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9年10月20日，早上九点，仙境大楼
由于伪装成商业大楼改装成的公寓，高宇维没有把他浮夸的品味用在仙境大楼。除了mio和李博洋的房间，每个楼层都很正
常，客厅就是客厅、健身房就是健身房、医务室就是医务室，不会有巴洛克或哥德式的玩意儿出现。
会议室很单纯，一张强调人人平等的圆桌，桌子中央放着花语为「忠诚」的向日葵。据说高宇维曾想效仿当年的法国参议院，
摆上类似「七贤人」的雕像，但最后被里奥阻止了。
「圆桌会议开始，出席者请依序回报。」
2169年10月20日，二十一岁的谢绿站在大圆桌的前方，手里拿着本名为「会议记录」的书本，对着会议室中的所有人说。
「第四干部，mio。」
坐在编号4的位置上，外表永源维持在五岁的mio今天穿着白色的浴衣，手里还抱着她的绵羊娃娃。
「第五干部，李晴炀。」
坐在mio的隔壁、编号5的位置，二十二岁的李晴炀打了个很大的哈欠，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第七干部，江云格。」
与李晴炀隔一个空位，二十四岁的江云格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但他看起来比李晴炀更困，毕竟早上不是猫的活动时间。
「第八干部，谢绿。」
高傲的谢绿一直担任着会议纪录的角色，她穿着那套白底绿纹的改良汉服，手里拿着笔，快速记下每个出席者的名字。
「第十干部，尼可拉斯．克里斯托多罗普洛斯。」
二十八岁的尼可拉斯披着他的白色医师袍，还是那张全世界欠他几百万的表情。他看得出来，谢绿在写到他的超长名字时，额
头爆出了一条青筋。
「第十五干部，柠檬。」
坐在编号15的位置上，十一岁的柠檬离其他人比较远。她之所以永远是最后一号，有个称不上原因的原因──圆桌会议时，她
能坐在编号1的里奥隔壁。
出席者都已回报完毕。看着不到一半的出席率，谢绿默默叹了口气，进入下一个流程：「回报缺席者缺席原因。第一干部里
奥．怀特？」
柠檬面无表情回答：「任务中，调查国家主义份子。」
「第二干部葛蕾丝．怀特？」
尼可拉斯双手环胸，说：「同第一干部里奥，调查国家主义份子。」
「第三干部李博洋？」
mio抱着娃娃，回答：「任务中，处理萨拉凯尔教后续事宜。」
「第六干部赖梓绫？」
李晴炀撑头，说：「语言能力尚未达到会议水准。」
「第八干部派翠克．雷蒙？」
尼可拉斯再次回答：「同第三干部李博洋，处理萨拉凯尔教后续事宜。」
「第十一干部金允希、第十二干部赫密士、第十三干部赫菲斯、第十四干部美狄亚，四人皆为宇维少爷特准。缺席者缺席原因
调查结束，圆桌会议开始。」
说完，谢绿阖上本子，同时也松了口气，「今天元老都不在，我们轻松点吧。」
「妳当老子和柠檬都死了是不是？」尼可拉斯瞪了谢绿一眼，不高兴地说。
「你们年纪太小，才不配那个『老』字。」谢绿懒得争辩，直接进入正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没有的话，就直接散会
喔。」
「我昨天收到了爸爸的消息。」
所有人一致看向举手发言的柠檬。女孩一手拿着她的手机，边看边说：「爸爸要我们帮他一个忙。」
「里奥需要帮忙？真稀奇。」mio歪着头说。
「嗯，我收到时也吓了一跳。」柠檬说。
「有点难想像柠檬吓到的样子。」谢绿笑着说：「毕竟妳和里奥大哥一样，永远都没有表情。」
「越大表情越少。」目睹柠檬成长的江云格感慨地说。
柠檬没有正面回应，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说面无表情，索性继续说正事。
「国家主义份子，爸爸他们已经调查得差不多。表面上反对联合政府、想恢复二十一世纪的民族国家，其实核心干部都是十大
家族的残党。简单来说，是群想向宇维少爷复仇的人。」
听着柠檬的描述，李晴炀不屑地哼了一声。耳机只戴半边的他已经知道柠檬要说什么，索性帮她切入正题，说：
「金钱来源是人口贩卖？无趣。」
「毕竟是第二大的非法交易呀。」mio摸着她的绵羊娃娃，笑着说：「就跟买娃娃一样，三不五时就会想要新的玩具。」
柠檬点了点头，补充：「国家主义份子的主要货物是小孩子，其中十岁以下的，就占总交易量的一半以上。」
「噢，葛蕾丝听到一定气死了。」尼可拉斯说，口气十分冷淡。
「嗯，爸爸说，他很少看到葛蕾丝这么生气。」柠檬告诉她的表哥：「问完情报后，就徒手把人弄坏了。」
「完全不意外。」尼可拉斯冷笑。
「喂，现在是圆桌会议，不是过年围炉，不要只讲你们家的事！」觉得被排挤的谢绿立刻打断他们，「所以，里奥大哥要我们
帮什么？」
「里奥大哥要我们把人蛇集团处理掉，好断了国家主义份子的财源。」李晴炀边打哈欠、边帮柠檬说。
「蛇头的身分查到了吗？」江云格问。
「嗯，那个男的姓廖，做慈善事业的，有个帮助弱势孩童的基金会。」柠檬回答。
「哈，白天照顾小孩，晚上再把他们卖掉吗？恶心死了！」
从小读论孟的谢绿无法忍受这种人渣的存在，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吧。那种败类，我三十秒就可以解决了。」
「不，本大爷想到一个好方法。」
今天的李晴炀正常运转。他露出在场所有人都讨厌的那种笑容，兴致高昂地说：「让mio去吧。」
「！？」
所有人都露出不解的神色，尼可拉斯率先开口：「这种简单的任务，连派翠克那个烂咖都可以完成，干嘛要mio去？」
李晴炀头抬高了四十五度，「哼，这就是你们和本大爷智商的差距。」
江云格按住谢绿准备拔刀的手，柠檬用眼神示意尼可拉斯冷静。
「给你们个提示吧！再过几天，就是小孩子合法闯入住宅的日子，我们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李晴炀说。
「你是说……万圣节？」江云格顿了顿。
「bingo！你们小时候没玩过吗？小朋友们打扮成妖魔鬼怪、挨家挨户敲门、喊『trickortreat！』的日子。」
「……。」
整个会议室沉默了三秒。李晴炀立刻发现自己讲错话，尴尬地说：「靠，我差点忘了，你们都是群没童年的人，难怪一点共鸣
都没有。」他干咳了几声，继续正题：「做慈善事业赚不了什么钱，那个姓廖的为了维持清廉的形象，和老婆小孩住在很普通
的住宅区。万圣节那天，住附近的小孩都会去敲他家的门，mio可以假扮成要糖果的小孩，再不留痕迹地解决掉那个姓廖
的。」
「哇！听起来好好玩喔！」
mio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两眼闪闪发光地说：「可以和博洋一起去吗？」
听到哥哥的名字，李晴炀瞬间变脸，恶寒地说：「mio，没有大人在要糖果的，而且看到那种变态，附近邻居都会报警。」
「欸？好可惜喔，博洋会很开心的说。」
mio嘟着嘴，正觉得失望时，冷不防和坐在另一边的柠檬对上眼。
「啊！那柠檬可以吗？」
mio兴奋地问隔壁的李晴炀，「柠檬也是小孩，可以一起要糖果吧？」
「……我？」突然被cue的柠檬有些错愕。
「可以是可以，但就像尼可说的，这种任务连派翠克都可以完成，妳一个人去都很浪费了，干嘛还要柠檬……唔！」
话还没说完，李晴炀突然低吼一声，捂着头趴到桌上。要不是旁边的江云格反应快、连忙扶助李晴炀的身子，他人都要从椅子
上摔下去。
「学长！」
谢绿大喊，mio和柠檬也吓了一跳，尼可拉斯在这时冲上前。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看得出李晴炀的头痛得厉害。
「唔……该死！怎么……这么不会……挑时间……！」
李晴炀趴在桌上，头痛使他的身体不断颤抖，冷汗也从额前流了下来。江云格听见他急促的心跳与不规律的呼吸，着急地问尼
可拉斯：「他怎么了？」
「……。」
尼可拉斯皱眉，赶紧替李晴炀戴上另一边的耳机，大约一分钟后，李晴炀的头痛才终于缓和下来，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
睛喘气。
「你们为什么都不听医生的话！」
尼可拉斯从医师袍拿出小手电筒，确认李晴炀的瞳孔缩放正常，开骂：「你的解心术必须适可而止！是怎样？都把医生的建议
当屁！」
「……解心术？」
一直在观察大家「天赋」的柠檬立刻明白尼可拉斯的意思。李晴炀的「天赋」对脑部的负荷很大，所以高宇维才给他那副耳
机，而现在的李晴炀很明显，就是过度使用了解心术。
「因为梓绫吗？」
柠檬说完，李晴炀吃力一笑。
「不愧是小柠檬。没错，本大爷为了梓绫，几乎把脑子烧坏了。」他边喘气边说：「她每杀一个人，本大爷就得确认她的精神
状况。唉，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放着她不管。」
看着李晴炀无奈的笑容，在场的人都非常讶异，尤其是谢绿。当年加入神与畜时，李晴炀是她的向导，她见识过李晴炀的轻
浮，如今那个玩世不恭的李晴炀竟对赖梓绫付出到这种地步。
然而，尼可拉斯可不这么想。管你认真不认真，有病就是要吃药，不用吃药就躺着。他没问过李晴炀的意愿，直接把人扛了起
来，准备送到医务室。
「你们继续吧，我带他去病房。」尼可拉斯不理会李晴炀的挣扎，自顾自地说：「话先说在前头，我赞成柠檬和mio一起去。
柠檬再过几年就要参加忌妒派对了，累积点经验也好。里奥大哥一定也这么想。」
「你干什么！放本大爷下来！」李晴炀对其他人大喊：「喂！还不快阻止这个庸医！少了本大爷，你们会议还开得下去
吗！？」
众人非常有默契地装作没听到。听到尼可拉斯提到里奥的名字，柠檬便笃定地看向谢绿和江云格，说：「好，我和mio一起
去。」
「欸？这样就答应了？」谢绿愣了愣，「我是不反对啦，而且，柠檬好像没和mio出过任务。」
「尼可说得没错。忌妒派对可是九死一生之地，柠檬和mio多学一点也好。」江云格很认真地说。
「你们两个！不要忽视本大爷的求救啊啊！」
于是乎，李晴炀就在「因为平时做人失败，所以出事时没人想理他」的悲剧下，被尼可拉斯带走了。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四个
人，谢绿心知这会是开不下去的，索性拿起会议纪录，跟mio说：「妳把提案上传到godandbrute给大家投票，过半数的话
再上呈给宇维少爷。」
「好喔！可是要怎么用？」对电器产品一窍不通的mio露出无助的微笑。
「……唉。江云格，你帮她。」谢绿下达了主人对宠物的命令。
「mio有带手机吗？」江云格问。
「没有，在房间，我拜托咪咪帮我保管！」
「好。我先和mio去房间，这里就交给妳们了。」
说完，江云格和mio也离开会议室。反正今天重要的人都不在，谢绿不会强迫他们一定要等宣布散会时才能离席，何况她今天
也懒得走会议流程。
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柠檬索性开始喝会议室的饮料，谢绿则开始写会议纪录，努力把乱七八糟的会议写得很正式。
「李晴炀，没有问题吗？」喝着甜死人的苹果汁，柠檬问坐在圆桌另一边的谢绿：「我从没看过他这样子。」
「我之前也是听说，没有亲眼见过。」谢绿边写边说：「他这次是认真的。」
「什么意思？」柠檬面无表情地问。
「他曾经告诉我，这辈子除了宇维少爷下令，再也不会使用解心术。就算没戴耳机，也不想去解读那个被他称为『频率』的东
西。」谢绿用她好听的声音问柠檬：「其实我不太懂『频率』是什么。妳知道吗？」
谢绿问对了人。柠檬大概是神与畜里，对大家「天赋」最了解的人。
「频率就是，每个人从出生起，被大脑记录下的所有想法。」她告诉谢绿：「可以想像成一种语言，只是这种语言没有声音，
李晴炀的『天赋』就是听得到，也听得懂这种语言。」
「好吧，大概有点头绪。怪不得他说人多的地方很吵。」谢绿好奇问柠檬：「妳有办法模仿吗？」
柠檬摇了摇头，「别说解心，连读心都没办法，最多模仿他的思考方式。」
「模仿那家伙的思考方式，应该很恶心吧？」
「嗯，每次模仿完，就想打自己。」
「哈哈。」
谢绿笑了笑。绿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那画面真好看。
「总之，李晴炀很讨厌自己的『天赋』。虽然他的『天赋』能帮到宇维少爷，又能拿来恶作剧，但他其实不爱使用。一方面会
听到不想听的东西，另一方面，就像妳表哥说的，对大脑的负担很大。」
「可是，他却用在了赖梓绫身上。」柠檬说。
「当他说想当梓绫的向导时，我就觉得很奇怪，毕竟他之前已经当过我的了。仔细想想，他和梓绫的遭遇很像，一个是肉体上
的虐待，另一个是精神上的。大概是在梓绫身上看到了自己，李晴炀才难得认真吧。」谢绿耸肩，「不过，尼可这次也是认真八壹中文網
的。可怜的李晴炀，大概一阵子不能用解心术了。」
「……。」
柠檬看着谢绿认真写会议纪录的脸，突然说了句：「小绿意外的，很在意李晴炀呢。」
「……！？」
正在写字的谢绿，手里的笔刹那滑到一边，「什么！？我才没有咧！」
「刚刚出事时，妳喊了一声『学长』。」柠檬撑着头，盯着谢绿，「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喔，那个啊……当年宇维少爷叫他假扮成我们学校的学生，来和我接触，也是那时候被问要不要成为神与畜的。刚开始因为
不熟，我都叫他学长，是最近几年才改口叫全名的。」
谢绿一阵尴尬，一手捂着脸，说：「刚才因为太慌张，竟然就这样脱口而出……啊啊，好想死！」
看着谢绿尴尬的样子，面无表情的柠檬竟然笑了。
「原来你们感情这么好。」柠檬笑着说：「怪不得，我从没看过脾气很差的谢绿，和最惹人厌的李晴炀吵过架。」
「有妳表哥在，『脾气很差』这个头衔还轮不到我吧！」
谢绿不甘心地说。当时的她绝对想不到，再过几年，她为了眼前面无表情的女孩，和李晴炀站到了完全不同边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