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一道声音响起。
几人的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表妹，似乎是冲着他们来的。
但声音陌生，江策猜不出是在喊谁妹妹，江策看了白露霜和白兰文一眼，似乎有所动作，便继续欣赏河景。
白露霜跟着白兰文看向身后，孟栎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对兄妹。
男子的年纪与江城相仿，穿着一身灰色冬袍，五官和孟栎有几分相似，只是不苟言笑，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他身边的女娘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瓜子脸，柳叶眉，笑起来温婉端庄。
白露霜愣了愣，这才想起来。
武康侯有两房，孟栎的父亲武康侯，还有一个庶弟。
孟二爷比武康侯小一两岁，可是武康侯成亲多年才生下孟栎，而孟二爷却在成亲之年生下了孟裕。
只是武康侯府二房和白府来往不多，所以白露霜对这对兄妹并不熟悉。
“表兄，你怎么来了？”
白兰文见到青梅竹马的表兄，喜出望外，走上前和孟栎站在一起，站定之后，淡淡地向孟裕兄妹打了声招呼。
白露霜对孟栎很反感，一直关注着二姊。
在白兰文喊完裕表兄后，转而跟孟栎说话，白露霜注意到孟裕看向白兰文的目光有些不悦，但又不是厌恶，而是……
她暗自揣摩孟裕那一眼的深意何在，孟裕的妹妹孟兰君跟白府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忽然朝兄长提议道，“大兄，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大伯父一家看不惯他们，出嫁的姑姊们从来没把他们当正经子侄看待，就连表姊白兰文也是亲疏有别。
孟兰君明白，却也不想留在这里碍眼，反正她也没兴趣讨好白府的人。
“一起去吧。”孟裕淡淡道，说完又看了一眼白兰文，后者站在孟栎身边，有说有笑，浑然不觉。
白露霜看得清清楚楚，再联想到孟裕的反应，自然知道孟裕在想什么。
他喜欢二姊？
白露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重生之后，会发现孟裕的秘密。孟栎看似君子，实则不负责任，孟裕……
白露霜努力回想前世孟裕的事迹，奈何两人接触的机会太少，身边人也不会轻易提起孟裕，除了身份，她对他一无所知。
“王爷。”孟裕恭敬地行了一礼。
孟裕认识的人不多，只知一人，走到江策身边，神色敬佩。
认识？白露霜忍不住偷听。
“出来赏灯，阿裕不必多礼。”江策客气道。
江策和如今的玉碎军皇安司岳武关系不错，经常听岳武夸奖孟裕文武双全，在宴会上江策和孟裕见过两次面，对他还是很欣赏的。
“江兄。”孟裕很识趣地应了一声。
两人都不是文人骚客，没有那般闲情雅致，反而聊得很投机。
江策聚精会神地听着，渐渐地，他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看，凤眼一转，发现是白露霜在盯着他。
刚一转身，小丫头就慌慌张张地躲在孟兰君身后。
江策皱了皱眉，不明白白露霜为什么会关注他们这边无趣之人。
白露霜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本来是想观察孟裕的，但看着看着，她的视线就移到了江策的脸上。
江策站在一棵柳树下，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他的脸被灯光和树影照得清清楚楚，一双虎眸凤眼熠熠生辉。
白露霜想到刚才江策看自己的眼神，心里更慌了，江策看到她了吗？
“三娘子？”孟兰君回头看了她一眼，白露霜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突兀了。
白露霜这才意识到自己躲在了孟兰君的后面，有点不好意思，脑子转了转，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好转移话题道，“兰君，咱俩年纪相仿，叫我霜儿吧，阿姊阿妹就算了。”
她笑得友善无比，孟兰君大吃一惊，看着白露霜真诚的眼神，知道她是真心结交。
于是孟兰君点点头，跟白露霜攀谈起来。
白露霜一边跟她说话，一边看了顾焕一个劲地使眼色，让他去男子那边，跟着她干嘛？
顾焕幽幽地看着孟兰君，凡是打扰他和表妹的人，顾焕都不喜欢。
“霜儿，表兄说那边有射灯比赛，要不我们过去看看？”白兰文兴奋地叫了起来。
射灯？
上元节最喜欢猜灯谜，白露霜还是第一次听说，顿时来了兴致，跟着孟兰君走了过去。
顾焕见孟栎和白兰文并肩而行，心中有些羡慕和嫉妒，见孟兰君站在表妹的左边，江茗菡牵着她的右手，顾焕抿了抿嘴，还是跟了上去。
江城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跟在妹妹身后，顾焕就在身边。
顾焕冷冷看了他一眼。
江城不以为意，只是不老实的目光总是不经意飘向白露霜。
江策和孟裕走在最后，跟在白府两兄弟身后。
沿着河岸走了约莫一刻钟，就见岸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群中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大家不要着急，天黑了，小心荷包被人抢走了，还有河边的人，小心点，别掉进河里了，我可救不了你们……”
他的话很有风趣，引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白露霜见状，忍不住踮起脚尖朝里面看去。
顾焕俯身，体贴地在她耳边道，“要不要我把你举起来？”
少年郎的声音清脆悦耳，不带一丝轻佻，但白露霜却是戳中了他的痛处，要不是她个子矮，怎么会看不见？
“不用。”
白露霜没好气地拒绝，站在原地，努力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顾焕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所措。
而江城则幸灾乐祸地凑到白露霜身边，讨好地笑道，“我给霜儿讲讲里面的情况。”
语气轻佻，和顾焕完全不同，白露霜懒得理他。
回头看了一眼，退到了大堂兄白则霄身边，低声道，“大兄，里面为什么这么热闹？”
白则霄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给她描述了一下。
“大家好，宋氏灯楼是金陵有名的第一灯楼，聚集了天下最好的灯师，自从二郎君出山后，江南花灯大赛的第一名就再也没有落在别人手里，连皇上都夸我们宋氏灯是天下第一灯，每年都要给他送一对灯笼……今年，我们掌柜要在京城开一家灯楼，明天正式开张。”
“所以咱们灯楼为了庆祝开业，为诸位准备了点玩意儿烘托下气氛，什么？猜灯谜？不行，太老套俗气了，所以……请大家看那边！”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向对岸奔去，白露霜更是丢下兄长，快步走到岸边最好的位置，周围百姓纷纷涌来，有白府护卫阻拦，却还是有人挤过来。
江策距离白露霜最近，见堂弟将两个妹妹护在身后，江策神色凝重地走到白露霜的左侧，挡住了其他人的去路。
他一身墨色长袍，腰悬长剑，负手而立，侧脸冷峻如杀神。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他这般模样，领头的两个妇人对视一眼，不敢再往前挤，停在身前的柳树下，其他人也跟着顺势止步，自觉给白露霜等人让出了位置。
“霜儿，你小心点，别掉进河里。”
江城要分心照顾两个妹妹，顾焕的注意力全在表妹身上，他第一时间冲到白露霜的右侧，紧张地拉着白露霜，生怕她掉下去。
“我知道。”白露霜甩开他的手，小声埋怨，嫌顾焕挨得太近，本能地往左挪了挪，没想到自己一退，竟然撞到人了。
虽然对方马上躲开，可白露霜还是感觉到了，一边道歉一边扭头。
“没事，不过三娘子，你最好离岸远一点。”
江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语气中带着关切，但语气却没有半点温柔。
白露霜这才反应过来他离自己这么近，这话听起来像是长辈训斥晚辈，白露霜下意识选择听随，后退了一步。
看着脚下潺潺流淌的河水，白露霜想起了自己掉进冰河的那一天，当时她牙齿都在打颤……
白露霜眼角的余光瞥见江策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渐渐冷静下来，忘记了江策对她的冷淡。
这大概就是他的性格吧，别人遇到麻烦，他都会出手相助，可他生性冷淡，不苟言笑？
虽然不生气了，白露霜还是有点怕江策的，不动声色地往顾焕那边挪了挪。
顾焕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本来就没把江策这个年纪比他们大太多的长辈当成情敌，所以，他并没有将江策放在心上，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对岸。
这边人来人往，对岸却用木板围了起来，将岸边的两棵柳树围了起来。
两个灰衣伙计一人提了一盏灯笼，挂在柳树上，顾焕这才注意到，每一根柳树上都系着一条红绸，一头绑得高高的，一头挂着铜钩，方便挂花灯。
那花灯纹路和样式别致，灯火映照着灯笼上的图案，红绸随风摇曳，灯笼随风飘荡，宛如四季在众人眼中一闪而过。
花灯制作精良，每一盏灯下面，都挂着一个纸环，每一个纸环都有酒坛粗细。
“站在此处，谁能穿过纸环，谁就能得到那盏灯，看本事，射箭不要钱。”
“那万一没射穿纸环，把花灯给射坏了呢？”有人问。
中间的伙计哈哈大笑，“那就不好意思，虽然我们宋氏灯楼不收钱，不过为了防止有人胡乱射灯，夫人说谁射坏了灯，就让人把灯扔进河里，数到十才把人拉上来，各位请看，我们店里已经备好了姜汤！”
说完，他指了指身后，原本黑漆漆的铺子瞬间亮了起来。
店门打开，几个伙计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身后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五个大碗，旁边还有一个大陶罐，里面热气腾腾。
再往里看，纸灯、竹灯、铜灯应有尽有，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两层灯塔，美轮美奂。
白露霜看得目瞪口呆，宋氏灯楼前世在京城很有名，生意兴隆、
白露霜很喜欢他们家的做工，却不知道宋氏灯楼开业的前夜，会如此的张扬，光是这灯楼，就足以让她今夜不虚此行。
她怔怔地望着灯楼，灯火映照着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一双桃花杏眼熠熠生辉，美得仿佛能将所有的灯火都吸走。
倘若灯楼是仙境，那她就是仙境中的袅袅仙子，风华绝代。
不过，能够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只有两个人。
顾焕看得目不转睛，江策的目光也被吸引了，片刻后才默默看向对岸。
嘈杂的声音让白露霜回过神来，灯楼随时都可以看，可是今晚却是最热闹的。
河足有两丈宽，看起来很近，纸环也很粗，但现在是夜晚，柳树下只有两盏灯笼亮着，灯笼缓缓转动，忽左忽右，纸环跟着晃动，寻常人应该很难射穿。
女娘们看得津津有味，习武的男子们也开始尝试。
一人可以尝试一次。
前两箭都没射中，未开锋的竹箭离纸环太远，第三支竹箭擦着纸环而过，让人惋惜，第四支竹箭射得很准，但是却射穿了灯笼纸，那人想要逃走，却被一群看热闹的人围住，扔进了水里。
水并不深，只到了男人的膝盖，他抱着肩膀大笑着，嚷嚷着要喝姜汤。
白露霜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灯楼还真是会找乐子，百姓们都被调动起来了，比看戏还有趣。
一盏灯坏了，灯楼的伙计又换了一盏，负责维持秩序的伙计高声解释道。
“一共有四盏同样的纸环灯，若都是坏掉或者被人拿走了，后面就会换成更细更好的纸环和花灯，之前试过的后面就没机会了，诸位先想好再出手，诸位箭术好的，可以在后面抢到更好的灯！”
原来如此。
百姓们听到这话更加舍不得离开，毕竟待会儿会更加精彩，于是岸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挤。
白府一方，护卫们站在最外面，江策和江城站在两边，顾焕和孟栎跟女娘们站在一起，白则霄、白则青和孟裕则站在最后，一边凑热闹，一边准备应变防止发生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