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殿下来袁州了!
这对袁州百姓来说是个莫大的好消息,而世家们却如鲠在喉。
他们都或多或少听说这位储君的一些事迹,斩公卿,抄冯家,收内廷,督查百官,耳目遍地属天下之首,是个难搞的狠角色。
倘若她接手了袁州,那他们这些世家该怎么办,莫非要乖乖地俯首称臣?
然而,邵棋根本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她在进入袁州城的第二天,就命人推了被世家所掌控的东城墙,宣布要在此修一条渠道,疏流开源。
并且向城中百姓们约定,渠不建成,她驻守此地,一日不离袁州。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城中一片哗然。
有叫好的,也有怀疑的,不少世家子弟还在暗中议论纷纷,说是袁州地势险峻,气候也缠人,他们倒要看看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太女能做出什么名堂来。
但谁也没料到,当天晚上,被推倒的东城墙处就集合了工匠和列队士兵。
漆黑而喧闹的雨夜里,东城墙的外墙处灯火通明,而不少住在附近的商铺老板们更是亲眼所见,皇太女与匠人们立在墙侧,又是改工图,又是拿主意,开工之后就在此处整整守了一夜,等到天色微明,才满眼泛着血丝地回了太守府。
接下来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亲眼见过、亲口和邵棋本人交谈过的百姓心里最有感触。
这位从京城来的皇太女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她一身利索的便衣,来来回回行走于正在挖建的地基之间,脚上的鞋子沾满了泥土也浑不在意,还会有意地学一些袁州本地的方言,闲时还会和河边垂钓的老人家聊天,对于老人家一些不甚恭敬的称呼,比如“女伢”一类的,她都一笑而过。
她还和工匠们一同吃大锅饭,似乎是由于水土不服,往往吃不了半碗就放下了,这么几回后,脸侧的弧线都瘦得更为锋利了。
这之后没过多久,就时常有一个玉面公子给她送一些家常饭菜过来,盯着她吃完。有时那个公子会静静坐在城墙边的棚子里,望着不远处忙得风风火火的皇太女,神色柔和如画。
后来百姓们才知道,这位玉面公子就是皇太女殿下的正君,当朝九卿之首,蔺太常,来袁州是为袁地之民著书来了,据说他前几日才往袁州祖地探访了一圈,细听民声民意,很受尊崇。
这二人能做到这种份上,是真心还是假意,一目了然,不少百姓都卸下了心防,真正地将他们视作了领头羊。
而世家就对此看着不爽了。
“那个皇太女,我倒是没瞧出来有多大能耐,惯会做戏倒是真的,把那群刁民唬得一愣一愣的。”钟家家主坐在正堂上首,冷哼了一声。
钟家旁支的女人们都坐在堂上,个个神色倨傲,显然不将这些放在眼里。
“大姐,皇太女修渠什么的我都不管,只一件事,她不能挡了我的财路啊,她修渠招了那么多人马,我那铺子里的下人听着银子多就跟着去了,让我怎么挣钱?”
“是啊,更何况那一片东城墙的地可是咱们家的,她修渠跟咱们钟家商量过了吗?是不是也得给咱们交租啊。”
钟家二房冷笑了一声,此话一出,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共鸣。
钟大少站在自己的母亲——钟家家主身旁,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块地本来就是抢来的啊,当强盗还当上瘾了……”
钟家家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只好默默闭上了嘴。
最后钟家人索性敲定,要联合一些颇有微词的其他世家,一同给这位初来乍到的皇太女一个下马威。他们要让她明白,若是没有世家的帮扶,这条渠,不可能建成。
钟大少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微微垂下了头,神情难掩失望。
……
在百姓的支持以及一干颇有经验的匠人的支持下,渠修得很快,邵棋颇为满意。
这天晚上用完饭回了府,时辰有点晚了,邵棋一进门,房里空无一人。
她走出来问一旁守夜的侍者:“正君人呢?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现下已是深秋,入夜后寒气格外重,蔺书衡又是个半点吹不得风的。上次染了风寒,死活不跟邵棋睡一屋,导致邵棋那几日晚上睡觉时无“称手之物”可抱,一时难以适应,差点失眠。
“回殿下,正君已经回府了,方才还让下人送了水进去,应该是在里屋沐浴……”
沐浴?
沐浴!
邵棋表示,这种好东西,这么久了自己还没见过呢!
蔺书衡作为一个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的老古板,像沐浴这种事,从来都是杜绝邵棋偷看的。
这次可算给她逮到了。
系统:“???”
关显示屏了,再见。
邵棋屏退了下人,故意把脚步声放得很轻,绕过前堂进了里屋,又走进了隔间内,就见不远处的屏风后,烟雾缭绕,屏风上还放着外衫和中衣。
男子修长的半截身影就若隐若现的映在屏风上。
邵棋这个时候本来是应该感慨一句美人如画的,奈何她眼尖得很,一眼就瞧见了美人坐在浴桶里,手上正拿着一本目测是书的东西,在慢条斯理地翻页。
邵棋:“……”
洗澡都看书,卷到她了。
邵棋被感染到了,开始纠结自己要不要也去干点正事,她竟然突然感觉杵在这偷窥人家洗澡是游手好闲,还不如去查查账本……
正在这时,屋里响起一道清冷磁性的声音。
“非礼勿视,殿下。”
是蔺书衡发现她了。
邵棋笑了笑,没露面,而是索性把声音压得低了些,装出一副采花大盗的样子:“哼哼,美人,你的妻主今晚不在府上,劝你束手就擒。”
“是么?”蔺书衡似乎是笑了一下,配合着她演了下去,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音,“你是哪里来的毛头小贼?”
“姑奶奶我是京城来的,一路采花采到了袁州,你碰上我是你的福气。”
蔺书衡“哦”了一声,语气打了个转,意味不明:“一路采花,看来你对此颇有心得。”
邵棋下意识有种心虚感,她咳了几声,果断转移话题:“休要废话,今日你妻主把你卖给我了,你给我老实点,乖乖听话,懂了没?”
“卖给你?”蔺书衡缓缓笑了一声,“她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她可是最爱财的,姑奶奶我出了多少黄金才——”
“但是她更离不开我,我是最重要的。”
话落,邵棋到了嘴边的调戏之语,一下子就卡壳了。
……他爹的,怎么感觉自己是被调戏的那个。
沉默半天,她才恼羞成怒般的扔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
“不陪你玩了,睡觉睡觉,我困了。”女子的身影在门外一闪而过,去了床榻边。
而隔间里,蔺书衡脸上笑容浅浅地合上了书,穿好中衣走了出来。
结果发现外面一片漆黑。
“殿下怎么把蜡烛给熄了?”
“这还用问?因为我要睡觉了。”
“我不在身边,殿下睡得着吗?”
他爹的,又被拿捏了。
“……所以你还不快点给我滚上来。”
“遵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