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贵的行为?”赵华有些不明白,“孙长贵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吗?为了避免承担罪责,而逃避追捕,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我没说孙长贵的反应不对,而是说我们推测的行为不对,因为我们错误考虑了一个条件。”云深解释道。
“什么条件?”赵华还是没有明白。
“我们之前只是从我们自己的角度来考虑孙长贵的行为,并不是他本人的角度,我们之前总觉得在没有身份文书之后,孙长贵会怎么做?可是事实是什么?孙长贵知道这一点吗?孙长贵相比于梁盛来还是要老实一些,梁盛来将他的身份文书偷走的时候,他是昏迷着的,他醒来之后,根本没想到梁盛来会这么做,否则他在事后肯定会确认自己的身份文书是不是还在,进而可能会在梁盛来身上翻找,就会找到他自己的身份文书。可是我们发现梁盛来的时候,两份身份文书都在他的身上,这就说明孙长贵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云深详细的解释道。
“对对对!”赵华反应过来,“云少府说的不错,孙长贵当时根本不知道梁盛来拿走了他的身份文书,在这种情况下,他意识到自己杀了人,又不敢回州学,他的第一反应肯定不会是躲起来,而是想办法逃回家乡永乐县!”赵华也渐渐回过味来。
“不错,孙长贵如果真的这么想,那么他肯定会在南市开市之后便迅速离开,而从河东县到永乐县最方便的路线就是走南门出城,顺着官道一直向南,绕过河东县便可以到达,所以孙长贵必走南门!”云深很肯定的说道。
“即便是这样,接下来也有些不对,孙长贵身上没有身份文书,遇到盘查的话肯定出不了南门,我们为什么要到城外寻找呢?”赵华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孙长贵到南门之后,遇到盘查,因为拿不出身份文书,所以肯定会被挡回去,这是一般士兵的做法,也是我们最初的想法,但是要是碰上了某个较真的军士,看孙长贵行色匆匆,又拿不出身份文书,将他当奸细抓起来也未可知。而且军府和县衙是两套系统,孙长贵即便是被人抓走了,我们也不一定知道。”其实云深心中已经大致想通了当时的情况,孙长贵因为只有在南市开市之后才能不知不觉的离开南市,然后开始逃跑,所以当他走到南门的时候,县衙已经开始办理这件案子了,孙长贵拿不出身份凭信,但是他又不敢承认自己身份,怕立刻被抓走。他本来以为这样守门的军士嫌他麻烦,会把他轰走,可是他运气不好,遇到了比较负责的军士,看他行色匆匆,拿不出身份文书,又说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便将他当做奸细直接抓到军府的大牢里去了。
赵华听完,脸上出现了有些后怕的神色,“要是这样,那孙长贵可有的受了,军营之中可不比公堂,像他这样,少不了要狠狠地挨几顿揍。”说到这里,赵华的神色又有些轻松起来,“不过孙长贵要真是被负责城防的士兵抓走的话,我们反而更容易把他捞出来,河东县负责城防的是军府的折冲校尉韩江,他的妻子便是程将军的大女儿程潇,而程将军和刘明府是结拜兄弟,云少府只要拿着刘明府的名帖,便是不拿出自己的官凭,韩校尉也会买你的帐的!”
云深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来的时候刘青为什么要让自己带上他的名帖,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层关系,不过赵华说的不错,自己这个从九品上的县尉在韩江这个从七品下的折冲校尉面前确实没有什么影响力,这中间差的不是一两级,不过话说回来,一级压一级,韩江还是要买刘青这个从六品上县令的面子,所以这件事肯定能够办的下来。
接下来赵华给云深介绍了一下韩江的基本情况,“韩江并不是河东县人,而是祖籍慈州文城县,从小在黄河边上长大,自幼习武,不但练就了一身好武艺,水上功夫也是很厉害的,几年前程家人外出办事,结果遇到黄河泛滥,大水从上游猛地倾泻而下,很多人都被冲进了河里,当时韩江正好率领士兵经过,二话没说便跳进汹涌的河水里,将程家的老管家程越救起,当时很多人都记住了他,韩江可以说是闻名一时。”
“这韩校尉真可以说的上是少年英雄!”云深情不自禁的赞叹道,他虽然也不怕水,但是平静的水和汹涌的河水是两回事,云深自认在那种情况下,自己是绝对不敢下去的。
“因为这件事,后来韩江便和程家接触多了,韩江当时所在的营地距河东县很近,因此闲暇的时候,时常被程将军请到家中做客,一来二去便十分熟络了,后来程将军看韩江是个人才,便将嫡亲的大女儿程潇嫁给了他,如今韩校尉夫妻两人就住在城西的庄子里。”赵华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云深觉得有点奇怪,韩江既然是自幼习武,家境应该是不错的,在文城县应该有像样的土地田宅,那程潇嫁过去之后,应该在文城县的家中,怎么会住在河东县城外的庄子里呢?“他们夫妻二人怎么会住在河东县城外的庄子里呢?”云深问道。
“韩校尉的双亲前两年便因为疾病双双去世了,韩校尉在家中又是独子,虽然有几个同族的兄弟,可是关系都有些远,不怎么经常往来,程家大娘嫌弃家中冷清,便也跟过来了!”赵华解释道。
“这程家大娘也真是个聪明的女子,住在河东,既可以每日见到夫君,又能够时常回家看父亲,何乐而不为呢?”云深感慨道。
众人边走边聊,在赵华的带领下很快来到军营门前,众人勒住马在不远处等着,赵华跳下马来前去通报。韩江所在的营地主要负责河东县城的城防,因为不是战时,而且河东县并不是边地,所以驻守的士兵并不多,也就一百多人的样子,这还是加上了营地中的民夫,否则会更少。这一百多人不但负责河东县的城防,也种植着军营周围的一片土地,除了一些军需物品之外,粮食基本可以自给自足。
如今正是下午,很多士兵都在河东县四门的岗位上,轮休的一部分也都外出或在田间耕作,因此军营中的人并不多,但是从军营门口哨兵的情况来看,军容严正!就凭这一点,云深觉得,韩江是个不错的人。
很快云深他们被军士请到了屋中,韩江正坐在那里等着他们,云深等人行了礼之后,进屋坐下,说明了这一次的来意。
韩江是个身材高挑的健硕汉子,在得知云深的来意之后,他虽然并没有将云深当成什么大人物,但是还是客客气气的配合云深完成公事,不过或许是在韩江的眼里云深过于文弱,看到大牢里的情形会有些不适,韩江并没有同意众人全部去军营中的大牢,而是让军士带着赵华和云溪去大牢里找人,自己则陪着云深在屋子里品茶。
韩江虽然读过书,但是毕竟是武官,和云深这种十分用脑子的文官相比,生活上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因此也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除了礼貌地寒暄,并没有聊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赵华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恭恭敬敬的向云深禀报,“云少府,事情已经办妥了!”
“找到孙长贵了吗?”云深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办成,虽然现在很尴尬,但是云深也不介意陪着韩江再坐一会儿。
“云少府,您猜想的不错,我们在大牢里找到了孙长贵,只是孙小郎君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怕是吓出病来了,云教习已经雇了车带着他先行回县衙去了!”赵华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云深听了赵华的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孙长贵在军营的大牢里怕是被打得不轻,所以云溪找到他之后便很快带着他去就医了,不过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军营里可不是州学的学堂,能够动手的情况下,怕是不会多说一句话。所以孙长贵被打云深是不在乎的,只要找打了他就行,也算是已经达到目的了。想到这里,云深起身向韩江告辞,然后带着赵华离开了军营。
回来的路上,赵华给云深详细说了当时的情况,“军营的大牢里关着的倒是没几个人,但是那些到处摆放的刑具,看一眼都让人不寒而栗。云教习进去之后,很快便找到了孙长贵,要是让我说的话,孙长贵被打得并不重,但是云教习说他身子骨弱,跑落下什么病症,所以便赶快带着他去就医了。”
云深理解赵华的意思,赵华是捕吏出身,平时东奔西跑,追捕盗贼,磕磕碰碰是经常的事情,有些小伤,在赵华眼里根本就不在乎,而云溪则是书生出身,手无缚鸡之力,看到孙长贵身上的伤,肯定觉得事情严重的多,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想到这里,云深没有说话,两个人催马飞奔,很快回到了河东县城。
“我想云教习怕是根本不会回县衙,应该是直接带着孙长贵就到王仵作的家里去了!今天这案子怕是没法再审下去了。”云深说着拿出刘青的名帖,递给赵华,“这是刘明府的名帖,你带回去吧,回去之后,把今天的事情好好的和刘明府汇报一番!”云深吩咐道,“至于我,今天就不回县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