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别墅宽敞的天台上……他倚着墙壁屈膝瘫坐着,原本整齐的衬衫开了两个扣子,昂贵的西装外套也被随意扔在了地上……
舰长的脸色苍白,双牙紧咬,可双颊处却又有一种难耐的红晕,原本有神的渊瞳隐隐布上了几分血丝,光洁的额上布满汗珠,握着酒瓶的手也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忍耐什么巨大的痛苦………八壹中文網
狼狈而不堪。
拨弦手长时间的使用让他的双臂透支酸麻,而临渊的副作用又如同蚀骨的食人蚁,一又一次冲击着他的精神……
此刻男人的模样……就像是戒毒所的瘾君子,在长期的治疗后……又一次染上了毒物。
痛苦到几乎发疯,明明整个人已经疲惫到脱力,可大脑的兴奋感却迟迟不散,不断向身体四肢传递着振奋的信息……
一瓶接着一瓶地灌着高浓度的白酒,可酒精非但没有麻痹他的神经,反倒好像一把烈火,将他心底的欲望烧得越来越旺……
要……坚持不住了……
颤颤地拿起手机,此刻的他真的好想好想听到她的声音………
如果……如果她还在身边的话……
一定……一定可以……
男人调出了那个设为特别关心的号码……
两行清泪却顺着他的脸庞滚落了下来……
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在月华的辉映下闪着微光,好像水晶之心的碎片。
不想让她担心,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泪流………
或许男人就是这样,
明明嘴上说着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都一起分享,一起承担……
但当暴雨降临时,却默默地撑起了雨伞。
一面阳光开朗,谈笑打诨,
一面大雨斑驳,遍体鳞伤。
………………
黑暗中的眼睛是不见得光的,见过了五彩斑斓的世界后……又怎么能继续忍受黑暗?
但此刻的他……却甘愿忍受着双倍的痛苦,双倍的折磨……
为什么呢……
………………
明明直接告诉阿波尼亚摆渡人的真相就可以了……
明明把责任撇个干净就没有事了……
明明就是奶奶的自作主张,明明就是阿波尼亚的自我陶醉………
为什么……该死……为什么……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一次又一次地……
樱进工作室的时候也是……
帮华找房子的时候也是……
借钱给千劫的时候也是……
帮科斯魔追女朋友的时候也是……
自己不应该就是一个人渣才对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会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明明只要装作不知道,明明只要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就都可以应付过去的……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还算什么【深渊】!?
这不就是一个该死的,恶心的……
滥好人吗……
为什么非要他来承受这些?!
为什么对一个砍了自己八刀的疯女人也要这么事事关心!?
你喜欢摆渡人又管我什么事!!?
自己恋爱脑上头又能怪谁!?
妻子!?丈夫!!?
狗屁的责任!!!
道歉,赔礼,打圆场,融洽关系,帮忙找房子……明明难受得想哭,还要陪着一张恶心的笑脸……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假惺惺好人的?
被揍了不还手,被骂了也笑脸相迎……
……………
明明有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
明明已经有控制一切的力量了……
为什么……为什么……
……………
为什么要做好人啊……
男人想要仰天长啸,
可从喉咙中发出的却是一声嘶哑的悲鸣。
真的好累……当好人真的好累……
和以前一样,当个卑鄙的人渣不好吗?
……………
……………
……………
东方军区一直缺乏战力顶尖的拳师,只要把阿波尼亚的消息透露给东方军区的上将苏素,苏家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招揽拉拢阿波尼亚……
苏家也拥有煌国最强的海军,在东方近乎一手遮天……
虽然苏一向淡泊名利,但从一些小事却不难看出,苏的医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舰家以拳术定高下,而苏家则是以医术论优庸。
苏家家主的位置,迟早都是苏的。
苏是一个好男人,起码在人品上比他要好得多得多。
阿波尼亚会成为苏家的少夫人,而他也可以得到苏家的一大笔补偿………
明明……明明这样的结局皆大欢喜……
明明只要告诉她,“摆渡人”,只是他在出任务时用的一个身份……
为什么……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
…………………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曾去北邦执行过一次歼灭恐怖黑帮的任务。
当时北邦的一处工厂由于过量排放含汞废水,当地的居民患上了一种类似于癫痫的疾病。
而狼牙重工生产的物资中,就包括了解决问题相关的净水器,医学设备和药物。
结果,这批物资在运输途中被当地的黑帮截获……………
在北邦,狼牙重工便是黑道的王。
而北邦的虎王,却被一个下三流的小黑帮拔了虎须。
当时他所接到的任务,便是把当地的黑帮连根拔起,回收物资。
军功,按人头算。
……………………
那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小黑帮的首领拥有一柄中火力的机枪,而作为队伍的攻坚手,他的任务便是将首领击毙,控制或破坏机枪。
男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完成了任务。
漆黑如墨的摔碑手轻而易举地便抓碎了首领的脑壳,当后援部队从正面突入时,他甚至已经杀光了工厂内共计三十一名黑帮……
………………
“那天我们经过一个中转的小镇,因为时间缘故,队伍便在当地修整了一个晚上。”
“小镇里多是老人和小孩,接待我们的人员中,有一个小姑娘我印象很深刻。”
“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脖子上有一串骨质项链,背了一个绿色的旧书包,书包里也没有书,只有两大包糖果。”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问她书包里为什么不放其它东西,而是放了两包糖果。”
“她告诉我,这两包糖果是她爸爸送给她的,她爸爸告诉她,在想哭的时候,吃一颗糖,心里就不会难受了………”
【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脖子上有一串骨质项链】
而他清楚地记得,在他所歼灭的黑帮中,有一名男子……便带着同款的骨质项链。
………………
………………
………………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他永生难忘。
除了他之外,当时带队的队长同样注意到了项链的问题。
队长留了一个心眼,在补充补给时,队长使用狼牙重工的检测仪对食物与水源进行了仔细的检测………
结果发现了大量的有毒物质。
一个猜测豁然而出。
村里的男人,并没有和之前妇人所说那样去往了矿场,而是组建了黑帮……
在北邦,并不存在法院。
每个黑帮各有各的的规矩,而狼牙重工的规矩便是………
怀疑产生,罪名成立。
除了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外,整个村子被屠戮殆尽………
当他散心回来时,看到只有堆成小山的尸体,尸体上被洒满了汽油,明火一现,火光冲天……
冲天的火光中,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而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则是跪倒在了那座尸山的前面,
双瞳无光,目露绝望,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来自地狱的火光………
她已经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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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假的希望被掐灭之后……剩下的是什么?
如果那个温柔可爱的女人知道自己憧憬的那个丈夫……
那个光明磊落,一身正气,英姿飒爽,仰不愧天,志坚行苦………集世界上一切美好于一身的丈夫……
其实就是一个冷血暴力,自私疯狂,欺世盗名的刽子手……
她会怎么样?
意识逐渐模糊,双手和双腿也渐渐失去了感觉和控制……
在临渊和疲惫的折磨下,
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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