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山看到转角处来了个穿西装的人，整个人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凤凰街离市区远着呢，办公场所都没一个，厂房也还没有，哪有人会穿着西装、梳着大背头在这里晃悠？
于是沈岳山看见，那男的左右瞄了下，脚步匆匆地上了那栋五层小楼。
不多会儿，手上便多了个文件袋，急匆匆地下了楼。
那人走了没几步，沈岳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你好啊，我是来找恒康牧业谈生意的。”
“什么恒康牧业？听都没听说过。”那男的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呐，”沈岳山指了指他身后的那块招牌，四个大字“恒康牧业”就挂在那。
那男的恍然大悟一般，“哦~你说恒康牧业啊，我还以为你说衡赣乳业呢！你是找对人了，我就是恒康牧业的，想谈什么生意？”
“我们想批量采购一批牛奶，要长期、大量、稳定供货那种。对了，老板贵姓？”
“免贵姓刘，”那男的又反问，“你呢？”
“我叫沈岳山，开洗发水厂的，想给员工们谋点福利，打算给几个厂的员工定期采购牛奶，一次得买两千多瓶！”
沈岳山想用采购量来引他上钩，但对方似乎对此不是很受用
“哦，买牛奶啊，好事啊！找个时间来我办公室谈谈？”
“敢问刘总的办公室在哪？”
“这个啊，”这刘总说着递了一张名片过去，“上面有我的电话，可以随时联系。”
沈岳山看着名片上的名字，刘晟财，继续说道：“刘总，那我们现在去谈谈。”
“我刚好有点事，我们另外再约个时间。”刘晟财连连摆手，说着就要走进停在路边的一辆车。
“刘总！”沈岳山在身后一拉，正好扯到了他夹着的文件袋。
文件袋往下一滑，散落下来好几页盖着章的合同文书。
沈岳山低头帮忙去捡，刘晟财却急急忙忙地收了起来。
好在反应够快，沈岳山还是瞥到了其中的几张，一张是恒康牧业向豫城中轻企业订购八十台设备，合计金额三百万的订购合同；一张是恒康牧业向凤凰支行提供的贷款申请。
“刘总，我帮您！”沈岳山还想乘机捡起几张细看，但却被刘晟财全部收走了。
“没事，我自己来。”刘晟财收完，急急忙忙地塞进文件袋，一步跨进了停在旁边的小车。
沈岳山猛拍着车窗，“刘总，我们什么时候谈谈关于采购乳制品的事？”
“下次，下次我们再约个时间，我手上有点事比较忙。”刘晟财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车窗，汽车启动，他只听见沈岳山在身后喊：
“刘总，方不方便载我一趟，我没车！”
刘晟财冷笑一声：“傻叉，没车那你就在那乖乖站着吧。”接着装作没听见一样，一个提速，把车开出了百米开外。
沈岳山二话不说，小跑着回到街口，一屁股坐在那辆桑塔纳上，一脚油门追了上去。
这招商引资的事都还没公示呢，最多只能算是内部商定，完全还没有正式下文，这刘晟财怎么就拿着材料过去申请贷款了？
沈岳山开着车跟在刘晟财身后，绕了两个弯，又开了约半小时，终于见刘晟财在中行的凤凰支行门口停下。
接着匆匆地下车，抱着手上的资料，进了银行里。
甚至也不用排号，刘晟财才进到银行，便有人引着他往贵宾室里走了。
沈岳山看着这耐人寻味的一幕，等了一阵，见刘晟财喜笑颜开地走了出来，还在银行门口和工作人员握了握手，才坐回自己的车里。
沈岳山又跟了一路，直到刘晟财开到一栋居住楼房，停车，上楼，沈岳山才驱车离开。
在李金亿的办公室里，沈岳山正在讲述所见到的一切。
两人皱着眉，静默了好一阵，都在低头思量。
“估计不好弄，”李金亿清了清嗓子，“照你这么说，这笔贷款他申请得很顺利。而一家还没下文确定的招商引资企业，能够在这短时间里就拿到三百万的贷款，恐怕背后涉及的利益链可不少。”
“这我知道。”沈岳山说道：“要么他是和银行的人有门路，要么是和招商那边的人有门路，更有可能和两头的人都有门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个门路给挖出来。”
“你还想去挖？”李金亿面带惊讶，“你都知道牵扯到这么多方面了，还想着去挖？就我和你两个吗？靠什么去挖？”
“也不用挖得多深，主要是要确认一下，我心里已经大概清楚了。”沈岳山猜得已经八九不离十，这个时代真的什么人都有啊。
“怎么说？有什么思路？”
“依我看，这就是骗贷。”沈岳山一针见血地说道：“拿到招商引资的资格，就可以进一步在银行这边拿到无息贷款的资格，再拿着设备采购的合同去找银行把贷款拿出来，钱就到手了。”
“那设备采购合同怎么来？”
“要么是和采购商联合起来骗贷，要么是伪造的设备采购合同，这个只要问一下豫城中轻企业就知道了。”
“那你又怎么确定他一定是骗贷？就不许他想正正经经做生意吗？”
“做生意？”沈岳山笑道：“三番五次上门，把生意都送到他面前了，我们那态度是都恨不得贴钱给他做生意了，却还是千推万阻，这像是做生意的样吗？”
李金亿也没接话，思考着沈岳山的分析。似乎无论在哪个方面，这推断都显得合情合理。
“那你要怎么办？”李金亿问道，“真就这么头铁？一定要去碰一碰？”
“碰，不碰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恒康牧业把补贴都骗走了。而且我可以肯定，有类似情况的企业，绝对不止这一家。”
“你能怎么碰？”李金亿神色严肃地盯着他，“拿头去碰吗？你都猜到了，这事可能和招商、银行都有关系，而且这个可能性也确实是极大。就这你都还想去碰吗？”
“试试嘛，一步步来，先核实一下豫城中轻这边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