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之间一直没有避讳过这个问题。
她之前也提过几次,男人都没有否认过,而且在那件事情上,他都会没有保留地将液体留在她的身体里,之后没有做过措施,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毕竟他这个年纪中很多人都已经成亲生子,他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对于仕途上来说也是一个助力,她想不出来他为什么在这时候提出——他们暂时不要一个孩子。
期待好久的东西突然落了空,她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揪着男人的袖子,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总得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是我不好。”陆谨言去寻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握着,低声说:“最近朝堂上不安稳,皇上……到底是老了,太子身子骨也不甚硬朗,底下几个皇子虎视眈眈,这天怕是要变了。
我本不想参与进来,可是在我这个位置上,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这里面局势不明,指不定哪天我就下去了,有了孩子不过是多了一个累赘。
再等等看吧,等日后局势好了,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府邸,能让他健康安心地长大。”
若是陆谨言说了旁的理由,江婉容可能还会怀疑什么,可说了朝中局势,她就不再开口。
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对上一世的事情多少有个印象。
对于大周朝的百姓来说,这十年是最动荡的十年年。
先是现在的明德皇帝驾崩,皇子们相互厮杀,还是太子在首辅和威远大将军的支持下登上皇位,定号万宗。不过万宗帝也没能将皇位坐上多久,三年之后宁王赵岑挥师北上,直逼都城,龙袍加身成为新任帝王,定号元和。再然后便是她的这位身边人起兵谋反,战争拉扯两年后以陆谨言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十年江山三易其主,对黎明百姓来说无异于一场浩劫。尤其明德皇帝追求长生之道不理朝政,万宗皇帝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元和皇帝任用酷吏,杀人成性,所以江山到陆谨言手上时,实际上已经成了一个烂摊子。
可要是她记得没错,当今圣上后年才会驾崩,趁着这一两年时间将孩子养大又不是什么难事儿,越是拖到后面越不是生养的时机,所以她还想要争取一下,“真的不行吗,我也能照顾好他的。”
“你年纪还小,这么着急干什么?”陆谨言避开不直接回答。
江婉容眼睛眨了眨,意有所指道:“可你年纪不小了,旁人可是一直在催着。若是不知道缘故以为是我的原因,说不准还会有后招呢,毕竟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生孩子。”
“不会的,以前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男人这么说,江婉容心里就算是还有不满,也没有再表现出来,毕竟她又不能扒拉着上赶着非要生出一个来,两个人就孩子的事情目前暂时是达成一致。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有了一回,男人似乎知道她心里有气,所以动作间格外温柔。她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被抚摸,全身仿佛被浸泡在温水中,连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颤抖着达到一个愉悦的巅峰。
她的脑子成了一片空白,双手紧攀住男人的身体,至于后来发生什么,她已经记得不大清楚,隐隐约约记得男人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说了句话。
他说话时也很温柔,却隐约有些低落,像是深山里从石上淙淙流淌的山涧流水,自顾自地在月色清辉中吟唱着别人不明白的歌。
她因为受伤的缘故,老夫人特意发话,让她这几日不必过去请安,她也乐得不去见那一堆人,睡到上午的时候才悠悠转醒。
茗雪早上的时候去大厨房拿了一点食物用炉子温着,她用过之后又喝了一碗药,是昨天陈大夫开的方子。
她只喝了两口就觉得有些不对,用帕子抿了抿嘴问了声,“这药是你看着熬的吗,我怎么喝着味道不大对。”
“是奴婢亲自看着熬出来的,中间没有经过旁人的手。对了,早上的时候陈大夫过来送了新的方子,说是里面加了一位温补的药材,应该是这样味道上有些差别。”
她心里觉得奇怪,怎么昨晚陆谨言才和她说不要孩子的事情,今天陈大夫就突然换了药,她有些疑心是避子汤。
避子汤很是伤身体,常年服用容易落下毛病。她虽然同意了暂时不要孩子,可没想过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想了想之后,才同茗雪说:“你找个机会将我吃的药拿一份出去,找个大夫看看,看他怎么说。”
这话就说得有些意思了,茗雪“啊”了一声,包子脸上写满了无措,半天才憋出一句,“您是怀疑这药有问题吗……可陈大夫……陈大夫不是三少爷的人吗?”
要是有问题,岂不是三少爷要害夫人。茗雪想到这个可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婉容见她这样,瞬间死了将事情交给她去做的心,敷衍着:“我想知道药是怎么配的,以后还能让你们直接去抓药。”
“原来是这样啊,还吓了我一跳。”茗雪拍着自己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用,药也不能乱吃。到时候要是真的不舒服,请陈大夫直接来看看多好。”
江婉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小傻子,顺着说了一句“也是”就直接将她打发走,后面交代妙菱去做。不过这也提醒她手上缺人用,让绯珠注意一下院子里的人,准备提拔一个机灵一些的,留着帮帮忙。
她在屋子里几天都没有出门,徐氏派人送来了不少补品,宣氏也过来一趟,府里的几个姑娘也都过来了,独独除了陆锦瑶不闻不问,仿佛没有她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周氏这几天经常抱着孩子过来玩,怕她不高兴还一直劝了两句:“六姑娘年纪小,之前在府里生活身边也没个亲近的帮忙拿注意,自然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你心放宽些,等过个一两年,她就知道你的好,明白什么是一家人。”
“我哪里真的能和她计较,她哥哥可护着这个妹妹呢。”江婉容那些小鼓去逗清禾,小姑娘咧着嘴笑,扶着栏杆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去抓她手里的小鼓。
“他不是也在乎你。”周氏凑了上来,低声耳语,“我听夫君说,最近侯爷在朝堂上被人参了一本,说是恶意侵占田亩,被圣上骂了一回。”
这事她但是没有听陆谨言提起过,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当然她也不肯承认,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否认着:“许是凑了巧,他近来也忙着,每日到深夜才回来,哪有时间去理会这些。”
周氏笑而不语,这事就算不是陆谨言做的,也是他默许的。陆三郎迁升为吏部尚书,平北侯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再着说,这京城里谁家没有一点扯不清楚的事情,平北侯府这都算是厚道的,谁闲着没事为了件芝麻大点的事来得罪陆家。
不过江婉容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去提,专心去逗两个孩子。
徐氏应当是真的在乎陆谨夏,补品和首饰都送了不少,愣是没有让陆谨夏过来认真道过歉。
她在私下里问了一回陆谨言,陆谨言在提到他的时候态度有点冷,自嘲说:“不来便不来吧,我们也不缺这一句话。”
他握住她的手,倒是提了另一件事,“衣服可已经做好了,过两天就要举办宴会,别到时候来不及。”
说到这里江婉容的笑意都是止不住的,“都已经送过来了,很好看,我很喜欢。”
那日男人突然带回来一匹浮光锦,纱罗色,远远看上去还浮着银纹,瞧上去像是朝阳升起时不轻不重涂抹在天空的一道云彩,她几乎是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理智的,立刻问着:“这是从哪里寻来的?”
“我见你喜欢,让人留意市面上有没有人出手,总归是运气不算太差,寻来这么一匹。”男人就是轻描淡写,仿佛做的不过是一件平常的小事。
可江婉容知道浮光锦的价值,自然不会认为事情就这么简单。陆谨言才当了里面的官,手头上或许富裕,可早在成品之前交给她不少,他自然也不可能伸手往府里要钱,比起她来确确实实算是个“穷人”。
而浮光锦说是价值千金一匹,虽没有那么夸张,但是相差也不是太多,她都怀疑这么一匹布就掏空了他的库存,还委婉地说:“买这个应该花了不少吧,比起旁人来我是不是有点挥霍了?”
“是有点。”陆谨言故意道。
江婉容:“……”
“挥霍”两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倒是没什么感觉,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就特别刺耳,她被男人的一句话气得半死。
他却仍旧像是没有察觉到,自顾自地给她斟了一杯茶递过去,见她冷冷淡淡地坐在一边,又闷笑着:“我还是有些家底,能够你挥霍。”
江婉容皮笑肉不笑着:“我可是不敢。”
要是再意识不到自家夫人的小情绪,陆谨言怕是真的就瞎了眼。好在和江婉容也相处这么长时间,他多少也能摸得清楚一些门路,难得情商在线了一回,说:
“那就是我请你来挥霍,陆夫人,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