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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结束。
楚秋云哪怕一肚子计谋,面对这样的境地也束手无策。
她张嘴就要嚷嚷,被陆诚随手塞了个汗巾进去——呜呜咽咽着押下去了。
“皇姐!”
鸾意一把抱住从马上下来还未站稳的人,脸颊轻轻贴住了她:“你真的来了!我,我以为他们诓我呢!”
二公主身上的伤压根不可能痊愈,时间太短了,可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硬是在得到命令后亲自领兵出来,把之前的憋屈一扫而空。
她紧紧抱着皇姐时也碰到了自己的伤口,龇牙咧嘴看得人好笑。
“笨。”
鸾姜用左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不介意指尖染上的一点灰尘,言语间带着浓浓宠溺:“谁敢假传圣旨?松开,蹭得朕一身灰,嫌弃死了。”
“我才不呢,我知道皇姐不嫌弃我。”
她嘿嘿笑着,装作眼中的亮不是要流下的泪,是被映出来的光。
——出师不利,几十万军队被楚秋云几千人暗算,她身受重伤,这是奇耻大辱。
面对众将士怀疑的目光,鸾意还没修炼成无动于衷的强大心脏。
在城内养伤的这几日,度日如年。
就当她以为自己根本延续不了父亲的荣光,想要跟皇姐请罪时——
皇姐来了。
那座山有多难爬,她不是不知道,可皇姐爬过来了,皇姐那样的身体都爬过来了。
鸾意重新拿起父亲的长枪,她心中想着的不再是要成为父亲,她要成就她自己。
皇姐信任她,相信她会及时率兵出城,她怎么可以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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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意的大军休整一日又该前进了,而鸾姜则准备打道回府。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为了亲手捉楚秋云才来的。
刚把她带回丰城,鸾姜和陆诚简单先审了审——说审讯也不恰当,鸾姜觉着更像是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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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第一箭,是故意骗我?”
楚秋云瞪着女帝,鼻子狠狠皱了下:“好歹也算是一国之主呢,竟然从小装病到大,真是恶心。”
斜躺在美人榻上的女帝挑了下眉,慢慢悠悠说:“朕确实没什么力气,第一箭只是试探能不能射到你身边去~谁知楚将军就一时大意,以为朕是个废物呢。”
楚秋云翻了个白眼:“呵呵。”
吹了吹指甲上不存在的灰,女帝反过来安抚她道:“楚将军这次是失误,朕懂的。”
陆诚则不爽楚秋云一副‘你胜之不武’的鬼样子,直接说:“你自己轻敌怪得着谁?难道我们二公主在路上被你伏击便是你聪慧,你自个儿被我们陛下打下马便是我们陛下胜之不武了?没听过这么离谱的道理,倒是见着了你这么离谱的人!”
“……我不跟你作口舌之争。”楚秋云顿了顿才闭上眼,仰着脖子说,“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陆诚讽刺道:“你若真是不怕死,你早就死了,还留在这里说悉听尊便?肯定是想着用情报来换你的命,惦记着跑呢。”
“你!”
本来楚秋云确实有拉扯几番再翻脸的盘算,被陆诚这样大咧咧说出来,她反而不好提要求了。
“行了,说那么多实话干什么,不知道假话听起来更顺耳么。”
女帝抬起手在空中挥了挥,语气娇嗔。
“……”陆诚望着她唇边的笑,怔住了。
他是第一回听陛下这么跟自己讲话,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马上那一箭。
路上鸾意就给陛下看过了,伤得很重,必须快点启程回京。
这两日她的右手根本是处于不怎么能动的状态,偏偏她又没有病人该有的样子——成天不是笑就是撩二公主,二公主走了又去城主府逛了几圈,把人家宋城主搞得心惊胆战,桌上连肉也不敢摆了。
如今面对楚秋云,她也不急不恼,仍是用那种逗小孩儿的语调,偶尔还能戳中陆诚的笑点。
——楚秋云就不这么觉着了。
她死死盯着榻上悠然自得的女人,唇都要咬出血。
从她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你是楚家的人,”女帝浅笑着看向她,“楚家很了不起啊,出了几个将军了。”
陆诚对西陵楚家略有耳闻,瞅着楚秋云的目光要稍稍和暖一点,毕竟忠臣之后总是受人尊敬的。
包括女帝,她的话音也少了些许玩笑成分,坐姿也端庄了些——
谁知楚秋云却冷笑一声:“不用你假好心,在你们这种人眼里,出身权贵自然都是好。”
“……”
女帝很感兴趣地支着下巴,笑着问:“何出此言呀?”
提到这里,楚秋云越发不屑一顾:“满门忠烈的后院也是乌七八糟,不过因为我是姨娘生的,便处处受苛责,吃的用的全然比不上其他人……”
她说的是原身楚秋云的遭遇。
系统:【楚秋云在楚家不受待见的原因是她母亲当初使了计爬上楚老将军的床,但楚家当家嫡母也是将门之后,性情耿直,看不上楚秋云也给了她饭吃,只是跟嫡女的待遇到底不一样。】
楚秋云:“嫡庶有什么关系?礼教分明全是吃人的玩意,把人活生生压抑死了!要我说……”
陆诚觉得她是个疯子,而女帝却笑眯眯抬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问:“若你是楚家嫡女,你也会觉得嫡庶没什么所谓吗?”
“……”楚秋云,“自然!”
女帝‘噢’了声,笑道:“请继续说下去。”
楚秋云却越发觉得这人是在侮辱自己,她偏过脸,像是气得不轻:“我不说了,你杀了我吧。”
——鸾姜当然不会杀楚秋云,她让陆诚把女主押下去,一同带回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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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回朝时表面上看着一切顺利,还擒获了敌国大将军,实则——
巫减抱着怀中额上满是冷汗的人,手指微微发着颤。
她一路强撑着回宫,还未到床边就软倒下去,幸好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才及时抱住。
否则这一身红衣就落在地上去了。
御医来时神情凝重地说了一大堆用词相当慎重的话,简而言之就是旧疾未愈又添新伤,哪怕前段时间养好了一点,这下却又都回去了,再有个风吹草动极有可能祸及性命。
——跋山涉水这种折腾人的事也亏得她那样积极,更亏得她真能捱得过去。
“你要哭了啊。”
女帝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好,眼睛半阖着,唇边习惯性的笑也加上了虚弱气,显得脆弱极了:“比小意还多眼泪,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