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花魁能够产生的影响力不过三五载。倒不是因着容颜衰老,而遭到嫌恶。只是这男人最是喜新厌旧之辈,那些自诩风流的文人雅士更是凉薄。
即便是艳绝的容颜,举世的才情,在这些人的眼里,终有一天也会腻烦的。
若是花魁失去了这些恩客,没了人气,那么顺带着,便会使这整个青楼的生意大打折扣。
因此,花魁的选择,往往是一个青楼最为要紧的事情,这钱扬便是将这等看做是青楼生意的头等大事。不惜耗费重金,网罗各地的美人,为自己的青楼生钱。
而这万香楼长盛不衰的原因,其关键就在这花魁的身上。钱扬虽是网罗各地的美人,但是并不仅仅只是看中这美人虚无的脸蛋。
钱扬是个男人,最清楚男人喜欢什么,若真是一般的庸脂俗粉,自是不入眼。
因此,这万香楼的花魁除却容颜艳绝,更重要的是要有不俗的才情。
就说这李玉湖,是以其琴技闻名。世人将其琴技的造诣称为是近百年来,所有琴道大家都不能与之相论。
且说上一代的花魁,则是以擅丹青享誉天下。据传闻,当年这花魁的丹青,竟是颇有前朝画圣的道骨。
真是因为如此,这万香楼的花魁可谓是难得一见。
不知多少王孙公子一掷千金,不过是隔帘听上一曲罢了。
这样的绝代佳人,加之卖艺不卖身,不知引得多少风流人士牵肠挂肚,也不得见上。
虽都是青楼女子,但是这样的女子,其身份地位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与其比拟的。
单就说这李玉湖,不知天下有多少名流都以见上她一面而津津乐道。又不知有多少士子希望自己谱的词曲能被其看中。
若是自己的词曲能被李玉湖奏上,其声名便会在一夜之间大噪。
钱扬是极会做生意之人,这万香楼在钱扬的经营下,不但楼里坐满了人,楼外也摆上了很多的精致桌椅。
李家兄弟一打听才知道,这楼里的位置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而是给有身份的万香楼常客留着的。
而这楼外的则是为慕名而来的远客准备的。
只是,这远客即便是想要坐上这楼外的位置。都得足足付上十两的银子作为茶水钱。
听到这样的价格,饶是李家兄弟这等匪寇都吃了一惊。十两银子,才换得这楼外的一个小座,真是比自己还狠。
“大哥,你看,这生意人可比我们这等匪寇还会抢钱!”李孟砚骂骂咧咧。
李孟曦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人多耳杂,不要乱说话。
但是李孟曦心中也十分有感触,自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抢钱,过的是刀光剑影的日子,抢的钱还不一定能有这多。
当他看到就算是楼外的小座都已经坐满了人时,摸着自己荷包的手就有些不那么镇定了。
哎,原本还觉得自己算是个有钱人,毕竟抢的还不少。
谁知到这河州城里一看,自己这点钱还不够人喝几天茶的,瞬间就少了几分底气。
不过好在李家兄弟都是不俗的高手,几个腾挪穿梭就很轻易到了人群的最前排。
然后学着旁人的样,眼巴巴抬头看着这万香楼的顶楼。
万香楼在河州边,是最高的几座楼之一。
上下共有六层,一至二层算是大厅,此刻里面都挨挨挤挤坐满了人。三层以上是彼此独立的雅间,各自都虚掩着窗户。
楼下人也看不清里面状况,但透着窗户,李家兄弟还是能看到内中人影摇曳,推杯至盏,极为热闹。
雅间一般都是城中权贵名流才有资格进入。
而那李玉湖现在则是在第六层。那最后一层乃是四面都通透的阁楼,造得尤为别致.
四周除了几根柱子之外并无门窗,只是柱子之间的屋檐下挂着层层轻纱。
风一吹,那轻纱便飘荡开来,如流云水袖一般,显得尤为飘逸撩人。
此时,那第六层阁楼上除了如云般的轻纱之外,还挂着两盏尤为巨大的灯笼。
只不过灯笼这个东西,对于李家兄弟来说,着实没有太大吸引力。
他们可没有那个闲心情观赏灯笼,况且也不懂得欣赏。
“也不知道这个月,李小姐会出什么刁钻的试题!”李家兄弟的身旁站着一个衣袂飘飘的公子哥,不断得摇头叹息,看他这副样子,似乎没有多少信心。
“管她出的是什么试题,难不成你还想着能登上这顶楼,能与李小姐共度良宵不成?”
另一边拿着折扇的男子倒是看得开。
“哼,谁说我就没有机会?说不定,这次就轮到我了。我可是研究了李小姐今年的全部试题!”公子哥并不服气道。
执扇男子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哦?看你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是胜券在握了。那你倒是说说,这花魁这个月会出什么样的试题?”
这么一问,倒是让公子哥的神色变得黯淡了下来,苦笑着摇头,道:“我也猜不出来,这李小姐每次出的试题,皆是一时兴起,根本捉摸不透!”
叹了一口气,他又道:“就说上个月吧,我还以为她会出跟音律相关,或者是与月圆相关的,谁知,她却出了一道叫做芝麻糖的试题!你倒是说说,这样的题,你让人怎么答上来?”
那执扇男子闻言一愣,心生好奇,急忙追问:“那这刁钻古怪的试题,最后可有人能答上?”
“有,是城东一个卖芝麻糖的小摊贩……”
“啊?莫不是这小摊贩有何过人之处?不知他作何回答?”
“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送了一块刚出笼的热乎芝麻糖,然后就上去听了两个小时的小曲。”
书生的这一番话,倒是叫这执扇的男子听了大为震惊。
不单单是他,身后的李家兄弟闻言也是瞠目结舌,万没想到这李花魁竟会这样。
原本,他们对这花魁的兴趣并不大,只是知道是钱扬开的场子,便过来看看。
但是,听得书生这样一说,倒是勾起了他们心中的几分好奇心。
李家兄弟只是匪寇,自是不懂什么风月,只是忽的就想看看,那藏在层层轻纱之后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曼妙模样。为何只是办了个灯会,竟惹来这满城的轰动。
就在李家兄弟百般猜测之际,周围的人群出现一阵躁动,抬头一看,那原本空无一人的万香楼顶层阁楼之上出现了一袭倩影。
那倩影手中挑着一盏精致小巧的灯笼。
万香楼上那人影一出现,楼里楼外就立刻沸腾了起来。
而那挑着灯笼的女子,极为冷淡地扫了眼下方激动不已的人群。
一直等到喧嚣声渐渐平息下来,她才将里提着的那盏小灯笼高高提了起来,然后递出阁楼的围栏之外。
众人纷纷屏息以待,看着那盏递出的小灯笼。
随着那挑灯女子腕一抖,那小灯笼上就垂下一张白娟。风一吹,那白娟上便清晰地露出两个字体娟秀的大字。
“生死。”
李家兄弟不认得什么字,但是这两个字还是认得的。
李孟砚看着白绢上的两个字面露惊讶,不知道这个花魁的用意是什么,自然自己也没有那个心思猜题。
何况,他们本就不是为了猜题来的。而他们身边的众人则是神色各异。有皱眉苦思的,有自嘲苦笑的,也有捶顿足的。当然也有不少人,看着绢上两字胸有成竹沾沾自喜。
而那静下来的万香楼一楼大厅之中,突然站起一个商贾模样的华服年胖子。
只见他气呼呼地将随身带来的一只大木箱子一脚踹翻在地,然后拂袖离席。
旁人定睛一看,发现那倒翻的大木箱子里竟摔出一堆精巧食盒来,食盒一大堆琳琅满目的小吃糕点滚出来散了一地。
众人见状,顿时爆出一阵哄然大笑。
然而与这年商贾一般做法的人不在少数。
见这一次李玉湖出的题居然无关糕点,一个个顿时如泄了气的皮囊无精打采。
除却看着那“生死”二字一脸无奈的人之外,其余一干人有的已经开始要来纸笔埋头疾书了。
而李家兄弟身边那个公子哥,也已经拧着眉头思索好久后,写了一行字交给了万香楼的人。
“这位两位兄弟,不试试?”
如释重负的公子哥写完后,擦了擦额头冷汗,然后看向了一旁的李家兄弟。
李家兄弟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太多念头,只是看着一群人在那边抓耳挠腮觉得有趣。
但见那公子哥将用完的纸笔都递了过来,李孟砚略一思索就顺接过。
“你又不会写什么字,你要写什么?”李孟曦看见了,忍不住打击道。
李孟砚有些不好意思,差点忘了,只会拿刀,拿笔还真是有难度,讪讪道:
“反正是碰碰运气,随便画两笔也就是了,还写什么字不成。”
纸笔都是万香楼准备的,一旁还备着专门几张简易书案。
对于“生死”二字,在李孟砚眼里在平凡不过,就像他们杀人,赢了就是生,输了就是死。
他可不像周围那群人雅士,能引经据典,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千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