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房屋收拾好。杨夜和段易在沙发上排排坐。
顾良从餐厅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椅子上,顾良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两个人,问:“你们几岁了,还打架?谁先动的手?”
杨夜和段易对视一眼,心说——这是顾良的弟,那就相当于他的娘家人,自己不能得罪。
“我。我先动的手。”杨夜道。
卧槽,仗义啊。段易心想。
顾良扫一眼段易,再看向杨夜:“烟又是谁抽的?”
罢了。锅我全都背了。
杨夜道:“我。我抽的。”
“是吗?”顾良摊开掌心,上面有一张卫生纸,卫生纸上则放着半截香烟。
他看向段易。“这不是你常抽的牌子吗?”
“不是,哥——”
“反正也跟警察熟了,要不咱们返回去化验一下唾液?”
段易挠头,老实道:“我,我抽的。我错了。”
“杨夜有时候看上去挺不正经,但其实比较沉稳。我再问一遍,谁先动的手?”顾良问。
段易:“我。统统都是我。”
“诶,顾良,那个——”杨夜试图打圆场。
顾良眼睛望向杨夜,里面含着不可置信和无尽的控诉。“你居然……骗我?”
杨夜:“……”
——卧槽,顾良什么时候也有点戏精了?
片刻后,杨夜认真地说:“我只是为了你们兄弟的关系和谐,这叫自我牺牲的大无畏精神。”
顾良冷笑:“你今天能因为这种小事骗我,以后还不知道和他一起瞒天过海搞什么。我再不回来,你们是不是要把我家拆了?”
段易插嘴。“哥,你这话过了。我都多大了。你别老把我当小孩教育啊。我小时候是调皮捣蛋,我现在不这样了。”
杨夜观察一下顾良的神色,义正言辞对段易道:“抽烟、先动手,本来就是你不对,你哥说你两句怎么了?”
段易:“……”
——刚还夸你仗义,我真是眼瞎,你就是墙头草。
好在顾良虽然也用“对、你就是墙头草”的确定眼神看了杨夜一眼,但杨夜感觉到他表情稍霁,没那么愤怒了。
于是,杨夜顺杆子上爬,起身走到顾良身边拍拍他的肩。“那个……水晶棋盘,我再去给你买。买个更大的。”
顾良:“那是限量版。”
杨夜:“我找人定制。”
顾良:“不必。”
杨夜站在顾良背后与段易对视一眼,再瞥向茶几上的玫瑰。
这是顾良刚才亲手捧着带回来的。
重新走到顾良跟前,杨夜弯腰扶住他的肩,深情地凝视他。“那玫瑰……是你买给我的?”
他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他真的很在意。可顾良刚才在气头上,他也不好问。
顾良抬眸看他,淡淡道:“逻辑零分。我又不知道你会来。我手机还没充上电。”
“那——”杨夜试探性开口。
顾良答:“没什么,追求者送给我的。”
杨夜攀住他的肩用力了一些,声线压低,声色很沉,咬牙切齿重复一句:“追求者?”
顾良:“嗯。说我们都不是小年轻,应该更直接些。他让我考虑下,不着急回复。”
杨夜声音更沉:“这个问题你需要考虑吗?”
顾良盯着他,眉毛抬了一下。“当然需要。”
杨夜张口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吃瓜群众段易抢先问道:“追求者?不会是那个薛律师吧?就是你师兄?”
杨夜大惊,问顾良:“师兄?什么师兄?哪儿凭空冒出来的师兄?!”
段易也大惊,看向顾良:“哥,你到底什么情况?我就说你那天怎么会去gay吧,你该不会,你明明,可是……”
“那个,表弟——”杨夜回头看向段易。
段易站起来。“谁是你表弟。别瞎喊。”
“段易同学。我和你哥有些私事要谈,你看要不你回避一下?”
“我不走。你也带着玫瑰来的。万一你有不良企图呢?我得保护我哥。”
“我跟你哥什么关系你看不出来吗?你长这么大也没谈过恋爱?一点眼力见没有。”
“不好意思,看不出来。我感觉我哥很不想搭理你。”
“他那是害羞,不好意思,在你面前端着。”
“我不信。”
杨夜面向顾良:“顾良,你说我们什么关系?你跟他说。”
顾良想了想:“前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顾良——?”
顾良推开杨夜的手,转身走向主卧。“不早了,我去洗洗睡了。这几天折腾得够呛。段易你也早点睡。杨总,你回去吧。”
“怎么又叫上杨总了?顾良,那天晚上……”
“哦,那天晚上。”
顾良顿足,侧过身瞥杨夜一眼,“我想起来了,你说你心里已经有人了。杨总,打扰了。”
杨夜:“…………”
杨夜回过头,忙给段易使眼色。
段易倒不是真没眼力见,暗自摆摆头,看在杨夜一开始主动背锅的份上,回客房了。
见状,杨夜立刻跟上顾良。
顾良前脚进主卧,杨夜后脚就跟过去,带着他一个转身将他抵在门板上,来了一个门咚。
顾良抱胸,近距离打量他。“哟,眼圈真黑。打架好玩儿?”
杨夜捏他的下巴。“待会儿随便埋汰我。现在你先给我交代清楚。”
“第一,为什么随便辞职?内控审查过没?脱敏期过了没?谁准你辞职了?”
“第二,什么师兄?你居然敢乱收别人玫瑰?”
顿了一会儿,顾良开口:“第一个问题,是我违规操作,我愿意接受组织调查。”八壹中文網
“至于第二个问题——”顾良抬眼盯着杨夜,“师兄是我大一就认识的,上学的时候他对我就挺照顾。按你这意思,我收人玫瑰,还要跟你这个前任上司报备?凭什么?”
“你就是嘴硬,故意气我。”杨夜肯定地说,“连家门密码都用的我的生日,你明明那么喜欢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谁喜欢你了?”
“你。你喜欢我。”
“我才不喜欢你。想赖我在家不走?”
“嗯,不走了。”
“睡沙发去。”
“在你卧室打地铺。”
“耍无赖是吧?”
“我被你表弟打伤了。作为他哥,你要对我负责。”
“讹诈?说吧,要多少医疗费。”
“不要医疗费,让我睡你……旁边的地铺上就好。”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房门密码?”
“猜的。”
“你进来过?”
顾良敏锐地发现什么,他推开杨夜往前走几步,下意识看向空空如也的床头柜。
然后他懵了一下,转过身重新看向杨夜,“你……”
杨夜收起笑容,正色道:“记川水,我还没喝。因为我不了解它。你还不知道去了哪里,遇没遇到什么困难,我得去找你。我怕万一我喝了这水会昏睡几天什么的,所以我暂时没动它。那么现在你告诉我,我该什么时候喝?”
顾良皱眉,半晌后问:“你怎么知道记川水?”
杨夜把那块黑布相关的事情如实告诉了顾良,再问他:“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早就认识我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肯让我喝?”
一路走到床边,顾良慢慢坐下来。
他伸手点开一盏床头灯。橘黄色的暖色灯光照在他身上,他背后是深色窗帘,以及更远处的漆黑夜色。
两手扶着床沿,顾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杨夜也没催他,只是靠门站着,静静注视着他。
许久之后,顾良低着头开口:“喝了记川水不会昏睡。事实上,我无法打开它,其他人也不可以。只有你能打开。但你打开它的刹那,就会自动签订一个契约。”
“契约的内容,你签订前,我不能告诉你,那是违规的。”
“我从前当过律师,后来做法务,现在是你的总助。我帮你把关着各项重要合同的签订。你签合同前,我应该把所有有利于你的、又或者不利于你的风险都告诉你,最后由你判断该不该签字。这是我应该有的工作职责,也是我学法学赋予我应遵守的原则。”
“可是这一次的契约内容,我不能告诉你。”
“杨夜,你明白吗?这是一个矛盾所在。你也许会认为,我可以告诉你真相,让你来判断要不要喝记川水。可事实上我办不到。”
“你现在彻底和那边切断了联系,我不能将那边的事情告诉你。否则我违反规定,无法继续留在这边。”
“但如果我什么都不说,骗你喝下这个水,就是让你在不知情地情况下,让你签了一份也许会控制你人生的合同。这违反我的职业操守。”
过了好一会儿,杨夜看着他,再问:“除了职业操守以外呢?你还有什么考虑?”
顾良继续低头:“我只是不确定……”
杨夜用更急迫的语气追问:“你不确定什么?”
顾良总算抬起头,看向杨夜。
灯光下,他的眼神其实很坚定,但杨夜还是捕捉了稍纵即逝的一点担心。
“杨夜,我们以前没在现实接触过,所以你也许认识我认识得不够全面。我不确定你会不会真的想和我共度一生,甚至死后都……”
未等顾良说完,杨夜深深看他一眼,然后立刻打开门离开卧室。
顾良蹙眉,站起身慢慢跟出去。
然后他看见杨夜走到玄关,拿起了放在那里的电脑包。
电脑包里除了电脑,还有一个易拉罐。
顾良有些惊讶地张大眼睛,却见杨夜拿起易拉罐,手指已经勾在了拉环上,即将把这罐封存已久的记川水彻底打开。
杨夜拿起易拉罐就要喝,顾良抬手抓住门框,在千钧一发之际叫住他。“你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