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选项,好歹能得一半抚恤金以及两份工作。至于秦思远成年后要不要归还?呵呵,想得美。以他秦仲勋的能力,六年后他肯定地位更高,关系网更广。而多管闲事的冷厂长,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坐冷板凳呢。甚至直接被挤兑走了也说不定。冷厂长一下台,杨书记又是跟他一边的,这厂里还有谁能跟他唱反调?秦仲勋正想着美事呢,秦家其他人得了信,也来了小会议室。老爷子秦安平和老太太吕艳萍,一见到秦思远便颤颤巍巍地冲过来,抱着他心肝儿肉地喊着,还一边哭一边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多疼孙子的两个老人家呢。然而,实际却恰好相反。要论这段时间对秦思远打击最大的事情,排第一的是他亲娘的牺牲。排第二的,就是他爷奶的转变了。当初他爹牺牲时,他还年幼,倒是不记得他爷奶为了抚恤金跟他娘闹过一场。从他记事起,他爷奶就对他挺好的。两位堂哥有的,他基本都有。逢年过节有压岁钱,隔三差五还给他吃糖。在他心目中,爷爷和奶奶,一直是宽厚温和的长辈。但就是这样两个慈爱的老人,竟会在他最艰难、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忽然翻脸。亲手搜走抚恤金不说,当他被大伯强押着在同意书上摁手印时,他们也全程在一旁看着。兄妹俩被关在屋子里,朝老两口喊饿时,从门缝里看到的是两张无动于衷的脸。任凭兄妹俩哭得喉咙都哑了,也没得到任何回应。那两张皱纹密布的老脸,曾经有多慈祥,如今就有多狰狞。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娘没了,爷奶就变了。难道没了他娘,他就不是爷奶的亲孙子了吗?他想不通,也接受不了这种转变。那半个月,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以至于被老两口搂在怀里,他都觉得他俩是要捂死他。秦思远惊惶地挣扎起来,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周隐瞧着他不对劲,忙把人从老两口怀里扯了出来。众人也都瞧见了秦思远的状态,这样子可不像是能装出来的。大家嘴里虽然不说,但对老两口却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这是做了什么孽,才能把孩子吓成这样?秦思远站在周隐身侧,大口喘气,嘴却抿得紧紧的。一双漂亮的眼睛藏在湿漉漉的刘海下,紧紧盯着老两口,眼里尽是防备与怨怼。吕艳萍眼泪涌出。看着这样的孙儿,她心里难过得紧。“小远,奶对不住你……”话还没说完,秦安平就大声呵斥:“瞎咧咧啥!”
同一时间,秦仲勋也吼道:“娘!你胡说啥!”
老太太有些内疚地看了秦思远一眼,低头退开,坐到会议室的椅子上,再不吱声了。周隐眯了眯眼:秦家人这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咋看着这么不对劲呢?怎么越看越像欲盖弥彰、做贼心虚?但是他们心虚什么呢?心虚霸占了工作,吞了抚恤金?这不是都摆在明面上了吗?有啥好心虚的,应该羞愧才对吧?有问题!肯定有问题。冷兴国严肃着一张脸,又把先前的那两种选择,跟老两口说了一遍。秦安平颔首道:“那就第二种吧,就算冷厂长不说,这抚恤金原也是准备交到亲家手里的,到底是他们的女儿,抚恤金是该给他们。只是这几天家里乱糟糟的,我跟老婆子又伤心过度病倒了,才一时没有顾得过来,倒叫各位误会了,亲家,实在是对不住。”
周隐不禁冷笑:不愧是老油条,说话就是不一样,一句误会就把丑事抹平了。这话骗不了周隐,但是却能糊弄住不少人。至少老李家的人就信了。李如松讪讪地摆手:“这事儿也怨不得你们……”祝永祥忙打断道:“这事儿确实不怨秦叔,您二位伤心过度也是人之常情,要怨也是怨喜妹命苦,出了事婆家一个能扛事儿的人都没有,竟没人想起来知会她娘家一声,嘶……秦叔啊,您以后可有得操心了。”
眼见秦家人要跳起来反驳,他又大声道:“咱言归正传,赶紧把手续办了吧,这么多人丢下地里的活儿过来,可耽误不起。冷厂长,能不能麻烦您做个见证,让老李家跟秦家立个字据?”
秦仲勋一脸愤懑:“立什么字据,莫非还怕我们不认账。”
周隐笑着点了点头,“认不认帐,你们心里难道没数?”
他说完,又转头去问冷兴国:“冷厂长,关于这件案子,公安那边怎么说?凶手抓着了吗?”
他话题转的突兀,众人都有些愣神。唯独秦仲勋的媳妇儿朱文晴,脸色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去。秦家老两口的神情也有些僵硬。秦仲勋立即便改了口:“办案子是公安的事儿,你管那么多干嘛,立字据就立字据,别东扯西扯的。”
周隐笑着点了点头,不吱声了。然后便找人来写字据。抚恤金一半交给李家,剩下的一半,等秦思远成年后交给他。工作也一样,两份工作,等秦思远兄妹成年后再办交接。兄妹俩由李家抚养至成年。字据写完后,又誊抄了三份,李家拿一份,冷兴国拿一份,秦家拿一份,厂财务科留一份。这件事,似乎就这么尘埃落定了。众人兴师动众跑这一趟,也就只拿回来一百五十块钱,以及一张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字据。想想还挺郁闷的。秦安平还在那儿打感情牌:“小远啊,你在李家若是住不惯,秦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着,别忘了,你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