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禄海出现的那一刻,裴晚晚看也没看这个扎针的帮凶一眼,小脑袋一个劲地往薄鹤临怀里钻。
感受到了小狐狸的不安,薄鹤临的手指一刻不停地轻抚着她的皮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放松下来。
“怎么?孤让你带着她在皇宫中好好逛逛,你带她上哪儿逛去了?”
甫一瞧见薄鹤临怀中的小狐狸,汪禄海双膝一软,直直跪倒在地。
“陛下饶命,奴才也没想到小主子会乱跑,幸而小主子聪慧识路,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汪禄海实在说不出口。
看到小狐狸四处逃窜的那一刹,他的心脏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生怕宫中有没眼色的抓住小狐狸,虐待小狐狸,陛下若是知晓这件事,定然会大发雷霆。
眼下看到小狐狸就在陛下怀中,汪禄海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背后一直冒冷汗。
他忘了陛下与小狐狸能对话,也就是说,小狐狸刚才所受的一切,陛下都已经知晓了。
想到这里,汪禄海立即把脑袋转向了身后的秦初夏身上。
“陛下,小主子方才身子不适,又恰逢秦姑娘在场,许是给小主子施针吓着了小主子,还请陛下明查。”
‘胡说!我才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好着呢!’
‘人族,就是她拿针扎我!好酸好麻,我动弹不了,不能来找你,呜呜呜好可怕。’
终于从薄鹤临怀中抬起头,裴晚晚红着眼眶叽喳个不停。
汪禄海知道这是小狐狸在同陛下说话。
他一边祈祷着小狐狸最好真的身体不适,一边在心底怪罪起自己当时真的听信了秦初夏的话,让她给小狐狸扎了针。
汪禄海知道小狐狸能与陛下对话,但秦初夏不知道。
哪怕是跪倒在地,她的脊背依旧笔挺。
察觉到头顶传来的视线,她抬起头,红唇轻抿,敢作敢当道,“是民女给小主子扎的针。”
“民女见小主子情绪不稳定,又因民女曾看过几本医书,诊断小主子身子不适,故而给小主子扎了针。”
“若是民女有错,还请陛下责罚。”
秦初夏认定小狐狸不会说话,哪怕雪狐有灵,一只小狐狸而已,怎么可能灵到能与人说话的程度。
偏她的一腔肯定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怀中的小狐狸挣扎的越发厉害,薄鹤临将她放在自己的肩头,由着她沾了灰尘的爪子踩在自己的龙袍上。
“你说,你的身体可有不适?”
薄鹤临这是要她当面与秦初夏对峙,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裴晚晚愣了一下,旋即摇头。
这一幕落在秦初夏和汪禄海眼中,二人瞳孔一缩,面上一副震惊模样,却又不敢低下头去。
薄鹤临面色沉沉,继续道,“可是他们强迫你扎的针?”
裴晚晚又点头,‘他还收了她的银票,人族,他俩私通!’
薄鹤临闻言视线落在汪禄海头顶,男人眼神深不可测,看的汪禄海身上衣袍都让冷汗浸透。
秦初夏也没想到小狐狸这样通人性,竟然能听懂人话。
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软肉中,秦初夏眉头蹙起,仍旧觉得自己没错。
“陛下,不可凭借小主子的一己之言便断定民女有错,方才民女替小主子诊脉,发现小主子脾虚气短,身子确实需要调养。”
身为‘仙姑’,为了稳住自己的名号,秦初夏说什么都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她断定皇宫中无人能给狐狸看病,因此说话时候语气格外铿锵有力。
只是她不知道,她越是自信,面前这位帝王就越是会给她判定死刑。
薄鹤临不需要一位自以为是的枕边人,亦或是客卿。
内心对秦初夏最后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薄鹤临重新把小狐狸抱在怀中,继而头也不回地朝着殿内走去。
“自个儿去领罚。”
汪禄海满嘴苦涩。
昨儿刚挨的板子还没恢复呢,今日又要挨罚。
眼看着殿门被关上,汪禄海当即起身,面上神情委屈又阴翳。
把怀中叠好的两张银票甩回给秦初夏,面对秦初夏疑惑的目光,汪禄海压着嗓子道,“别在陛下眼底下搞小动作,杂家看在姑娘心善才想着帮姑娘一把。”
“不曾想姑娘竟害杂家至此,姑娘今后在后宫中,还是好自为之吧。”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小狐狸定然把他收了秦初夏的银票的事告知了陛下。
拿人手短,汪禄海怕以后再和秦初夏牵扯上关系,只觉得怀中的银票烫的吓人,赶紧把银票物归原主。
屁股上哪怕敷了最好的金疮药也还是隐隐作痛,汪禄海一瘸一拐地朝着刑房走去。
待他走上一段路,没听到身后的动静,这才扭头催促依旧跪在殿前的秦初夏。
“姑娘,还不随杂家一块儿去领罚?”
秦初夏浑浑噩噩的,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儿。
这会儿听到汪禄海的催促,她这才起身跟上。
“汪公公,为何陛下要罚我,我只是给小主子施了针,并未做错什么。”
可惜汪禄海已不相信她,不愿与她多说。
养心殿内,裴晚晚受了惊又哭了许久,陪着薄鹤临批阅奏折没多久后,便止不住困意,阖上双眸睡了过去。
待她再醒来时,窗外的日头已经西下。
殿内掌了灯,晨间是何姿势批阅奏折的男人,如今还是什么姿势。
早晨还撑得圆圆鼓鼓的小肚子扁下去不少。
感受着腹中饥饿,裴晚晚从男人怀中起身,好似忘记了晨间在御花园中的不快,她跳上桌案,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人族,我饿了,我想吃好吃的!’
薄鹤临第一时间觉察到怀中的小东西醒来。
他正在看最后一份奏折,分神看了眼怀里的小东西,等来的却是她的叽喳叫声。
雪狐自出生不仅样貌出类拔萃,就连叫声也十分娇俏。
这也导致有部分不畏鬼神之人每年上雪山逮捕雪狐。
加上雪狐一生只能生一到两只狐狸幼崽。
近百年来,雪狐一脉逐渐落寞,数量急剧减少。
可这些都不是小狐狸忽然不能说话的理由。
薄鹤临放下手中朱笔,一只手就将她拢进了掌心,“为何不能说话了?”
一日的对话能力到期了。
裴晚晚四肢扑腾了一番,前爪指着他的耳朵,叽喳叫不停。
“是要咬孤?”
见小狐狸点头,薄鹤临忽的轻笑一声,“这是什么毛病?莫不是孤亏欠了你,你过一日就要将孤咬上一口?”
男人忽然笑起来,仿若冰山融化,叫天地都失了颜色。
裴晚晚看直了眼睛,一时间连解释都忘了。
那双霁蓝色眼眸中倒映的全是男人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