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组花灯坏了两盏,有两盏掉进水里逗大家开心,剩下的两盏陆续被百姓赢走。
第二组,只有碗口粗细的纸环,花灯不论是做工还是花样确实比刚才的更好,但也有更多的人掉进水里。
四盏灯坏了一盏,又被领走了三盏。
白露霜眼前一亮,被挂起的是一盏普通灯铺里难得一见的无骨花灯,灯身没有竹条,也没有铜铁丝,而是用绣花针缝制成各种图案的纸片。
造型别致,小巧精致,随风轻轻摇曳。
就在众人沉醉于欣赏这般花灯的时候,伙计又开口了,说这一组花灯造价不菲,射箭者要交一两银子给灯楼,射空了银子归灯楼,射坏了则要在水中浸泡一刻钟。
这边的人里除了少数人抱怨了几句,大部分人却能理解,都接受了。
“表妹要不要?我去给你赢来。”顾焕迫不及待地问道。
白露霜很喜欢这些花灯,不过她更在意的是最后一个重头戏,所以连忙阻止了顾焕。
白兰文却看上了右边那盏牡丹花状的灯笼,央求孟栎帮她射一箭。
孟栎是个读书人,闻言倒也不矫情,大大方方道,“我略通箭术,方才那批勉强可以试一试,但这纸环只有婴儿手腕粗细,我没把握。”
白兰文失望地松开了他的袖子,去找痴心于武道的白则霄撒娇,因为她知道自家亲兄白则青有几斤几两,估计跟孟栎比强不了多少。
白则霄疼爱妹妹,看了白露霜一眼,知道三妹妹能使唤顾焕,便笑着去射箭了。
这一次要交银子,惩罚就更重了,要参加的人顿时少了许多,只有少数学了武的富家子弟上前。
白则霄交了一两银子,排在两位富家公子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箭射空,一人射坏花灯,掉进水里。
但白则霄丝毫不受影响,不慌不忙地接过弓箭,准备就绪,眯起眼睛,瞄准右侧的纸环,射出一箭。
竹箭风驰电掣,眨眼间就到了纸环前,眼看就要射中纸环的时候,风一吹,纸环一个旋转,竟擦着箭身飞了过去!
白露霜懊恼地“啧”了一声,可惜了,要不是那阵突如其来的风,大兄肯定能成功。
白兰文比妹妹还要失望,不过她也知道关心阿兄,跑到白则霄身边,低声安慰着失手的白则霄。
白则霄为人豪爽,对输赢并不在意,只是惋惜道,“大兄看走眼了,兰文稍安毋躁,若是有人能射中那盏花灯,到时候大兄就去问问看,如果可以的话,我给你买下来。”
白兰文心中开心极了,点头。
眼瞧着白则霄都失败了,后面的几位郎君也都选择放弃了。
“我试试。”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孟裕淡漠地走上前去,将一锭银子放入托盘中。
白兰文看得目瞪口呆,“裕表兄……”
孟裕幽幽看着她,低声确认,“你想要的是右边那个?”
白兰文其实跟他并不熟,不过孟裕的眼神冷静清澈,看起来比表兄还自信,她莫名地就信了,兴奋地点点头,期待地站在一旁看着。
孟裕拉弓,将箭头对准了纸环。
看到孟裕闭上眼睛调息后,白兰文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提醒,孟裕就松开了手,白兰文紧张的视线追了上去,正好看到那支箭穿过了纸环,“当”一声,射进了木墙里。
白兰文目瞪口呆,所有人也是,竹箭箭头都是钝的,孟裕竟然能用钝箭刺进木板,这得有多大的力气?
震惊过后,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
白兰文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里只装得下孟裕,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给。”孟裕从船上接过花灯,递给白兰文。
白兰文脸色一红,看着男人白皙的手,道谢后赶紧又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江茗菡和江望雪都围了过来欣赏这个牡丹花灯,只有孟栎蹙眉看着孟裕,脸色有些难看。
但孟裕却似乎毫无察觉,默默站在白则青身旁,白则青是第一次见识到孟裕的这般风姿,由衷赞叹道,“表兄的箭术,真是让人佩服。”
孟裕谦虚道,“跟王爷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白则青诧异地看了江策一眼。
那岸边的男人淡漠的侧脸还有与世隔离的神情,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剩下的两盏无骨灯,因为纸环太小,难度高很多,众人足足等了两刻钟,才有一盏灯被人取走。
白露霜暗戳戳地搓了搓手,之前逛街时一直走着并不觉得冷,现在站了半天,岸边湿气重,她终于在厚厚的披袄笼罩察觉到冬夜的寒意。
顾焕自认箭术不错,前面都没有机会展露一手,这会儿盯着对岸去拿新花灯的伙计,一心想着替表妹赢灯,压根没注意到白露霜的小动作。
江策却注意到了,沉默片刻,回头看了一眼。
郑璞和白府的护卫站在一块儿,一见主子望过来,立即迎了上去。
江策侧过身来,凤眼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妹妹,对郑璞吩咐道,“这里湿气重,两位姑娘年纪还小,受不得寒凉,去灯楼问问能不能卖份姜汤……”
然后状似无意地看向白露霜,“三娘子是否需要一份热姜汤?”
白露霜的目光看着对岸,其实从郑璞过来的那一刻起,她的注意力就被江策主仆二人吸引去了。
虽然江策只是想照顾妹妹,但听到江策的问话,白露霜还是不觉心头一暖,转头朝江策笑道,“需要的,谢谢表舅父。”
她乖巧地笑着,眼睛却一直盯着男人的衣角,不看他。
江策点了点头,吩咐郑璞待会儿将茶碗递给白露霜五个女娘。
郑璞一走,江策继续站在湖边,遗世而独立。
其他人则是和同伴尤其是女伴聊着天,唯独江策,从头到尾都没跟白露霜说过一句别的。
白露霜对江策佩服得五体投地,身边站着一位难得的君子,白露霜咬了咬唇,垂下眼帘,偷偷打量起江策。
但她只能看到江策的胸口往下的身形。
江策身形挺拔,比父亲还高,黑袍随风飘动,偶尔露出里面的护甲,修长的双腿让白露霜忍不住对比了一下,江策是鹤立鸡群,而她却是同龄人里最矮的一个。
不行我要再长高一点!
看完腿,白露霜忍不住看了看江策的靴子,又对比了一下,发现江策的脚比自己还大许多。
白露霜倒是不羡慕,女娘脚大不好看,江策的脚这么大,不知道穿什么绣花鞋才合适?
白露霜想到江策穿着绣花鞋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策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白露霜赶紧捂住嘴,调整好表情后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看向对岸。
灯楼伙计端着托盘走出来时,郑璞去买的姜汤也到了。
白露霜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身体瞬间暖洋洋的,为了方便看热闹,白露霜又喝了三口才放下茶碗。
转身的时候,对面的伙计挥了挥手,托盘上的东西露了出来。
“大家看,这是一对玉兔烛台,雕刻的底料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玉。宋氏灯楼每年都要做十二套十二生肖烛台,今年是兔年,我们初到京城,掌柜也是下了血本,这对儿玉兔烛台,若是单卖,是一百两银子。”
中年伙计大声介绍着,周围的百姓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露霜听不见那些东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玉兔烛台,眸光比星光还要明亮。
身为当今皇上宠爱的侄女,白露霜自幼见过无数好东西,但天下之大,总有一些新奇的东西是她从未见过的。
眼前的烛台,是两只玉兔面对面捧着一个玉饼,玉饼上有凹槽,是放蜡烛的地方。
整块和田玉雕琢成这样依旧浑然一体,没有半点杂质,玉质剔透,灯光柔和,如此巧夺天工的烛台,白露霜除了美,实在找不出别的词语来形容。
“这对玉兔烛台是咱们今天的压轴之作,上好的玉石可不多见,东家怕咱们糟蹋了好东西,就不摆烛台了,在花灯上挂了个扳指。不过,射箭的人要交二两银子,咳咳,倒不是我们贪财哈,不然为什么要把烛台拿出来?我就怕大家都抢着要,咱们今晚就别睡觉了吧?”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顾焕低着头,再次问道,“霜儿?”
白露霜现在很想要这对烛台,不过她对顾焕的箭术并不信任,小声问道,“你行不行?”
顾焕瞅了瞅对面用一根半人高的竹竿固定着的木扳指,摸摸鼻子,机智地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碰碰运气吧。”
就算他对自己的箭术再有信心,看到这扳指后,也不敢再夸下海口,不然得多没面子。
白露霜低声鼓励起来,“那表兄你别心急,待会儿可以看准了再松弓弦。”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顾焕了,二兄从文,大兄已经射过一次花灯了,在场的亲人中,只有顾焕还有一丝希望。
“如果成功的话,你会给我什么奖励?”
看到有人冲上去试箭,顾焕毫不担心,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笃定对方没这个本事,专心致志地逗弄表妹,黑眸里满是期待。
“快去吧你。”
白露霜有些无语,刚刚也不知道是谁挺身而出问她的,现在还跟她讨东西。
顾焕咧嘴一笑,昂首挺胸地去排队了。
他走后,江茗菡探头看了这边一眼,找到兄长后小女娘兴奋地跑了过来,朝白露霜点了点头,然后停在白露霜身边,仰头哀求道,“大兄,我……”
话没说完,小女娘看了一眼对面的玉兔烛台,低着头,扭捏着不说话。
白露霜心中一动,难道江茗菡也喜欢上了那个烛台?那么……
白露霜紧张地看了江策一眼,江策身经百战,箭术肯定不凡。
如果是江策的话……
江策察觉到她的视线,侧头看了她一眼。
白露霜及时躲开,回头看了一眼河水,心中有些忐忑,但很快就释然了。
表兄排在江策前面,如果表兄没射中,她也没机会再拿到烛台了,江策能不能射中都无所谓。
不管怎么说,只要表兄输了,这对烛台就不是她的了。
“茗菡要烛台?”江策看了妹妹一眼,低声问。
江茗菡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灯楼。
“嗯!我想要一对龙。”
她属龙,自然想要一对属于自己的生肖,其实江茗菡也不想来,因为自己的生肖跟大兄一样,但后来跑到这里来,是因为妹妹跟二兄也要了。
江策心中一松,马上吩咐郑璞,“马上去订四套生肖烛台,给老夫人、二娘子、三娘子、还有……若岚各订一套。”
郑璞领命而去。
附近的一对普通夫妻听了江策的话,心中暗暗盘算,一对玉兔烛台一百两银子,十二生肖一套,那就差不多是五千两银子!
那位妇人目瞪口呆,此时看着江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财神。
这是什么人,这么有钱?
白露霜也是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银子,而是因为江策对三个姊妹的宠爱,哪怕出嫁了也份。
白露霜情不自禁地看向那两位堂兄,却见两位堂兄正看得津津有味,她忍不住悠悠一叹。
再看去,不知何时,二姊已经站在孟裕身旁,手里提着一盏牡丹灯,似乎对烛台不感兴趣。
白露霜幻想着自己能不能去找堂兄要烛台。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江策已经有了俸禄,又是清云王,可以随意支配整个王府的银子,他的两个堂兄就连闲职也没有,每个月只有二十两银子零花,就算他们一直没花给攒了起来,也决计花不起一千两银子。
而且那还是堂兄不是亲兄,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要。
我要是有个亲兄就好了。
仰头望着明月,白露霜轻叹一声,她是阿姊,只有弟弟才会找她要礼物。
江策刚看着心满意足的妹妹回去,转过身来,却听到白露霜叹了口气。
联想到妹妹的撒娇,江策猜到白露霜也喜欢这个漂亮的玉质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