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艾登的理想型,答案就这么揭晓了,被艾登亲自送到眼前。
宁朗打开电脑,在水星第一医院官方网站下不断查询医院附属医研院,今年的新生录取名单,可结果只有录取分数线,想具体查询,还得输入学号和姓名。
宁朗输入了几次“袁真”“袁贞”“袁珍”等等,没有学号都查询不了。
他一个电话打给了水星医院法医部的林主任,说是查案需要,想知道今年的医研院录取名单以及分数。
等待的过程中,宁朗在工位旁走来走去,焦虑不堪,不得不调整呼吸的节奏,十分钟后,林主任发来了一张照片,是在医研院一楼的墙上拍下来的,医研院录取名单,综合排名第一,袁真。
是这个“真”。
宁朗看了一遍他的各项分数,没想到医研院的考试科目竟然有28科,如此繁多,袁真的各科成绩都名列前茅,但也就像他和艾登说的那样,没有十分突出的科目,而医生这个行业,恰恰就需要“又精又专”的专科人才。
这个年轻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不是天才,不值得吹嘘,只能算是个刻苦勤奋的地材,而这种复合型人才,适合发配的地方,往往是医院的急诊手术室。
宁朗开始查询水星第一医院的急诊室医生介绍,有了姓名再查找,方便多了,他终于在急诊手术室外就位的上百名医生里,翻到了袁真的照片和简短介绍。
一张蓝底白衣的证件照在网络缓冲了一会儿后,刷的一下蹦了出来。
袁真呆滞的瓜子脸,木然地跟宁朗在屏幕内外对视。宁朗一眼就看出来,袁真的近视度数应该不低,至少是400开外。
这证件照可谓是拍得惨不忍睹,一般年轻的omega看到了肯定要闹起来的,看起来太傻了。袁真竟然没要求重拍,就这么刊登到医院官方网站里面了,可见也是个不修边幅的人,下面对他的介绍是麻醉科的麻醉师,兼急诊手术室助理医师,宁朗猜得没错。
他的值班时间选项已经是“不可选”的状态,想必已经不在医院上班了,既然能跑来做保镖,肯定有第二种身份,而这个身份,就是艾登能信任他,并把他带到身边的缘故。
他肯定还是个军人。
袁真的年龄跟艾兰相仿,比艾兰小一岁,弄不好,就是艾兰的新兵营同学。艾登认识并信任的omega获取途径并不多,除了查案接触到的人之外,就是艾兰的关系网,以及康斯坦丁上将、海曼夫人的将军朋友们。
宁朗去查询新兵营去年那届士兵的名单,结果除了孔雀旗百名榜之外,打不开内网,军界是不允许查omega士兵的信息的,但老一辈的人,是可以查的。
宁朗很怕袁真的背后,是康斯坦丁上将的故交,那样的话,袁真的背景算得上雄厚,亲上加亲,很难撼动。就连当今凯文逊王子殿下娶的都是于总司令的干儿子,上流阶层最喜欢抱团巩固势力,很难说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袁真,背后都有谁。
于是,他从art开始查起,“百位名将”内网系统可查里,只有一位姓袁的少将,名叫袁绍,今年44岁,也只有一子,名叫袁岭,不是袁真……名将之外,姓袁的少将,有7人,一个个排除,都没有儿子叫袁真的,倒是有一个叫袁臻的,还是个alpha。
宁朗一遍遍扩大搜索范围,把air也扩大在内。
当年康斯坦丁上将的百万兵团aland在他内退后,平稳交接给了他的部下李传光和于凯峰,于凯峰继承了aland大概五分之三的兵,是水星art第一劲旅的前期雏形和重要铺垫,康斯坦丁也是做了表率作用,没有让子继承父业,可也因为于凯峰和李传光接了他的班,他虽退犹在,势力依然不可小觑。
假设艾登想找一个军人结婚的话,在art和air里找是最合适不过了。
两个小时过后,宁朗满眼都是“袁”字了,几乎看得是眼花缭乱,都没找到,他蹬着桌子底下的横梁,已经有些不耐烦,忽然看得密密麻麻的art军营介绍文章里,有一篇提到了“厨师长”老袁,他心中一动,开始去查这个“老袁”。
老袁在art里是没有军衔的,“老袁”就仅仅是“老袁”,所以宁朗查了几个小时将军名册,搜寻art和air上百位袁姓将士,都没找到他的踪影。
数万篇文章中提炼出来的“老袁”的信息,只言片语,提到的是他做饭有多么好吃,怎样用最少的支出、最简单的食材,在艰苦的战斗年代里,怎么喂饱了数十万的战士。宁朗翻来翻去,终于有一篇记实报告写到了一句相对来说,比较丰富的介绍,说“老袁”是于家的三代家仆,最早的那任“老袁”,还是封建时期的奴籍,到了后面,才从奴转仆,参了军,做了后勤兵老袁、厨师长老袁,现在的老袁,年近60岁,有三个儿子,最小的是一位omega,医学校在读。
家仆之子。
宁朗呼地松了口气,全身无力地摊在了椅子上。他自己也是工薪阶层出身,在水星这种“全a皆兵”的氛围下,也没有比老袁一家高贵多少,只是袁真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背景”,令宁朗没那么紧张了。
他忙碌了几个小时,已经身心俱疲,拿着桌上那水晶杯,去到咖啡机那里接了一杯咖啡,站到了窗口,往下看。自从艾登搬到地下一层后,他就不能再实时探听到隔壁艾登办公室里的动静了,只能坐电梯下21层,去偷偷听一会儿。好在史密斯先生并不驱赶他。
他这样望了一会儿,却见一辆运送生鲜水果的小黄车拐到了检察院门口,史密斯先生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提回了好几盒网购的新鲜水果。
宁朗的心揪了起来,雾蒙蒙的天空,没有什么比他的心情更沉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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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多吃了草莓,到了中午12点,袁真并没有感觉到饿,而且早上的三明治,他特意给艾登的那份培根多放了好几片,鸡蛋也多夹了一个,艾登却一定要跟他的那个薄薄的三明治换着吃。
艾登看出来自己的这份三明治是加料了的,连里面的生菜,都是叶心几片最鲜嫩的,而袁真手里那个,则是外面的菜叶。
“我要吃你那个!”艾登伸手一夺,就把袁真手里的那个三明治抢走了,并把自己的这个塞到了袁真手里。
袁真一愣:“可你这个三明治里面的肉多啊。”
“可你这个里面的生菜叶大啊。”艾登说。
“可你这个里面的生菜叶很脆嫩啊,”袁真摊开给他看,“那几片最好吃。”
艾登笑道:“脆嫩的生菜叶子就要给‘脆嫩’的人吃,我这种三十岁的就适合吃老菜帮子,这叫‘什么人吃什么东西’,原汤化原食。”
袁真听他这一套歪理邪说,再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他辩论起来不是艾登的对手,只得低头吃这份加量又加料的三明治。
“哎,你看我……觉得我老吗?”艾登心里有些紧张,忍不住问,“我其实吧,还不到30岁,今年还没过生日呢……所以我29,还算是‘2’打头的年轻人。”
袁真望着艾登,艾登刚洗了头发,穿着个白衬衫,衣领敞开着,露出白皙的皮肤,额前的黑发搭了下来,眉毛浓黑舒展,眼睛清亮,还很青葱的样子,因为不是军人,又天天在办公室里待着,没有风吹日晒,在昶洲的时候,omega们就笑他皮肤好,人又白净。
他摇了摇头:“不老啊,于总说,30岁的男人才是‘刚刚好’的时候,经验和阅历都有了,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升中将的黄金年龄。”
“于总说得对极了!不愧是于总!”艾登手里拿着三明治,还在用力鼓掌,里面的老生菜呼扇着,都快要被他抖出来了,得意洋洋道,“那我现在就是男人的黄金期,非常珍贵的时候,寸金寸光阴。”
你要好好珍惜我啊,小袁。
袁真看到他这嘚瑟又欠揍的样儿,有点想收回刚刚说的话了。
12点整,艾登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提醒他该带袁真去吃午饭了。
于浩海带着方倾,以及艾兰来的时候,他都通通让大伙儿在这一起吃牢饭,可袁真在这里,不行。
艾登把外套穿上,对袁真说:“走,出去吃饭去。”
“一会儿好像就来人挨个房间送饭了,你那么忙……”
“不行。”
艾登即便很想碰袁真,但没有理由的时候,都不敢随便碰,于是,他换了个方式,那就是用手扒拉袁真。
他的个子高出袁真太多,手往下垂的时候,正好能碰到袁真的头,能一掌包住袁真的后脑勺,所以袁真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吃的时候,艾登已经一掌又一掌地扒拉着他的头,给他推出去了。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检察院大楼,袁真看出他是很久没去食堂了,不然也不会食堂往哪个方向走,都一瞬间地停滞,才想起来。
其实艾登是觉得带着夫人出去吃饭,有些飘飘然而已。
检察院食堂很大,足足有三层楼,袁真觉得这里可比军营食堂要气派多了,统一的白墙,深蓝色的国徽条纹,以及镶着黄金边的黑色条杠,跟检察院大楼的外观,以及公职人员的衣服配色都是一致的。
一进食堂一楼,一片黑衣人在那低头吃饭,人人都穿着公检制服,黑压压的一片,只是条纹的颜色和形状不同,人人胸前都佩戴着水星国徽。
在他们出现在门口那一瞬间,里面大多数人都整齐划一地往这里看,显然,艾登是这里的稀客,平时不怎么来,所以看过来的人,表情都有些惊讶。
艾登转过头,刚想提醒,却见袁真扬着小脸,墨镜上闪过一道冷酷的光。
艾登低头想笑,袁真很敏锐,立刻就知道他要提醒的是什么。多事之秋,袁真还是别暴露得好,他毕竟不比史密斯那老江湖。
“哟,艾检换保镖了啊?”
“是啊。”艾登往窗口那里去,拿了两个餐盘,手轻轻推着袁真的肩膀,让他往前面走,挑自己想吃的饭菜。
“那史密斯呢?被人打废了啊?”
“不知道啊,可能待在你家门后了吧。”艾登随意答道。
“艾检都沦落到让omega保护的地步了啊?”又一人奚落地笑着说。
“我还得omega把我生出来呢,”艾登笑道,“看来你不用。”
袁真不禁咋舌,一个是奇怪这些人几乎无法掩饰的恶意,再就是佩服艾登怼回去话,又缺德,又毒舌。
他转过头,透过墨镜看了对方一眼,还是穿着黑衣的人,说着这充满挑衅的话,也不知道是什么职位。
他大概能看出艾登和他们制服的不同,艾登的黑衣领口是斜下来刺绣了三条金色的纹路,其他人是一条两条或者干脆是白杠,估计这跟军衔的肩章星星一样,不过是谁的条纹多,谁更厉害,又往里面走了走,他看到艾登和两个岁数挺大的老人家打了招呼,刘检和张检,他们身上的衣服和艾登是一样的,想来是七位独立检察官里的其中两位,不过岁数很大了,想来都快退休了。
他心不在焉地在窗口望了望,迟迟不挑,艾登在后面笑道:“袁师傅果然是行家,愣是没你看上的菜。”
袁真才说:“不怎么饿。”
这时他看到一个窗口上贴的一张纸,写的是“今日特价套餐”,三菜一汤,对比下价格,还真是比别的菜都便宜不少,大概打了七折,米饭和汤还写着免费续,不用另外花钱。
“吃这个好吗?”袁真指着上面那张纸,“挺实惠的。”
艾登笑道:“不用这么省,我很宽裕的。”
“不是,我看都差不多。”最重要的是,袁真被早上那大号三明治吃顶着了,外加一盒草莓,所以真的不饿。
他小声地告诉艾登:“其实菜都差不多。”
意思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上午还吃了那么贵的草莓。
艾登只得说好,俩人各自打了一份“今日特价套餐”,三菜一汤,坐到了餐桌对面。
艾登有些啼笑皆非,这三菜一汤他吃过很多回了,跟楼下给犯人发放的牢饭是一模一样的搭配,只是到了这食堂里,便宜了三折,多少代表了执法者和犯法者的待遇不同。结果他和袁真俩人虽然跑到了食堂里,吃的还是牢饭。
可袁真不想艾登破费那么多,吃这个他觉得心里还比较踏实,只暗暗地计算着明天要给艾登做更丰富的早餐,多少扳回一局,施行不那么严格的aa制。
“你跟艾兰差不多大,就等于我弟弟,不用跟我算那么清楚,”艾登识破了他心里的想法,“也不用想着给我带什么做什么吃的,随意就好,我现在不是用你当保镖吗?这部分酬劳我还没付呢。”
袁真道:“这是执行任务,不一样,不用你付账。”
“执行……任务?”
“是啊,”袁真说,“艾兰走的时候交代我了。”
“我哥就交给你啦!”艾兰当时是这么说的,袁真还莫名其妙,后来听艾登说害怕卜奕的人报复,才明白艾兰此言的深意。
艾登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艾兰这弟弟平时是没白疼,怪不得袁真愿意来。
只是,他心里有些惆怅了,还以为袁真是担心自己,牵挂自己,才来这里,他心里美滋滋的,以为是约会,结果人家非常认真地在执行任务。
两人面对面,静静地吃着这顿饭,坐的位置和旁边的人很远,可即便如此,袁真作为一个兵,还是很敏锐地听到了那些人谈论的内容。
“艾检这回要搞个大的,直接把参议院掀翻。”
“他干脆竞选总统得了。”
“一等公爵当统帅,之前不也有先例么?”
“又是腥风血雨,不知道多少人要跟着倒霉了……”
艾登探究地看着袁真,问道:“戴着墨镜能吃饭吗?”
“没问题。”袁真说。
这墨镜遮住了他大半面容,独留一张小小的嘴巴,吃饭并不露牙齿,但嚼着食物的速度却很快,很像花栗鼠。
艾登一边吃饭,一边抬头看他,总是忍不住笑。
俩人吃完了饭,端起盘子往回收处走,对于艾登的议论还是没有停止。
“元成那一战,他是把400多人都进去了吧?”
“唉,卜大法官的独孙不都被他玩死了吗?”
“咱们天天跟法院打交道,现在做事是越来越难了……”
“夹着尾巴做人吧,一不小心殃及池鱼,咱们饭碗都不保……”
艾登走在前,袁真跟在后,袁真以为艾登不会理会那些人说的话,可他低估了嘴炮王者艾登的本事。经过那群人时,艾登突然转过身来,对着那群人大喝道:“是啊!都端好你们的饭碗,无知的人类,准备颤抖吧!哈哈哈哈!”
说完仰头大笑了起来。
袁真因为他的急转身,头撞到了他的后背,听到他这一声吼,再看向那些黑衣制服的人呆愣的表情,仿佛真的看到他们都在那拿着筷子捧着饭碗浑身颤抖似的。
而艾登的猖狂大笑还没停止。
袁真明白了,艾登是有些“艾大王”的潜质在身上的,只是不像弟弟艾兰那么外露而已,这一刻,艾登就是艾大王本人。
俩人回到了地下一层,别说艾登了,袁真都觉得松了口气,怪不得艾登几乎隔绝了社交,外面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艾登进了办公室转过头来,揉了揉袁真的头,问道:“撞疼了吗?”
袁真才想起他说的是刚才,摇头道:“没感觉。”
艾登把他的墨镜摘下了,手却还搭在袁真的肩膀上不挪开,等到袁真有些奇怪时,艾登才讪讪地松开手:“没青,也没紫。”
好像他刚看完了诊。袁真道:“又不是纸糊的。”
回到自己沙发上坐着了,还顺道抱起了独角兽小枕头搂在怀里。
艾登解释道:“三年前,我把我的上司送进牢里了,在这个行当,不知怎么就变成禁忌了,我就成了个不讨喜的人,同事也都孤立我。”
“我明白。”袁真心道,在哪个行当这也都是禁忌了,假设刘赢这个副将突然把浩海送进牢里,那刘赢也没法在军队混了。
艾登有些佩服袁真这话题终结者,按说都已经说到自己被孤立了,你的安慰呢?同情呢?怜悯呢?鼓励呢?都无。
“不过我在院里的omega人缘还不错。”艾登厚着脸皮笑着说。
“能猜到。”袁真点了点头,淡定地说。
艾登都被他搞得有些尴尬了,又错愕又想笑地看着袁真时,袁真抬了抬下巴:“你忙吧。”
然后拿起了自己的医学书,开始翻了起来。
艾登只好也低头看文件了,只是间隙,会微微抬眸,看向袁真。
他觉得袁真的情商不低,因为他很会根据实际情况而做出判断,毕竟是能说自己是“路人丙”的人,并尽忠职守地做着路人丙,从不抢戏,也是要会看眼色的。
他好像把自己关到一个坚不可摧的城堡里去了,他不出来主动了解别人,也不让别人走进去。
过了一个小时,袁真打了个哈欠,可能是沙发倚靠着太舒服了,他忍不住往里拱了拱,将自己胳膊腿儿蜷进去,盖好了小被子,准备睡一会儿。
他刚调整好姿势,闭上眼睛,就立刻感觉出艾登打字敲键盘的声音变轻了。
“不用管我,你做你的,”袁真说,“我在闹市里也能看书睡觉的。”
艾登一愣,才想起这是昨晚告诉袁真,康斯坦丁说“英雄在闹市里读书”的事,他笑道:“哟,一语双关呢,既说自己是英雄,又说我吵得像个闹市。”
袁真的唇角往上翘了翘,闭上了眼睛,全当没听到。
“嘿?”艾登转着笔,玩味地看着袁真。
不一会儿,袁真就睡着了,呼吸很均匀,被子贴着肚子的地方,有节奏地起起落落,完全没把艾登这个虎视眈眈的alpha放在眼里,很有安全感似的,睡得很香。
他的鼾声很浅,很轻,艾登站在书架前,拿好了书,转过头看他。
睡觉都没声音的?艾登很纳闷。他们一家四口,呼噜声最大的是艾兰,其次是海曼夫人,他和康斯坦丁爷俩儿倒是没什么动静,这一度让艾登误以为omega因为在水星的地位高,所以呼噜声也要最大。
袁真却睡得无声无息的,睫毛散开如两柄黑色小扇子,素净到寡淡的一张面容,睡得很安宁,无端让艾登联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字,让他连呼吸和走过来的脚步,都放轻了。
艾登蹲在沙发边上,又一次凑近袁真,探究地看着他,纳闷道,这是藐视我吗?竟然睡得这么踏实。
假设现在把办公室外面的“close”挂上,门在里面反锁,外面的史密斯见状,是一个人都不会放进来的。即便你是当兵的,到底我是个身强体壮力气比你大的alpha,抽屉里还有几颗艾兰给我防身用的倾弹……
这、这是完美犯罪啊!
艾登又琢磨了起来,那之后呢,我该怎么脱罪?
跪下,道歉,痛哭流泪,写保证书,把康斯坦丁上将抬出来,然后还不依我的话,就去找艾兰做说客,让梁文君给下一个“不立案”的决定,然后,你这个小omega又能怎么样呢?只能哭哭啼啼从了我,我就过关了。
啧啧。艾登想到这里,不由得摇头,原来案卷里的甲乙丙丁嫌疑人们,就是这样产生的!
艾登,你果然也不是个东西!
他起身去到洗浴间,将冷水阀开到了最大,用力洗了洗脸。
袁真是快要下午三点多时才起来的,午睡竟然睡到了自然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听到艾登正用很低沉的声音打着电话。
“所以说不起诉啊,你怎么想的,你一条道跑到黑,还怪我没给你指明路么?呵呵,你自己反省一下……”
这段话,按理应该是吼的,可艾登换上了这样低沉的音调,声音不大,显得更加阴阳怪气了。
袁真连忙起身,不好意思地朝他摇摇手,意思是自己醒了,然后冲到浴室水池洗脸,水一冲出来,他手一伸进去,忍不住呀了一声,水冰凉冰凉的!
他连忙把水龙头往红色的方向转动,等温水出来后,洗了把脸。
再走出来时,他脸上还滴着水,手里拿着一张微湿的面巾,前额的发也被水打湿了,露出光洁的额头,脸蛋被水给激的,红扑扑的。
艾登抬头只看了他一眼,就挪不动了,笑道:“袁小丙醒了,下午茶时间正好也到了!”
说着起来去冰箱那里拿水果,袁真不好意思地抢过去,抓着他的胳膊:“不要了不要了,我又没干什么,又吃又睡的……”
“哈哈,你在这儿好玩多了,”艾登道,“不然我一个人工作可没劲儿了!”
袁真见他胡乱地冲刷着那进口大蓝莓,忍不住从他手里拿了过去,好好地洗了洗,手指碰到艾登时,艾登的手一顿,停在水流里不动,还是袁真提着他的手腕,把他手从水里拿出去。
“你一个人?”袁真说,“那史密斯呢?”
他听了好几次这个人名,已经猜到了,这是艾登的前保镖。
艾登说:“他啊……”
正琢磨怎么编的时候,袁真陡然把水龙头一关,认真地问道:“……是牺牲了吗?”
艾登噗的一声笑了,摇了摇头:“没有,是负伤了。”
“噢。”袁真松了口气,顺手拿了几颗蓝莓递给艾登,让他伸手接着。
可艾登低头,从他指尖给叼走了。
夫人喂我蓝莓吃。
他咬了几下,只觉得蓝莓甜丝丝的,袁真却有些异样地看着他,把装蓝莓的透明塑料盒子递给他:“自己拿。”
“哦。”艾登有些委屈,不想吃了。
到了下午六点,袁真听到艾登的手机震动一下时,连忙站起来,伸手拦住他:“我去给你打饭,行吗?艾大王,我知道食堂在哪了。”
“艾大王?”艾登奇怪道,“把我和艾兰都搞混了?”
“没,你也是艾大王,”袁真不由得他推脱,已经往外走了,“我给你打饭,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说完跑起来了。
“那你路上小心!”艾登喊了一句。
袁真觉得艾登这人多少是缺点儿心眼,这检察院大楼到食堂也就十分钟路程。可要说他缺心眼吧,袁真听他工作的内容,又都是涉及政府机要达官贵人们,动辄就几百个亿的亏空和决策之类的问题,他知道艾登是个做大事的人,就跟大将军差不多。只不过浩海是去带兵打仗,艾登是坐在办公室里指挥若定。
袁真想事情还是会经常带着浩海,浩海曾经是他的一个宇宙,只不过,他现在慢慢地从一个宇宙,进到了另一个时空中,这里是不一样的,检察院的事务让他觉得陌生又新奇。
他很快地来到了食堂,他是一路跑来的,所以食堂人不多,他在窗口走来走去,不想给艾登买特价餐了,今天他兜里揣了很多钱过来的。
从东面走到西面,竟然有五六个窗口是卖水饺的,还有三个窗口是卖包子的,袁真用他协助父亲老袁做饭多年的经验,挨个窗口去盯着看,用“目测”诊疗的方式,一个个猜测哪家的包子和饺子最好吃。
“宁检,今天这么早就把我们都叫来,是开会吗?”搜查官孙仟问道。
两排共六个人,两个文员,两个搜查官,两个调查官,都是宁朗的手下,中间位置,坐着宁朗。
宁朗偏过头,看了一眼挨个窗口看饺子包子的袁真,转过脸来,笑着把一大包橙黄色包装袋的东西,交给了孙仟:“给大家发一下,一人一个。”
孙仟接过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个个发了下去,六个omega文官们把透明的水晶杯子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纷纷惊讶道:“是送我们的吗?跟您那个杯子一样啊!”
“这个好贵吧,h家的东西,都得上万块。”
“我都不敢拿了,太贵重了……”
“没什么,我只是喜欢这个牌子的东西,”宁朗温和地笑道,“上一件案子大伙儿天天熬夜,都累坏了,这就当我送大家的礼物,多喝开水,多喝花茶。”
文官们都笑了起来,宁朗随手一指,招呼小厨房的人过来,给大家开小灶,点了很多好菜。
袁真挨个窗口看,被里面的打饭大叔看出他的意图了,笑道:“你试吃了几个不就知道哪家好吃了吗?就在那看!”
于是袁真就挨家试吃,终于选定了一家,装了满满四盒饺子,用袋子提着往回走。
路过宁朗他们的桌子时,上面几个亮晶晶的同款杯子,果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袁真忍不住把墨镜往下按了按,看到了那些和艾登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的杯子。
“这位是……袁、真,对吗?”宁朗偏过头,看着他,不失热情地说,“你好啊。”
“你好。”袁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继续往外走。
六点半了,暮色四合,夕阳西下,检察院里,晚霞映照在路上也是温柔的橘黄色。
袁真提着袋子在路上走着,听到后面逐渐越走越快的脚步声,宁朗追了过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没追上袁真。
“嗨,”宁朗拍了拍胸口,“你,你走得好快啊!”
袁真停了下来,看到宁朗捂胸口的样子,怀疑他有些心律不齐。
“给艾检送饭啊?”宁朗喘着问道。
“是。”袁真说。
“我帮你拿吧,很重吧?我正好要过去……”
袁真的手挪开了,不让碰,有些警惕。这食物是他看着煮的,捞出来他带走的,中途经过了别的同事的手,一旦给艾登下毒怎么办?
袁真经过中午那一次,已经知道了艾登所处的是什么职业环境。
宁朗笑了,随即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很警觉啊,不错,保镖先生。”
“还是叫我袁真吧。”袁真看他很和善的样子,便也笑了笑。
“袁真,你好,我叫宁朗,安宁的宁,明朗的朗。”宁朗朝他伸出手来。
真好听的名字啊。
袁真学他的样子,回答道:“我叫袁真,袁大头的袁,真实的真。”
把袋子都挪到了左手里,凉凉的右手伸出去,握上了宁朗的手。
宁朗却忍俊不禁道:“冤大头的冤吗?这容易误会啊,还不如说袁世凯的袁。”
袁真叹道:“可袁世凯也不是什么好人。”
宁朗又被他逗笑了,两人从半路开始,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检察院大楼里走。
omega热络起来能有多快?对袁真来说很难,很久他都没有一个真正跟他很好的朋友。
以前,他觉得王俊跟他差不多,大家都资质平平,家世也相当,但忽地一下,王俊摇身一变,成为王妃了,人们见到他甚至应该行礼。
后来,袁真跟章楠在昶洲一起给战士们做饭和洗衣服时,他又觉得,可能章楠跟他是一类人。可他又错了,章楠非常漂亮,连手都没让孙信厚拉过,就白得了一套驻地市区的房子。
章楠和自己也不一样。
袁真经过了很久,才知道自己是路人丙的角色,于是在外面方倾索明月王俊艾兰他们惊天动地搞事情的时候,袁真一无所知,只是厨房里的一个沉默的背影。
他也会被人想起,在他们饿了的时候。艾兰和方倾都会跑到厨房大喊他的名字:“袁真!我饿了!快拿点东西出来垫垫肚子!”
方倾拉着他的衣服:“虾片,虾片还有吗?中午炸的那种。”
“快熟了,快好了。”袁真马上响应起来,奔去做饭了。
所以,当宁朗这样的人跟他笑着说话时,他会心生仰慕、崇拜,忍不住想靠近。宁朗是omega独立检察官啊,吾辈楷模。
“别总在地下室待着了,又阴又冷的,快长蘑菇了,”宁朗说,“还是到楼上找我玩儿吧,21层,晒晒太阳。”
袁真想想那个忙碌不堪的人,那个说“害怕”的人,摇了摇头:“不觉得冷,还好。”
“那你要多跟他要好吃的,水果零食什么的,别客气。”宁朗说。
袁真心里一动,看向宁朗。
“最近草莓刚上市,还行吧?我觉得至少再过两周,才是最甜的时候。”
“他也给你们买了吗?”袁真问道。
“是啊,”宁朗说,“昨晚团购的,omega都有份儿。”
袁真一愣,手里攥着袋子,里面的饺子还温热着,他脚步很快,走得很急,怕那个人饿着。
“那个杯子……也是他买给你们的吗?”袁真还是问了出来,他一直就是个很敏感的人。
“是啊,我们这一届的omega入职礼物啊,omega都有。”
宁朗观察到了袁真的脸色,笑着跟他眨眨眼:“也送你了吧?这就是他的手段,总骗新来的omega。”
袁真惊道,好险,真差点儿就被骗了,上午吃了草莓……还差点儿感动哭了。
“他啊,对新鲜的就是很绅士很友好,”宁朗叹了口气,“过段时间就厌了,你也看到他昨天对我的态度了吧,那么不耐烦……我看你年纪小,才提醒你的。”
袁真点了点头:“谢谢,谢谢你的提醒。”
我真是差点儿就上当了。
“要不你想,他怎么打光棍到三十岁?”宁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话说到这儿就算了,别往外传了,我和他还要继续做同事,有些事……很难办。总之,你新来的,我提醒你一下,别想多了。”
宁朗身上淡淡的山茶花香味儿,既高级又很职业,袁真觉得他真是表里如一的正直和美丽,不禁点了点头,俩人互相加了微信。
他早知道这位艾少爷,将来是小公主的乘龙快婿,本来也没敢多想,只觉得他绅士又阳光,待人温柔又善良。这两天本来有些晕晕乎乎的,好在宁朗及时的出现和提醒。
这家伙原来是王俊所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电风扇?
不对,是中央空调!
他提着饺子终于回到了地下一层,艾登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么才回来?”
“在外面逛了一会儿。”
渣男。
袁真看着他,心里叫了他一声。
“哦,好。”艾登明白年轻人,特别是当兵的年轻人,可能在这地下室待了一天了,觉得很没意思,必须出去跑一跑,放一放风。
“晚上咱们出去走走,正好你现在不住那么远了,”艾登说,“咱们……路过中心电影院,要不一起看场电影?”
“不了,我还得看书。”
谁陪你去看电影,渣男。
袁真坐在沙发里,不容置疑地拿起了自己的书,冷漠地读了起来。
艾登被生硬地拒绝了,坐在座位上,一时只觉得心乱如麻,手紧紧地握住了笔,不知该如何向袁真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