地方，还望二爷莫要与夫人置气，夫妻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瞧瞧，这话说得，像是贤良淑德的女君劝解自家男君不要跟妾室闹脾气似的。
月晴的年龄要比白典朴大四岁，是当年他爹白乐良书院里负责整理书籍的小书婢，也是白典朴小时候的玩伴，在他失明后提了上来给他当贴身侍女，心思缜密，动作敏捷，嗓音也是一等一的好听，白乐良想得比较远，自己的孩子都已经看不见了，也只能用用鼻子和耳朵，要是选个不知道收拾干净、嗓音刺耳的，自家儿子得多憋屈，而月晴，是他身边人训练过的，会点拳脚功夫，也有书香气息，说话温和，性格沉稳，看着就让人总觉着靠得住。
白典朴从来没有质疑过月晴对自己的忠诚，在自己刚失明的那一段时间，身旁的一双侍女中，另一个贴身侍女每天都在更换，唯独月晴服侍得最好，什么都不需要开口询问，一切都听他的，本来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决定将月晴送出白府，但听到她为顾氏辩解，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深深的自责。
这就是一个毛病了，好歹也是将军府的二爷，竟然连茶都喝得那么少，种类都分不清，有些没品味，若是白露霜知道她爹现在是这种想法，必定气得从床上跳下来指着他的院子大骂眼神果然不好使。
侍女服侍主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十多年过去，他对她也有是有感情的，虽不是什么儿女私情，但也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月晴已经二十八岁了，大家闺秀都是十五六就出嫁，哪怕是个侍女，二十出头就会找个人家了，像她这样年纪还做侍女未嫁娶的，除了宫里的那些个老媪，真不多。
当初白典朴提出要为月晴物色一户好人家，月晴推脱开来，说对自己放不下心来，甘愿做一个老仆妇，即便妻子因为月晴闹了好几次脾气，月晴从未有过一点怨怼。
现在，他若是把月晴赶走了，妻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月晴呢？她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
“二爷？”一个声音响起。
听到月晴有些迷茫的话语，白典朴这才回过神，思索片刻，有些疲倦地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去见见夫人。”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和自己的妻子商量一下，女儿说过的事情关系重大，这可不止月晴的事。
白典朴说着，就径自熟练地往后院走去，脑海中思绪纷杂，也注意不到月晴眼中的异样。
刚到后院里，顾氏小院前的屏风处，就有看到白典朴的侍女赶忙跑进了里屋，然而不消一会儿，顾氏的卧房熄了一个个灯，就将侍女遣了出来守夜。
但这些白典朴怎么会看得到呢？但顾氏并不知道，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正屋门口，语气有些愉悦，敲着门，“夫人可睡了？”
冰清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了顾氏的另外一个侍女玉洁身上，示意她说点什么。
玉洁对二爷有些同情和不忍，但站在夫人的这边，她对二爷满是怨怼，怪他为月晴冷落夫人，可她也希望这一对可人能化解恩怨，但夫人的态度很明显，今天又是被二爷气到了，所以玉洁也没了热情，不冷不热道，“夫人刚歇下。”
白典朴点了点头，也不在意玉洁的态度，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你去跟夫人说一声，我来找她。”
玉洁不自觉叹了口气，走了进去，又禀告了一次。
冰清站在门口，偷偷看着二爷，一袭白衣，还有一根玉白丝带系在眼睛上，仙风道骨，只是可惜眼睛被人害瞎了。
“你怎么来了？”
顾氏坐在床边，面朝窗外，淡然问道。
她的丈夫虽然是个看不见的，但在她的眼里，有时候还是要给夫君一些尊重，尽管自己是正襟危坐还是慵懒地躺着对他来说都无所谓，“进来吧，我乏得很，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莫要弯弯绕绕。”
白典朴循着声音走到床前，摸索着坐到她旁边，鼻翼贪婪地吸取着她独特的体香，心中充满了满足和向往，忍不住想起了洞房花烛夜，她依偎在自己怀里，不断喃喃夸自己长得很美，像是喝醉了一样，可是像那般情浓时分，这么多年来寥寥无几，屈指可数，更遑论最近三年两头的，自己跑到后院门口却是一步都不敢迈进来。
“我，我……我觉得霜儿肯定还有一些话没说清楚，所以特来向你请教。”白典朴将自己的思绪收回，压低声音有些结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