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回到沈府,沈父正在屋内喝茶,沈母在看书。
她站在父母亲门前,不知道为何,此时心中异常的安静,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地,她再也没有任何期待和欣喜。
“吱”
沈青打开门,沈母抬头见她回来的这么早,就想问她:“青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可吃饭了?”
沈父也跟着说:“是啊,你娘做了你爱吃的糖糕。”
沈青并没有做声,而是手扶着翠翠,慢慢地跪在地上,她闭上眼睛,缓缓吸气,心中在想如何跟父母开口,即使在路上的时候设想了一万次,可真是到了父母跟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父看到她的动作,立刻起身去拉她起来,“青青,你这是做什么?”
沈青推开沈父要去拉她的手,“父亲,求您,让我和穆景退婚。”
沈夫人也跪坐在她旁边,手揽住她的肩膀抱着她,“青儿,我的好女儿,有什么事情告诉娘好吗?”
沈夫人用手帮她擦拭着眼泪。
“夫人,地上凉,你身子不好,赶紧和青儿起来吧。”
“青儿,你告诉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咱们有话好好说,要不爹现在就去找京兆尹问清楚?”
沈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从小她就是个温吞的性子。
“娘,你起来,坐到上面去,听我把话说完。”
沈青推着沈夫人的胳膊,让她起来,“求你了娘。”
沈父扶起沈夫人,“柔儿,先起来,听青儿说。”
“爹娘,女儿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在家里从不曾忤逆长辈,可是现在女儿真的不愿意嫁给穆景为妻,求父亲为女儿退婚,女儿愿意此生不再嫁人,就算是常伴青灯古佛也不想再见穆家公子,求父亲母亲成全。”
说完,沈青重重的在地上给沈父沈母磕了头。
沈母捂着嘴抽泣,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父自然也明白,只怪自己当初一心以为那京兆尹是个好人,就认定他的儿子自然是不错。
“好,现在父亲就让人去把婚帖退回去,再将他家的礼还回。”
沈青听了之后,泪从眼眶里滚出,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多谢父亲,请父亲一会连同他送的信物一起送去。”
“这是自然,你快起来,先跟你娘说说话,爹现在就去安排。”
沈青起身,怔怔的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
沈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拉着沈青坐在自己旁边,手轻轻的覆上她的小脸,“青儿,告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娘就你一个女儿,当初也是想给你找个好人家。”
“娘,现在我不想说,求你不要再问了。”
沈青趴到沈夫人怀里,此时此刻她或许只能在母亲怀里找到一丝温暖,找到自己的归宿。
“你带着东西拿着婚帖和这封信去穆府,刚刚交代你说的话都记住了吧。”
沈父跟管家老刘交代着,老刘点了点头,自然知道此事重大。
而穆景和柳岸那边,两人厮打了很久,直到秋南回家叫了穆江来。
穆江到的时候,穆景正把柳岸按在地上。
“臭小子。”
穆江看到两人竟还在撕扯着,过去一脚把穆景从柳岸身上踹了下去。
穆景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爹。”
柳岸也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然后对穆江拱手:“穆大人。”
穆江看了一眼柳岸,这还是平时那皎如玉树的状元郎吗,怎么还和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打到了一起。
“犬子多有失礼,柳状元多包涵。”
“穆大人客气。”
穆江跟柳岸寒暄过后,转头拉着穆景就要回去,穆景自是心里不愿意,他还想着一会要去找沈青解释清楚。
但是穆江可不惯着他,“先回家。”回家再跟你算账。
二人气势汹汹的走着,秋南在后面唯唯诺诺的跟着,他已经预想到今天回去老爷肯定会拿出家法收拾少爷了。
可是还未走到穆府,就看到一队人挑着礼箱往穆府走去。
穆景一看就慌了神,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就跑到家门口。
“你们是要做什么?”
老刘看到是穆家少爷,赶紧拱手弯腰,“穆少爷,我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给我家小姐退婚。”
“退什么?”
穆江冲到穆景前面,看着老刘又问了一遍,“你好好说,退什么?”
“穆大人,我奉我家老爷之命,来给小姐退婚。”
穆江听完看了一眼穆景,穆景自是心虚,但是穆江此时也不能在此就揍他,而是努力给老刘挤出一个笑脸。
“刘管家,要不先进来说?我这刚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进我府内喝杯热茶,跟我讲讲怎么回事,我也好去沈老弟府上请罪啊。”
此话一出,穆景也惊呆了。
穆江怎么说也是京兆尹,朝廷命官,就算是沈青的父亲到了这里,他也不必如此。
“穆大人,真是折煞我这老奴才了,只是我也不清楚是何原因,对了,这是退婚书帖,这是我家老爷给您的信件,您看看。”
穆江接过之后,还未来得及继续说话,刘管家就赶紧招呼着一群抬礼箱的下人要走。
“穆大人,家中还有杂活未做,我们就先回去了,对了,还有这珠花,是穆少爷送给我家小姐的,这好颜色我家小姐自是不配。”
刘管家把珠花放在了礼箱上面,便大步走了,他在沈家做了一辈子工,自是知道沈青是什么样的孩子,也明白这穆少爷不是什么好鸟,一把老骨头也不怕他家里报复。
“哎,等等....”
都没等穆江说话,一群人就不见了影子。
穆江心里大致已经猜到了沈家退婚的原因,
“秋南,让人把东西先抬府里去。”
“是,老爷。”秋南应了之后就去招呼人来。
“爹,我看看沈叔父说了什么。”
穆江拍开穆景的手,瞪了他一眼,“你跟我到书房去。”
走在院子里,穆景倒是不怕穆江打他,他此时还是在想与沈青的事情,想一会跟父亲说清楚,自己愿意娶她。
“把门关上。”
穆江过去坐在椅子上,打开沈父写的信:
穆兄,本欲将两个孩子结为连理,却无可奈何家中女儿年少气盛,恐有失德,着实配不上穆少爷凤表龙姿,实为羞愧,婚事就此作罢,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穆江看了之后心中的怒火已经压制不住,强忍着现在要打死穆景的冲动,咬着牙对他说:“给,你自己看看。”
穆景走过去拿起信,他也听到了刚刚刘管家说的话,知道他们是来退亲的,但是真又看到沈父写的信件之后,他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他不敢想,那样一个女子,一字一句的说着喜欢自己,竟真真的下了决定。
“爹,我不同意,我不同意退婚。”
穆江听了他说的话都想笑,“你不同意?哼,穆景,说说你做了什么好事吧。”
穆景跪下,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穆江,“爹,今日我和淮风一起在花满楼给波斯王子送行,中途我说了我不想娶她,当时柳岸也在,我知道他心里惦记沈青,所以就说了几句气话,但是爹,我想好了,我要娶她。”
“啪!”
穆江起身把书桌拍的直晃,“现在你想娶了?你看你除了长得人模狗样的,哪点比得上柳岸,人家貌似潘安,温其如玉,如果不是沈家姑娘喜欢你,你当真就是一坨狗屎!”
“可是爹,我与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求您,带我去沈府见她,我与她赔罪,我..”
“哐!”
“咳咳..咳咳..”
穆江过去一脚踹到穆景胸口,使足了劲。
穆景被踹的趴在地上,扶着旁边的书架起身。
“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没心肝的畜生来,若不是看在你死去的娘的份上,我今日定要打死你。”
穆江往书房里侧走去,拿出一条硬鞭。
“跪好。”
穆景解开上衣,露出后背,端正的跪在地上。
“爹,我要娶她,你留我一口气就行。”
“啪,啪,......”
一声声的鞭子打在身上,穆景死死的咬住牙,只发出闷哼,他知道是他活该。
穆江下了死手,是他对不起沈家和死去的夫人。
一直到穆景受不住昏死过去,穆江才算停了手。
他放下鞭子,开了门,“秋南,找个大夫给他,明日等他醒了,让他跟我去沈府。”
“是,老爷”秋南看着躺在地上的少爷,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温臻回到家之后,就一直待在屋子里。
天喜看着发愣的她,从中午回来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也不说吃饭喝水的事。
“小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香酥鸡,要不要起来吃一点?”
温臻拉着被子盖着脑袋,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想吃,只想一个人躺在这里。
天喜蹲下趴在她的床头,轻声的哄着她:“小姐,要不然我给您泡点茉莉花茶?您喝了肯定心情就好起来了。”
温臻从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天喜,让我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我就好好吃饭。”
天喜听了也不再说什么,起身出去关上门,她知道小姐肯定是心里有事,那就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温臻躺了一下午,现在天都黑了,她一点困意都没有,她心里想的全都是这些日子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想着他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盘算这些的,她知道两个人从小都不对付,自己见了他也是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他第一次对自己好是去淮王府的时候,自己落水,被他救了,然后准备了衣服给自己,后面一次次的救自己,照顾自己....
可是,是他亲口说的心里有自己不是吗。
她闭上眼睛,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滑落下来,为什么?
从中秋节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这短短的四个月,让她从最初的讨厌他,厌烦他,到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
明明犯错的人是他,为什么现在自己的心却这么难受。
“呜呜呜....呜呜呜....”
她真的忍不住哭出了声,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的锤了一下,一步一步走进他编织好的陷阱里。
“咚咚咚....咚咚咚....”
温臻听到好像有人在敲窗户,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撑着坐起身子,断断续续的哭了一下午,胃里有些不舒服。
“臻臻...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她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淌了下来,双手抱住蜷起的双腿,头靠在膝盖上,看着窗户。
“臻臻,我听见你哭了,你打开窗户让我进去好不好,你听我跟你解释。”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臻臻...对不起,我就看你一眼行吗,下午我进宫了,我跟母后说了,娶了你之后我绝对不会纳妾,我保证以后都对你好,听你的话,再不与你生气,臻臻.....”
“我们的婚事还作数吗?”
听见这话淮王的手都抖了。
“作数的,我一定会八抬大轿来娶你的,臻臻,我真的知道错了,当时我是跟穆景打了这个赌,但是后来我对你的好都是真的,跟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臻臻,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我不相信。”
“我....,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可是你想想,他说的不是我现在所想的,我是真心想娶你的,我想做你的夫君,真的。”
“你走吧。”
“让我看看你好吗,我保证我看一眼就走。”
“你若是胡搅蛮缠,明日我就闹到大殿上跟你退婚。”
“我这就走,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臻臻。”
温臻没有再回应他,等到外面没了动静之后,她又躺下。
如果不是刚刚要气他走,她竟然都没想过要跟他退婚,虽说是皇上亲赐的婚事,但如果说明原因,再哭闹一翻,也不是没有办法。
可是却还有些舍不得他,秦淮风,这次你真的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