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兴奋不已的王贞就起床颠颠跑去准备侍候她的马驹子。
待会要看宅子跟庄子,可不能耽误了时间。
张奶奶大概昨天吓坏了,半宿没睡着,迷迷糊糊的的打了一会儿盹,又被鲜血淋漓的场景吓醒了,脑子里一会儿是安水镇那几个贼人浑身是血的样子,一会是昨天刑场上到处滚动的人脑袋。
她在孙女、媳妇面前一向要强,不愿意叫她们陪着,挨到天微微亮,就起床逛到了后花园里,实在没事,找了锄头给菜地松土锄草。
提着水,拿着买来的豆饼过来喂马的王贞,一进后院就看到了弯腰劳作的张奶奶。
这可真是稀奇了,在北河村的时候,也没见张奶奶去地里干过活,到了这,倒是变勤快了?
王贞心里疑惑着,面上规规矩矩的跟人问了好,见人鼻孔朝天的哼了声,没搭理她,也不上前凑找不自在,自去喂马,收拾马厩。
张奶奶见了气哼哼的嘀咕了一早上的败家子,马祖宗。
她算是知道了,这些小辈们有钱了,个个都不把她放眼里了。
等一众人都起床吃了早饭,张立初便提出带王贞去看新宅子、庄子,张茜草几个显然昨晚也没怎么睡好,个个无精打采,一脸萎靡,完全没心思跟着。
这城里太吓人了,她们不想看宅子,她们想回农村!
于是最后出去的只有张立初、赵先生跟王贞三人。
当先看的是宅子,说是隔壁街上,奈何这里的宅子面积都不小,出门右转再直行,迈着短腿走了快半小时才到。
两个威武的石狮子蹲在门口,六级青石台阶通往朱漆大门,台阶两边还有一排迎客松,这就是正门了,看着比他们现在住的宅子气派威武很多。
只是一段日子没有打扫,到处都是灰尘跟落叶,有些破败的感觉。
张立初给王贞介绍时说得头头是道,可显然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手里的钥匙挨个试了半晌,才打开了大门。
三人进院,入目的就是宽阔的青石地面,跟一座雕梁画栋的祠堂,只是本来供奉的牌位散落得到处都是。
祠堂前面青铜铸造的巨大方正香炉,翻倒在地。
一派被抄家后,没人收拾打扫的样子。
几人面面相觑,活人还能直接赶出去,这死人牌位却是不好动手。
最后赵先生俯身捡了一块牌位起来,擦拭着上面的灰尘,道:“死者为大,找个寺庙送出去放着,一年捐点香油钱,也算是缘分一场了!”
王贞和张立初上辈子信奉的无神论,早在穿越过来时碎成了渣渣,闻言齐齐点头应了。
赵先生边领着两人关上大门,沿着一侧的拱门往里面行去,边有感而发的教导两个弟子:“官场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名利场,在其中沉浮,其危险程度不比战场小多少。
官员升迁很多时候不看为民做了多少事,只看后面有没有人撑腰提携。
抄家灭族很多时候也不是因为他有多罪大恶极,而是看他有没有站对位置,跟对人!”
这是真把两人当成晚辈教了,换个人估计都不敢说这话。
王贞仔细想想,深以为然,杀得人头滚滚的,没听说多少人是因为贪污受贿,改朝换代站错了队被灭族的却比比皆是。
张立初听了,奋发向上的动力顿时少了一半。
心里长叹:都说二十一世纪做男人难,可在古代做男人得担起全家人的生计、未来,更难!
都说进体制内按资排辈熬资质难,可在这破古代当官,动不动就得担心自己全家人的小命!
几人看宅子的好心情没了,接下来的曲折游廊,亭台楼阁,古树繁花都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再说到处都跟前面一样,乱糟糟的,王贞琢磨着这院子要住,还得找人好好打理一番才行。
走过两重院子,后面就是宽阔的练武场了,一片光秃秃的黄土地,五六亩地大小,尽头用树木隔开,啥都没有,算是整个院子里受抄家影响最小的地儿了。
树木后面,是一排马厩,边上有一个专门供牲口进出的后门。
三人走马观花的看了个遍,从后门出去,直接找了附近的车行,租了马车去城外。
没想到在城门处例行检查的时候,赵先生却遇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俱都青衣布衫,坐在赶牛车的车把式边上,形容有些狼狈,后面没遮没拦的车架子上,各自坐着他们的妻儿,衣着简朴,一脸的木然,细看脸上还有些淤青的痕迹,跟以前在赵家村的绫罗珠翠满身完全不一样。
亲人见面,赵先生站在车边上一脸的平静淡然,对面两辆车上的人,表情却复杂多了,有歉疚的,有愤恨的,有希翼的,还有羞愧的。
王贞瞧着奇怪,拉了拉边上张立初的袖子,用眼神询问: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张立初拿手在自己嘴边比划,示意别说话。
两人打完哑谜,军士已经检查完马车了。
对面两辆牛车上的人,没人出声招呼赵先生,赵先生也跟不认识他们一样,直接上车,然后让车夫赶车走人。
马车很快出了城门洞,车厢里的光线好了起来,赵先生对上王贞、张立初两人担忧的目光,冰冷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眼里带着笑调侃道:“以后我就是孤寡老头子一个了,养老的事只能靠你们了!”
张立初抢先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给师父养老是应该的!”
王贞脑子一转,半真半假的表态:“我也是一个人,先生要是在张家住不惯,我们搬去刚刚看的宅子,你给我当家,我们买上几个丫鬟仆妇,当富家老爷,小姐去!”八壹中文網
要是能拐着人出去单住就好了,张家人虽然还算好相处,可她总觉得没有自己有个家自在。
这是迫不及待地的想单飞了!
张立初心里没觉得高兴,这丫头身上有唯一回家的希望,可不能离远了。
再说两人平时相处不见得多和谐,有时这丫头说话做事还忒气人,可也是她让自己在这陌生的世上不觉得太孤单。
怕师父真被说得心动,张立初哼道:“丫鬟、仆妇是吧,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回去就给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