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的地方，阮阮拉上被子，将脸都盖了半边。
她蜷成了一团，很快就沉沉睡去，还做起了梦。
梦到了小时候呆的白云村，她站在村头，一眼就能看到村尾包子摊上挂的布幌子。
那幌子用一根竹竿撑到高处，被风吹得猎猎翻卷。
包子摊的阿婆有秘方，包子皮薄而透，隔着皮都能看见里头的馅儿，是剁得又细又碎的猪肉，煮熟后油花都从里头飘出来，在碗里滴溜溜的晃。
除了招牌包子，阿婆那里第二受欢迎的就是汤了——底汤里有新鲜的小河虾，加上香蒜和葱花，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咕咕地叫。
可阮阮知道自己在做梦，自从她离开峨眉山后，阿婆就已经过世了，包子手艺也没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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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梦里嘛，她都十年没吃过那么香的包子了。
想到这里，阮阮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冲到摊子上，跟阿婆喊一声：“婆婆，我要十个包子。”
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包子摊前，手里还捧起了一碗心心念念的馄饨，闻着那鲜味儿，阮阮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赶紧抿了下嘴角。
包子刚出笼，拿着烫手。
小团子一边喊烫，一边换手摸耳朵，捧着碗小碎步挪到棚子底下的小桌边，刚放下碗，就看到小方桌对面凭空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
桌边的人有一幅难以形容的好相貌，神仙和仙界两界的谪仙也不如他气质高贵清冷，明明坐在发黑的木桌边，却像端坐莲台，置身云海之中。
好看是好看的，但他看着太过疲累了一些，面白如纸，唇色暗淡，一脸倦容。
精致的眉眼好似笼着一层阴云，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阮阮仍能看出他不太高兴。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并不认识眼前之人，便没空管别人开心不开心。
她拿木调羹搅了搅汤碗，美滋滋地抿了一点儿热汤。
“你不害怕？”
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让阮阮抬起头，对上了年轻人的眼。
他瞳色很深，一双桃花眼好像可以勾人心魄一般……再配着那张冷冰冰的脸，给人一种无悲无喜之感，明明同坐一桌，却像是隔了苍山云海，疏离且遥远。
阮阮：现在是什么世道啊，神仙也这么欺负人嘛……随随便便就跑进别人家的梦境里。
“害怕什么？”
阮阮小爪爪拿起包子放到嘴边吹，边吹边问。
“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阮阮啊了一声，把包子塞嘴里，又差点儿跳起来，用手在嘴边扇风，含糊道：“好烫，好烫。”
“一个人吃包子多没劲儿啊。”她笑眯眯地说，“我这么一想你就来了，不突然出现，难不成还得等你慢吞吞从村口走过来？”
这是我的梦，当然我最大，想怎样就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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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还想说话，就见她拍了下桌子，“食不言寝不语。”
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拍桌。
年轻人眼眸半阖，不再言语，只是视线，仍停留在她身上。
看到她吃得满脸幸福，他好似也闻到了一点儿淡淡的香气，清淡缥缈，时有时无，让他不由自主地深吸口气，想要捕捉住那股味道。
常年被天宫那熏香的气息所包裹，一丝不一样的香味儿，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阮阮吃包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任谁被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都有点儿吃不消，对方那吸气的声音，她没抬头看都知道，他已经在吞口水了。
难怪长那么瘦，八成怕是饿的。
反正在她梦里，那就帮他也叫一碗，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阮阮转头，却发现背后的小食摊已经消失了，熟悉的老街变了模样，像是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留下断瓦残痕，满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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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铺就的路面上还有一些焦黑的痕迹，扭曲的人影好似要从地下钻出。
一团团火焰宛如坟头上的鬼火，朝她脚下晃晃悠悠的飘了过来。
她把两条腿盘起来，避免脚尖儿接触地面。
做这一切的时候，对面的年轻人还在看她。
小摊不见了，她本来舍不得分的，可对方的视线太过炙热，想忽略都难。
“唉……这吃了两个包子，肚子也差不多填饱了……就分你一点吧，给你尝尝。”
阮阮只能从桌边拿了个小碗，分了一个包子出来，又往里头倒了一点儿汤，浅浅的，刚好没过包子。
小团子把小碗往男子面前推的时候，接触到他有些惊愕的目光，不由脸一红，尴尬得脚趾头都抠紧了。
都决定给人分了，分一个算什么，都尝不出个味道。
阮阮咬了下唇，从碗里再分了一个出来，才把碗推到对方面前，“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口感也不好了……”
那白瓷碗上只有一个鲜红的寿字，边缘缺了口，像是被狗啃过一样参差不齐。
年轻人看着那碗，目光有些愣。
直到手里被塞了个木调羹，他才反应过来。
还是那句话，“你不害怕？”
阮阮点头，不假思索：“怕呀。”
末了，她又添了一句：“任谁的梦境里突然闯入一个人，不害怕才怪呢。而且。害怕，才是人之常情。”
年轻人什么什么都没说。
阮阮又看着他，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