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绚见许玉沉默不说话,心里格外难受。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有下一个机会:等车停下,他先下车,然后伸手扶她下去,最后顺势拉住她的手。
在王府里,她总要给他几分薄面。
但他没想到许玉不等马车停稳就起身出去了,下车的动作也很麻利,都没用上马凳。
这下轮到谢绚心梗了。
他快步追了上去,许玉走到哪,他就追到哪。
进了院子先被那齐呼啦的问好声给镇住了。
“县主安。”
谢绚顿了顿脚步,忍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许玉对身边人的改口有所察觉,但不认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个称呼,又没唤她“皇上”,值得谁大惊小怪?
谢绚本来还勉强维持着体面,一听这个顿时全然不顾,一阵风似的将人挟裹进屋。
许玉以为他要跟她吵架,没想到的确是打架了,却不是吵的架,君子动口不动手,用嘴打了一架,两个人的嘴皮都破了,许玉弄了点冰敷嘴唇,他偏要过来蹭,虽然态度还是气哼哼的,但好歹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一个人生的好看,本身就具备了一定优势,若是生得颠倒众生,那简直可以引得男男女女飞蛾扑火,明知会受伤也义无反顾。
许玉心里腹诽着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丝毫没觉得自己其实在某些人眼中也是如此。
可是这样的占便宜,会让某些人有种不自觉的自信,就认为好处是应得的。就像乡下村里的某些貌美姑娘,也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容貌所带来的好处一样。
两个人在屋里待的久了,出来的时候不意外的享受了众人的注目,那些注目并不令人讨厌,甚至还带着欣慰,也因此,谢绚绝地自己大度一点,改日再跟她好好说说有关县主的这个称呼问题。
但他没想到自己终究没得到这个“改日”。
下晌的时候,王昀娘来探望晋王,晋王那边打发了人来寻谢绚去作陪。
许玉想着正好趁机去跟王承璧谈一谈,她总要先弄明白王承璧的意思,如果王承璧主动放弃夏如霜,那这件事她也不会插手太深。
如果王承璧是因为自暴自弃,这中间又有谢绚捣鬼,许玉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帮这个忙,让王承璧不要认为自己“不行”。
她想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挖掘其中更深层的原因,也不知道自己这就把婚姻中的一部分原本属于对方的责任背负到了自己身上,多数人总是没办法一而再再而三的成亲的,婚姻中的经验也不是复制粘贴就可以的。
因为是去探问些私事,许玉轻车简从,只带了邢妈妈一个人。
王承璧对外还在重伤休养当中,但是其实已经能够起来了,他人还是那么爽朗,眉宇间没有丝毫阴霾。
许玉问候了他的身体,他笑着道:“没事了,都是些外伤,养养就好了。”
许玉没打算委婉试探,见他这么说,干脆开门见山的问起夏如霜的事:“上次她匆忙回京也是想见您的,只是我们都没想到是您护卫晋王出京,后来您出了事,我写信给她,听说她进京连歇都没歇就掉头回来了……”
剩下的不必她再说,王承璧也知道了。
许玉说话的时候眼睛余光一直关注着王承璧,见他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就知道王承璧应该明白夏如霜的心意了。
夏如霜并非那些顺风顺水长起来的小家碧玉,她的成长经历迫的她的思想必定跟其他同龄人有不同之处。许玉爱屋及乌,也是感念到自身,对她多了几分理解,更多了几分同情。
也许正是这种好感,让夏如霜跟许玉一见如故,明明当初是很多人初次见面,但两个人的友谊反正发展的很快。
所以许玉过来,与其说是担忧王承璧,不如说是想让夏如霜往更好的路上去。
但她没想到王承璧会对她说了另一番话。
“谢绚说的其实也有道理,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很多,她知道我那种情况之后果断抽身,这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我也理解她的心情,所以她离开的时候,我还冷静的打发人去护送她。”
许玉简直气笑了,顾不得心中难受,直言:“那她知道的是事实还是虚假?”
王承璧道:“事实如何,虚假如何,当时的感觉是做不得假的。”
许玉的手指本来搁在桌子上,此刻听到这种话,猛地往后一缩。
她心底说不出口的失望:“我以为真诚是在您打算跟她缔结婚姻的时候就应该存在的一种关系。”至亲至疏夫妻,起码“亲”是在前的,不是么?
她说完站起来就要走,王承璧却变了脸色,嘴唇动了动,许玉没注意到,连句告辞的话没有,遭受的打击显而易见。
“其实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王承璧骨子里是个崇尚浪漫情怀的人,他有义气,看见许玉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等许玉听见他的话扭头,他干脆闭了闭眼,一鼓作气地把事实说了。谢绚早已跟许大夫表明了厉害关系,那就是留着王承璧的这个“大毛病”,让京里的人更相信晋王出了事,再没有余力去争储。
他是护卫晋王安危的一道屏障,是让晋王继续在晋地发育的挡箭牌。
许玉的心在茫然中下坠落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那好吧。”
然后转身步下台阶。
她本就在阴谋诡计中认识的谢绚,可叹她如今还觉得谢绚对她的那些情分太重。
其实有什么重的?
她只不过成了他当时的一个最佳选择。
怪她把情感跟时事分的太清,忘了真正的大人物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自己的婚姻也是可以利用的。
她的心底生不出对王承璧的反感,虽然王承璧说了那些利益纠葛,但是没说什么自己是迫不得已的屁话。
王承璧追了出来:“这件事不怪谢绚,是我的主张。本来也是因为我大意轻敌,这才导致了眼下的局面。”
彼时许玉已经快要走到院门口,邢妈妈就站在门外的廊下等着她。
她想了想,对王承璧说:“夏姐姐仰慕小舅,说小舅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她的犹豫和迟疑不过是因为觉得出身太低配不上您,她那样的行径虽然在很多人看来是离经叛道,但其实是想拥有个继承您好基因的孩子,现在想想,或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您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