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阳的升起并不一定昭示着温暖和希望。
雪后的晴天往往比下雪时更冷。
一家子在屋里吃着早饭时，还在欣喜天终于放了晴，可没想到放下碗，就听到了里正那面用来通知集合村里人的铜锣哐哐的响个不停。
一时众人的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大雪铺地的，里正能有啥通知大家的？
反正决不会是好事就对了。
上回杀人的事件还在眼前，张多田可不希望自己家里人出事，把嘴边的糊糊一抹，对众人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们就在家里待着别乱跑！”
说完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一家子人大眼瞪小眼，提着心等了半个多时辰，就见家里的顶梁柱哆嗦着身子进了院。
张多田进院对上家里人一双双急切的眼睛，安抚道：“没大事，官府征兵，五户抽一丁，我这一把年纪了，初哥儿又还小，人家也不会要，顶多出点钱而已！”
张立初已经弄懂了永盛朝的兵分两种。
一种是边疆驻守的兵，一般由世袭的军户和朝廷被发配充军的罪犯组成，不过后者占比不大，前者农闲时操练，农忙时种田，战时出征，既省了军费供养，又免得军士长途奔袭水土不服。
只是长期安稳的日子过下来，军备松弛、军队里贪腐严重，军户成了上级军官们的私人佃户，随意压榨的对象。
这不北地一有战事，几无抵抗之力。
第二种就是平常百姓说的征兵，服兵役，大多是征来守卫地方安宁，防止匪盗、叛乱等情况，三五年的兵役服完就可以回家，不过也有边疆告急，抽调前去抵御外敌的。
这次征调的兵会是哪一种情况不好说，也说不定到了新旧交替之际，藩王有了私心，胆子大趁机私自征兵练兵。
脑子转了一圈，张立初得出的结论不容乐观，要是地方上的士兵正常轮换，不会赶在快过年的节骨眼上。
不过这里偏僻，得到的消息有限，具体怎么回事他也猜不准。
很快北河村里又开始闹腾起来，这次官府要人要得急，命令下来，第二天就必须由里正带着人，去指定的地方报道。
三十多户人家，得出差不多七个壮丁，谁家出人是个大问题。
村里吵成了一锅粥，到了太阳升到头顶才把人选定了下来。
张多田家没有出人，按照惯例补了二两银子给出丁的人家置办行头。
张大河家这次却得出一个人，一家子商量后只能让已经有了后的大儿子当兵，因此家里女人、孩子哭成了一团。
张大河则吩咐几个儿子忙着准备出门要带的东西，刀剑、铠甲之类的不用，可轻便保暖的衣服、鞋子，路上要吃的干粮，治疗刀伤、风寒、拉肚子的常用药等，都得准备齐全了。
王贞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觉得自己应该送点东西尽尽心，于是吃了中饭后拉着张立初出门打掩护，让人去镇上，自己则找偏僻的地方进了空间。
拆了以前收起来的一件旧袄子和早先找到的女式皮包，用皮包没染色的夹层当面布，做了两个简易的皮质护膝出来。
然后出空间小跑着去找了张小荷，把东西递过去，对上人诧异的目光，不好意思道：“你们一家对我好，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是我做的，送给你大哥，看能不能绑在膝盖上挡挡寒气！”
张小荷看着手里两个灰扑扑的护膝，哭红的眼底闪过几分羞赧，她当人妹妹的只顾着伤心了，都没想起来给大哥做点东西，不禁感激道：“谢谢你！”
王贞笑着摇头：“谢啥，我能做的不多，要谢也该是我谢你们家才对！”
怕张立初早回去了，说完不敢多呆，麻溜的往家去。
张小荷拿着护膝回屋，交给了自己母亲，把王贞的话说了，忙赶着时间做两个耳套去，大哥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何时才能回来，她总不能连个外人都比不上。
罗氏拿过护膝看了看，虽然阵脚不怎么均匀，可很实用，塞进给大儿子准备的行礼里，不由对着边上的张大河感概道：“想当初她爷爷在的时候，宠得跟个宝贝一样，这才多久已经知道人情世故了！”
张大河长叹口气，闷闷道：“她也是个有心的，想必在张老抠家里做这点东西也不容易，以后多照看些就是了！”
王贞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刚到张家附近，就看到了冷得缩着脖子，在地上不断的跺脚取暖的张立初。
不由得上前问：“外面冷，怎么不回家烤火去？”
张立初鼻子冻得通红，眼里却满是喜意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子，打开后，放在王贞的眼前晃了晃，得瑟道：“今天去杂货铺里碰到的辣椒种子！
你不知道，这是当花卉种子卖的，死贵，就这点可花了我一两银子！”
自从他知道这时代海贸发达后，每回去镇上，就必去几个粮食铺子和杂货铺子，做梦有一天能碰到玉米、红薯，土豆子，不说产量高，还好吃，可比天天喝粟米糊糊强多了。
合着挨冻等在这里是为了分享喜悦？
不过尽管自己空间里辣椒苗都有尺长，打上了花苞，王贞看到这小半袋子鲜红的辣椒，也眼里放光，高兴得不行，怂恿道：“辣椒籽留种，辣椒皮正好用来做火锅，要不要你去弄两条鱼回来试试？”
张立初想着那香辣的味儿，喉头动了动，父亲的唠叨直接抛到了脑后，把袋子往王贞怀里一揣，一阵风似的窜回去拿了篮子，又去村外的河边弄鱼去。
王贞想着久违的美味，开心的踩着张奶奶一叠声喊宝贝孙子的声音进了院子。
就听她问：“贞姐儿，初哥儿刚回来这是又去哪里？”
王贞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摇头道：“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张奶奶气道：“不知道，啥都不知道，那要你跟着还有什么用？”
不过也就一句，然后就闭了嘴，老封君不能跟一个小辈计较，特别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小辈，太跌份！
王贞拎着一袋子辣椒进厨房，坐在灶前，一点点仔细的把辣椒籽跟辣椒皮分开。
张母从外面拎着几个萝卜回来，看见了诧异的问道：“哪来的番椒？贞姐儿你弄这个干什么？”
王贞诧异了一瞬张母竟然认识这东西，不过也没多想，道：“初哥儿弄回来的，他让我把这些分开！”
甩锅甩得很是熟练，谁让在这家里，张立初不管怎么作都没事呢，反正不管啥，推他身上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