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正如推测的那样,在军营中找到了孙长贵,那就证明自己先前对于案情的模拟,可以说是八九不离十了,即便是不能说完全对,这中间的一些小瑕疵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对于这一点,云深还是比较自信的。
刚才和赵华分开的时候,云深已经将坐骑交给了赵华,毕竟那是县衙的马匹。云深自己是没有马的。这个时代可别小看一匹马,像官府用的那种马匹,要是个人掏腰包买上几匹的话,别说是平头百姓,就是云深这样的小官说不定也要倾家荡产的,所以一般即使是体面一点的小康人家,出门远行也只是乘牛车而已。
没有了坐骑之后,云深便一个人顺着街道慢慢的向前走着,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云深心里有一种欣慰的感觉。其实每次弄清楚案情之后,云深心里都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胜利的喜悦,但是中间却夹杂着一些无奈。每次弄清楚案情之后,云深都会有些高兴,但是更多地是一种无力感,案件中的人物,无论是凶手还是受害者,在云深看来都有一种悲情的感觉。所以每次完全侦破案情之后,云深都会积累一些心理压力,这时候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出去走走,随便看看,排解一下心情。
案情虽然已经差不多完全弄明白了,可是这件案子涉及到的人,该怎么处置呢?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按照律法仔细分析的话,案子中涉及到的人,除了马云婷的行为还说得过去之外,都有不小的罪过,孙长贵行凶伤人之后试图伪装现场,然后畏罪潜逃,梁盛来心怀不轨,主动袭击他人,再加上两个人都违反宵禁,这也是个不小的罪过。别的不说,就是违反宵禁这一点,如果不严惩,都说不过去。
可是现在两个人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若是再用刑的话,下手太重了怕是会出人命,但若是不惩戒,如何维护国法的尊严,百姓们心中会怎么想,那些州学里和他们身份差不多的学子又会怎么想?会不会有人觉得,反正孙长贵和梁盛来违反了宵禁,都没有被严惩,要不要自己也试试?总之一件案子发生的时候,弄清楚真相并不是最难的问题,最难的是如何收场,一方面要让百姓觉得处置得当,没有人敢效仿犯人的行为,这就需要严惩,以儆效尤,另一方面又不能对犯人一棍子打死,应该让他们心怀希望,改过自新,这就要求轻判,这是一对相互矛盾的东西,如何处理好这两者的矛盾,便是考验为官之人能力的地方。
云深这时候心中也没有一个比较好的处理办法,他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十分入神,差不多忽略了周围的东西。等到感觉到异样的时候,猛地躲开,一辆马车已经从云深的身边擦身而过,要不是云深躲得快,肯定会被结结实实的撞倒在地。当时的情形惊险至极,马车的车厢几乎擦着云深的脊背飞驰过去的,云深虽然躲了过去,可是右臂还是被车厢猛地划了一下,衣服上挂出了一尺多长的大口子,鲜血淋漓。
云深连忙仔细查看自己的右臂,外衫和里面穿的衣服,都被划破了,右手小臂外侧也被划了一个两寸多长的口子,虽然不深,但是鲜血淋淋。云深有些吃惊,他小时候也曾经习武,对于这些轻微的磕磕碰碰根本不在意,倒是对于突然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些惊讶。
差点撞上云深之后,马车在车夫的控制之下,很快停了下来,车夫倒是没有说什么,倒是一个穿着婢女服色的女子气冲冲的来到云深面前,劈头盖脸的大声吼道:“你是怎么走路的,幸好没事,若是惊了我们的马,伤了程家三娘,你担待得起吗?”
云深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只见他虽然一身婢女服色,但是衣着华贵,看起来根本不是普通人家的婢女,再加上她说的话,明显的是仗势欺人。云深心中不由得有些火气,什么叫幸好没事,你们倒是没事儿,没看到我受伤了吗?
云深心中这么想着,但是没有说出来,一来和一名婢女争执有损自己的身份,二来这种事没有一点儿益处,这名婢女的话并不能代表什么,重要的时她的主人怎么说。果然如云深所料,没等自己说话,马车里便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欣儿,别和这位小郎君计较了,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
接着一名女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他看了看云深受伤的胳膊,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扔给了云深,“对不住这位小郎君了,不过我们还有事,小郎君就自己去医官看看吧!若是有不周之处,还请多担待!”相比于自己的婢女,女子倒是十分客气。
看着眼前的女子,云深有些呆住了,并不是说惊讶于面前女子的客气,而是她的容貌。女子身材纤细,如出水芙蓉一般,打扮的十分华贵,让人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云深在心中暗自比较,面前的女子和赵嫣身量差不多,但是容貌看起来却要美多了,有一种狐媚的感觉。
等云深回过神来的时候,街道上已经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女子早已带着婢女和车夫离去,云深有些恍惚,因为别人的美貌影响自己认知的事情,今天还是第一次,难道是这名女子太美,或者说自己这些日子没有修习心性,慢慢的退步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云深谨慎的性格又让他立刻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听刚才那个婢女对于自己主人的称呼,这名女子的身份应该是程家三娘,也就是赵嫣的主子程家二娘的妹妹。她看起来应该已经有二十岁了,可是并没有盘头,也就是说还没有出嫁,她并不像赵嫣那样因为什么身份问题,自己没得选,也不好匹配,程家三娘顶着程家人的身份,又如此美貌,哪怕是庶女,提亲的人应该也是踏破了门槛才是,怎么会到现在了还没嫁出去,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女子十五岁及笄之后便是可以成亲的了。
云深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并没有多想,毕竟这件事情跟自己也没有多大关系。撕下已经破碎的衣袖,云深将胳膊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等到不再流血的时候,便慢悠悠的回家了。
看到云深的胳膊受伤,赵嫣吓得不轻,仔细查看了伤口之后,知道确实不严重,才放下心来。“逸之,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受的伤啊?”赵嫣关切的问道。
“说来这件事情也怪我,我一个人在大街上想案子,没注意身边的马车,等到反应过来,赶忙躲闪,结果还是被划伤了!”云深的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对自己的伤情根本不在意。
赵嫣小心的解开云深胡乱包扎的布条,然后取了一些药粉给云深敷上。“知道是谁家的马车吗?你可是堂堂的河东县尉,不会让人白白的伤了一下吧?”赵嫣有些开玩笑似的说道。
“当时就有一个叫做欣儿的婢女下车吼我,但是马车的主人,挺知书达理的,说自己有急事,还给了我这个荷包,让我自己去医馆医治,听她们的话里的意思,那名女子应该是程家三娘!”云深说着将身上的荷包递给赵嫣。
赵嫣接过荷包,小心的打开看了看,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欣儿妹妹就是那个脾气,她没有恶意的,倒是程家三娘,可是程将军最宠爱的女儿了,怎么出手如此寒酸,这荷包里也就几百钱,我还以为她会拿出好几贯钱呢!”
听了赵嫣的回答,云深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赵嫣会谴责那个叫做欣儿的婢女无礼,可是赵嫣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还帮她说话,可是对于十分客气的程家三娘,赵嫣却没什么好话,要知道现在几百钱够一个贫苦人家生活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程家三娘只是让云深治个小伤便拿出这么多钱,可以说是出手十分阔绰,怎么到了赵嫣嘴里就成了寒酸了?
不过云深立刻想到,赵嫣也是程家人,作为程家二娘的婢女,她肯定是见过程家三娘的,或许是程家二娘和三娘不合,所以为了主子赵嫣才这么说的。
“逸之,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见了一次程家三娘,便被她的美貌折服了吗?”赵嫣有些担心的问道。
云深心中大惊,女子的想法果然和男子不一样,他本来是好奇,还想要问一下程家三娘的一些细节,如今看来还是罢了吧,要是让赵嫣觉得自己心中还惦记着程家三娘,恐怕整个晚上都不会安定。所以云深想了想,赶忙转换话题,“嫣儿,你说要是一个人犯了错,应该怎么样处罚她呢?”
赵嫣没想到云深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她眼珠子转了转,狡猾的回答道:“那要看是什么人了!”
云深本来是想要将话题引到自己之前想的案情上,可是没想到竟然引出了赵嫣这样的回答。
“怎么讲?”云深不明白赵嫣的意思。
“逸之,其实我知道很多人都在你面前犯过错,嫣儿刚才是这样想的,如果你说的是嫣儿的话,嫣儿希望你信守承诺,一直将嫣儿留在身边,如果你说的是程家三娘的话,嫣儿希望你离她远远的!”赵嫣回答道。
云深有些无奈,自己已经想着转移话题了赵嫣怎么还会想着这些?想到这里,云深只好解释道:“我说的不是你们两个。”
“难道还有别的女子?”赵嫣猛的抬起头来,一副惊讶的神色,“逸之,难道你看上欣儿了?或者是马云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