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客厅。
紫檀木茶几两侧各配着一把紫檀木雕花椅子。
帮主冯钱正襟危坐,等着坐在首座的县令大人开口。
县令吕世良正在大快朵颐,一个眼神也没舍得给他。
他专心吸着手里的牛骨髓,时不时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牛骨上带着炖的烂烂的肉和牛筋,冒着油光,吕世良砸吧着嘴巴,一个骨头就剔得干干净净。
“咗咗”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周围女婢们垂头待命,仿佛这一切都见怪不怪。
吕世良直点头,扔下没什么东西牛骨肉,“嗯,好吃,这个厨子手艺不错。最近跌死了不少牛,倒是便宜我了。”
农耕时代的牛作为生产力,向来珍贵,除了病死老死的牛一概是不准普通人宰了食用的。
虽然有禁止私宰耕牛的条文,但方法总比困难多,吃牛的现象还是普遍存在。
冯钱微微欠身,谄媚道:“这些牛能被县令大人您吃,是它们的福气。”
吕世良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撇了一眼身侧的女婢。
女婢立刻收拾茶几上的骨头残渣,同时四个干练的女婢轻步走过来,一人端着铜盆,一人提着铜壶,还有两人拿着毛巾和茶碗。
吕世良把油腻的手浸在铜盆里,女婢立刻认真给他清洗起来,然后用毛巾擦干。八壹中文網
他端起面前的茶碗,漱了漱口。女婢又拿出新的茶碗,掀开茶盖,注入热腾腾的茶水。
“有什么事直说吧,这又是看上哪家店铺了?”
吕世良深吸一口面前的茶香,做出陶醉样。
冯钱一笑,“哪能呀,还不是我帮内管事的哥哥被杀一案,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犯人。”
吕世良靠着椅背,轻抿了一口茶。
“县城里都加强守备了,你们还抓不到凶手,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冯钱僵硬一笑,“倒是有了一个嫌疑犯。”
“哦,那你们去抓不就行了吗?”
冯钱缓了几秒,一脸难色。
吕世良皱着眉头,冷道:“有话快说。”
冯钱做出委屈状:“若是那嫌疑犯只是一般农户我们抓了也就抓了,只可惜那家人和那四大家族扯上关系。”
他继续道:“那家人还扬言,但凡动了他们,不日四大家族就联合起来踏平我虎头帮,可这谁人不知,虎头帮是大人您的虎头帮呀。”
吕世良放下手里的茶碗,重重砸在茶几上。
“放肆,虎头帮什么时候是本官的了?”
冯钱立马用力扇着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嘴胡说八道,大人公正廉明,爱民如子,江湖帮派也一视同仁。”
吕世良鼻子里哼了一声,舒坦了,又道:“这石塘县可没有所谓的四大家族,拿那群老顽固压我,简直可笑。”
“我给你一份公文,就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家子发去修城墙罢了。”
冯钱虽感意外,不过修城墙能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
于是笑道:“那我就谢过县令了。”
冯钱走出奢华的县衙府,他眯着眼睛看了眼天空,烈阳高照,金色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疼。
黄保见帮主出来,立马迎上去。
“帮主,轿子已经备好了。”
冯钱点点头,不满道:“这么一点小事也让我求县令大人,也罢,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已经和县令大人说过,那家人不日就会被罚去修城墙。”
黄保满脸歉意,惊讶道:“都被罚去修城墙?不是江三郎一人吗?”
冯钱不耐烦道:“谁让那群不开眼的提什么四大家族,不知道县令最讨厌那群人吗?罚了也就罚了。”
黄保追问道:“修哪里的城墙?”
冯钱道:“问那么多干嘛?当然是黎滋城的。”
黄保一愣,黎滋城距离石塘县三百里,再往北就是北方异族的地盘。
所幸黎滋城往北有一条天险之河阻隔,化冰期异族没法渡过湍急汹涌的天险河。
可冬季结冰期就危险了,异族择水草而居,冬季没有充足的牧区,就侵入南下抢劫资源。
烧杀虐抢,无恶不作。
深受其害的就是黎滋城,作为时常被选择放弃的城镇,黎滋城基础建设十分不完备。
其城墙还是二十年前的土坯墙,破烂不堪。
反正已经被抢习惯了,黎滋城的百姓在河水结冰期就远离家乡,春季化冰时节又回去继续生活。
只要还有一亩地在,他们就不愿远走他乡。
黄保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多谢帮主,只是他们也未必是杀害我大哥的人。”
冯钱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哼了一声,“说是的人也是你,现在又装什么菩萨心肠了?”
他甩了下衣袖,钻进轿子只留黄保一人在原地发呆。
猪立叶闲来无事,正在门前晒着太阳,它半阖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
“猪立叶陪我们玩嘛?”
猪立叶吓得立马睁大了眼睛,突然神智清醒。
三个小的爬在它身上打滚,猪立叶想站起身又怕摔到小家伙们。
它哼了一声,看着不远处躺在摇摇椅上的春花,不满地汪了几声。
带娃让人掉毛呀。
见春花无动于衷,猪立叶也只能慢慢起身带着几个小家伙玩耍。
春花闭着眼睛,一脸惬意。
这样的生活也真不错。
还未感叹完,安宁祥和的生活被打乱了。
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推门而入。
“这里是江老二的家?”
陈氏一脸疑惑,放下手里的针线活,道:“是啊,你们是?”
“带走,带走。”一个衙役不耐道。
春花睁开眼睛,起身问道:“抓人难道没有一个理由吗?”
“理由?我们县令大人下的命令还需要理由?你们呀,就乖乖去修城墙吧。”
修城墙?
众人一惊。
江钱氏从厢房里出来,一脸茫然问:“几位官差大人,修城墙什么意思?”
领头衙役好心道:“也怪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作为杀害黄乞的嫌疑犯,你们一家全部都被罚去黎滋城修三个月城墙。”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没有证据,凭什么罚我们去修城墙,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人扯起嘴角,轻笑道:“在石塘,我们县令老爷就是王法。你们乖乖去黎滋城吧!这是文书。”
江钱氏一脸愁苦,李氏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快要昏厥,陈氏赶紧扶着她,让她坐了下来。
不远处,陈金花勾着脖子好奇不已。
这春花家三天两头的出事,她很是幸灾乐祸。
如今听到官差说这一家被罚去修城墙,又同情心泛滥。
哎,这人呀,就看不得比自己过得好的,如今江钱氏一家遭难,她又突然想开了,何必和他们过意不去。
春花冷冷道:“这县令就是这么当的吗?一纸文书就可以决定一家人的命?”
“放肆,县令大人也是你能非议的。”衙役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