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上了马车就闭上眼,默默的安慰自己:世间因种种原因错过的情爱实在太多了。甚至有很多,正是因为错过才能称之为经典。
泰坦尼克号的杰克死了,露丝怀念他一辈子;贾宝玉没有娶了林黛玉,这成就了红楼梦的经典;还有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罗密欧与朱丽叶……也许错过的命运才能成就经典,才是那该死的真实。
她揉了揉脸,在邢妈妈开口说“到了”后,直接从马车里出来,回到住处的时候谢绚并未回来。
王端拿着一封信进来:“县主,京中来信。”
许玉接过来直接撕开,里头有祈善的信,也有何驸马的信。
许玉先看祈善的信,祈善问她好,然后说自己奉祁公之命在信中列了万佛寺那边需要的石料木料等,把这些东西从哪里订购都写得清楚明白。许玉主要看地方,发现都离京城不算很远,可能那些太远的就直接摒弃了——一块石头本身如果只要五个钱,要是运费在五两左右,那就太贵了,实在不划算。
许玉一目十行的看过,然后又去看何驸马的信。
何驸马说自己近日夜夜梦见公主,公主说过得很不如意,他心悸失眠,日夜难安,想去万佛寺清修一阵子,偏不小心下台阶的时候摔了一跤,又让皇上知道了,皇上便不允许他去清修,开了金口,让许玉回去替他去寺庙中清修半年。
何驸马觉得由皇上这样贸然下旨或者哪怕发一道口谕的话都过于郑重,因此主动说由自己这边提出来。
许玉明白何驸马的言外之意:如果她不同意回京,那可能面临的就是皇帝命人将她提溜回京的局面。
若是往常,她定然要骂皇上是个神经病,可是在今日知道了谢绚等人的打算后,她突然觉得这封信来得及时。
只是晋王府的府内事务还没有一位可靠值得托付的人。左思右想也就只有何云真了。
许玉叫了春柳等几个大丫头,叫她们悄悄的收拾回京的行李:“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大家,一定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免得走的时候出问题。”
然后她又去见何云真。
这种大事何云真自己做不了主,当然要问何五老爷跟甄氏的主意。
甄氏脸上流露出不赞同,可是何五老爷却道:“晋王能用云真那是看得起咱们何家,既然如此,云真就去,阿玉能做的事,爹相信你肯定也能做到。不是有句话叫‘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么,你我跟你娘,咱们三个再不济也顶个诸葛亮吧?”
许玉笑道:“晋王府的规制是很全的,各处也都有明文的规矩,我平日看一看的也就是采买、值守。”
何云真颔首:“我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只是这件事晋王同意么?”
许玉:“我想着姐姐这边若是能成,再去找王爷说。”
何云真看看父母,父母都没有意见,便道:“我这里没问题。”其实这内务说是托付给她,肯定对外还是托付给何五老爷的,有何五老爷顶在前头,她在后头狐假虎威罢了。
许玉见她心无芥蒂,也着实松了口气,倒是在两个人单独说话的时候,何云真摸了摸她的脸道:“你也别太拼,我常听太太说过去的事,觉得真的是只要活着,万事都可以过去,那些成了世仇的人家说不定都能有朝一日化干戈为玉帛。”
何云真是真的体贴,并不问她跟谢绚之间是不是出了问题。只是许玉年轻,还没修炼到那种把个人的欢喜或者难过都隐藏得不动声色的境界。所以何云真也就看了出来。
许玉得到她的体贴和宽慰,差点哭出来,匆匆丢下一句“我没事儿”,然后落荒而逃。
她回去后想了想,着人去给谢绚传了一句话,过了不多时,就在她正听着春柳说所带行礼的事的时候,谢绚一阵风的跑了回来:“都出去!”
春柳吓了一跳连忙去看许玉,许玉冲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慌忙垂下头退了出去。
丫头们都有点担忧。这种担忧甚至超过了得知晋王遇刺的时候,毕竟晋王离她们远,谢绚跟许玉夫妻不和的话,对她们的影响是最直接的。
许玉见谢绚怒气冲冲,不想生事,就把何驸马的信拿了出来。
谢绚不接,眉头紧蹙,目光阴鸷,定定地看着她数秒:“你到底想怎样?”
许玉低头看了看信,又抬头看他:“要不你先看信?”
“我不看这种借口!”谢绚抓过信,攥成团瞬间扔到了废纸篓里。
许玉低头看了看那犹自在滚动的纸团,又仰头看他,谢绚回京后又长高了不少,这导致两个人只要离得近,那她抬头先看见的肯定是他的下巴。
“你觉得这是我找来的借口?”她指着那纸团,简直被他气得没了脾气。
谢绚脸上的愤愤还未下去,目光分明在说“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我又不会飞天遁地,有没有叫人往京城送信,你一问便能知道,这封信是今天刚收到的。我收到后也觉得讶异,若是我存了心要惹你生气,不跟你说,直接收拾行李走就是了。我让你看信,就是我的坦诚。可你觉得那是借口?我倒是好奇,到底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信任我?若说插手小舅舅跟夏姐姐之间的事,我只是问了问,还什么都没做呢。旁人的事我都不想多管,你我之间的事,你觉得我会去求别人帮忙?”
谢绚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他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没等张口,心底有个声音就在说“你其实就是那个意思”。
夫妻之间沉默比冷战都可怕,还有一种更可怕的,那就是你在这里气得理智尽失,但对方的理智还在——如果哪怕有一分感情,应该也不至于如此。
“你知不知道,再好看的人无理取闹的时候也很丑。”
许玉绕过他,去废纸篓里把那封信捡起来,幸好谢绚没撕掉,再摊平,这次她没给他,而是放到桌上,然后把空间让渡给他。
她就这样离开,裙摆划过门槛的时候,像是做了某种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