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格格这话说的极为以下犯上,但是那语气里的惨烈和愤恨,又是无法掩饰的。
弄得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瞟向福晋,希望能从对方脸上的表情,看出来一点什么吧。
可惜福晋也不是吃素的。
她就跟没听见黄格格的指控似的,哀叹了一声,道:“我知晓你被关起来心中有怨,可是也不能拿王爷的子嗣来冒险啊?”
话里话外都在表明,黄格格心怀怨恨才导致的口不择言。
目的就是想为自己洗刷冤屈,或者是拉福晋下水。
“呵呵,”黄氏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体面了,她直接冲着富察氏吐了一口唾沫,眼神冰冷至极:“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伪善。”
福晋的脸色这会儿才微微一变,似是有些嫌恶,又带着几分痛心疾首,道:“当年的事情,证据确凿,黄氏你究竟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呢?”
“我执迷不悟?”黄格格咬着后槽牙,一副要把富察氏给生吞活剥了的模样,一字一句道:“难道不是你嫉妒我得宠,故意把富察格格的死嫁祸到我身上的吗?!”
这番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连呼吸声几乎都听不见了。
虞晩心头一跳,早知道自己就抱病不来了。
这种陈年大瓜,可不是谁都能吃的。
福晋仿佛不可置信般,瞬间红了眼眶:“你怎么会这样想?当年的事情,可是王爷亲自查出来的,你就算是心怀不满,也该相信王爷啊!”
福晋的唱念做打,可比黄格格强上太多了。
一席话,不仅反驳了对方歪曲事实,还把宝亲王也给拖下了水。
这下子,黄格格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是不好翻身了。
毕竟,宝亲王的个性,可不是一个喜欢别人质疑的主儿。
他极度自我,也许是天生的聪慧,再加上身份尊贵,所以根本无法忍受有人和自己对着干。
再者说,黄格格现在说的那些话,被福晋换了个说法后,就变成了字字句句都在表达对王爷的不满了。
这不是在指责王爷判了冤假错案吗?
宝亲王会承认自己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
那恐怕母猪都会带着小猪崽儿上树了。
他只会轻描淡写地掩饰过去,或者更严重一点,恼羞成怒直接把罪魁祸首给弄没了。
虞晩绝对相信,当初富察格格难产而亡结果一尸两命的事情有内情,宝亲王恐怕也有所猜测。
可是,天平左右两边站着的,一个是他喜欢的嫡妻,还为他生下了一个聪慧绝伦的嫡子,另一个却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格格,而且人已经没了。
难不成宝亲王还要为了一个已经没了性命的妾室,去找嫡福晋的麻烦吗?
孰轻孰重,这根本就是不用多加思量的事情。
只有黄格格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形势。
究其原因,大概就是不甘心自己背了黑锅吧。
自从富察格格死后,黄氏就被关在了她的小院子里。
哪怕年节,没有吩咐也不得踏出院门一步。
想当年刚入府的时候,她的宠爱绝对不比苏格格少。
可是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所以心中有怨恨,那多正常啊。
只是虞晩没想到,大阿哥生病一事,竟然是黄格格做的。
可见这些年,对方暗地里没少收买人心。
要不然那件事,怎么能做的如此不留痕迹。
恐怕福晋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因此才会大张旗鼓的把黄格格给抓了出来。
只是为了维护她自己的地位稳固罢了。
“福晋还是那么的会说话,”黄格格突然苦笑了一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哽咽道:“我没有福晋那颠倒黑白的本事,只有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到最后,她眼神里仿佛着了火一般,明亮而灼热。
黄格格谁也没看,就盯着福晋,生怕自己忘了仇人的模样。
福晋心中一咯噔,这黄氏这么多年,真是长进了不少。
当初只会大喊大叫,哭哭啼啼的喊冤,现在却学会装模作样的引王爷怜惜了。
果真是骨子里都流露出的低贱血脉,和高氏那个小蹄子一模一样!
“黄妹妹,你当真不肯悔改吗?”福晋似是无奈,又劝道:“你收买的人已经招供了,再负隅顽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就真心认个错,兴许王爷看在你诚心的份上,能减轻处罚呢?”
可惜黄格格打定了主意死不认罪,一副拒不合作的模样,倒是气死人不偿命。
“爷,您说这……”
没办法,福晋只能求助宝亲王。
要不是害怕有损她在王爷心目中的形象,早在发现黄氏使坏的事情,她就下令把人给弄死了。
这后宅之中,悄无声息地死个把人,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黄氏谋害皇家阿哥,赐死。”
宝亲王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一场闹剧。
在宫宴上喝了好些酒,回来王府的路上又被冷风一吹,宝亲王这会儿正头疼着呢,可是回来也不得安生。
黄格格也没想到,自己在王爷心里竟然一点地位都没有。
说赐死就赐死,仿佛往日的恩爱都是假的。
刚刚与福晋如何针锋相对,她的气势也不落下风。
可是此时却好像丢了魂一样。
整个人精气神都被抽走了。
颓然地跪坐在地上,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福晋日后要管理好后院,本王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冷冰冰的留下这一句话,宝亲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一屋子女人,这会儿也没了互相争宠的心思。
实在是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福晋说证据确凿,可是也没传唤证人上来指控,王爷就直接下了命令。
难不成就如此相信福晋吗?
有些人心里在拈酸吃醋,有些人心中则惴惴不安。
至于福晋,还没来得及高兴,终于除掉了黄氏这个碍眼的东西,就被宝亲王那毫不留情的话给打击得体无完肤。
一时间,就连心中的喜悦都消散了几分。
回到西院,虞晩也没了困意。
她靠在梳妆台前,一边用牛角梳通着头发,一边问道:“富察格格,当初不受宠吗?”
秋桂恰好知道一些,她点点头,回道:“是,富察格格相貌清秀,性子安静,比不得其他主子。”
只单这一句话,虞晩就大致明白了。
宝亲王是个妥妥的颜控,又自诩才高八斗,自然喜欢美人在一旁吹捧。
富察格格既没有相貌的优势,又不会说一些拍马屁的好听话。
自然就不怎么受宠了。
但是她却是个易孕体质,生下了大阿哥不说,还再度有孕了。
要知道,阖府的女眷都还没有妊娠过,偏偏一个不受宠的都要有两个孩子了。
这谁能忍。
于是,一场针对富察格格的阴谋就此展开。
后院的那些女人,或多或少都掺和了。
因此,宝亲王才会快刀斩乱麻的下了定论。
毕竟法不责众不是吗?
就算富察格格什么都没做,但是她有了孩子,这在其他人看来就是罪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虞晩想明白之后,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再次清楚地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后世那个拥有平等人权的世界了。
在这里,人命如草芥。
所以自己一定要更加小心才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千万不能做出头鸟,自己只要守好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梅香,你说,王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等事情处置完毕,福晋却怎么都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带着忐忑,轻声问了一句。
睡在床边碧纱橱隔间的梅香连忙回道:“主子想多了,王爷如果知道了,怎么可能会处死黄氏呢?”
福晋心中实在不安。
她现在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王爷离开之前那双冰冷的眼神。
仿佛已经洞察了一切,却并不插手只是在一旁嘲弄地看着。
但是听了梅香的话,富察氏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王爷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了不是吗?
那些女人都只是跳梁小丑,能够陪伴王爷走到最后的,只有自己。
这样想着,福晋慢慢地睡着了。
嘴角还上扬着,好像做了什么美梦。
隔间里,梅香听不见动静了,这才缓缓躺下,放任自己睡去。
“主子,王爷可能公务繁忙,您千万不要伤心。”
秋桂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突然充满怜惜地说了一句。
弄得虞晩十分莫名其妙。
什么王爷,她在等小路子提的下午茶呢。
这丫头,该不会以为自己不停地朝院门口张望,是在期待宝亲王的到来吧。
这可真是闹笑话了。
早在脚伤差不多好了的时候,虞晩已经偷偷和宝亲王献过“谗言”了。
虽然没有明明白白拒绝,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对方别再给自己买东西了。
当时宝亲王还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仿佛在说虞晩不识好歹。
幸好最后被哄好了。
可不是嘛,堂堂亲王为自己买东西,谁心里不满意啊。
偏偏虞晩这个奇葩,反过来劝说别再买了。
这不就显得不识抬举了不是。
好在宝亲王的心眼儿也没那么小,要不然虞晩也不会直接开口了。
不过经过这件事,恐怕以后自己想要个什么东西,就难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