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楚楚进来,梁邺瞬间起身,他看了眼被人押着的秦四,本来阴森的神情破天荒露出了一抹不自然,他想到之前楚楚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心中不由滑过一个想法。
楚楚,不会全都听到了吧……
楚楚自然是全都听到了,她本就是因为这一幕而赶来的,这一路上更是一直观察着这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如果说,秦四是因为办事不力或者其他原因而被梁邺惩罚,楚楚绝对不会特意赶来多管闲事,只会在亲自碰到的时候才会替对方求情。
但是如今秦四很明显是因为她之前提到了对方才会遭到这种对待,楚楚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梁邺。”楚楚注视王座上方的人,第一次感觉到对方是位皇帝,还是位喜怒不定的皇帝,她喊了声对方的名字,却不知晓自己要说什么,能什么,最后又默默闭上了嘴。
“楚楚,朕不过是一时玩笑罢了,怎么可能真的会因为这种理由而杀了得力下属呢。”梁邺硬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扬着僵硬的笑容道,“来人,将秦四带下去,命太医好好诊治。”
楚楚自然也很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她很清楚,今日只是因为自己念了青年的名字便想将人活剐了,那他日,自己若是多看了其他人几眼,那对方家里是不是还会被抄九族?
想到这,本来想要年后再走的楚楚顿时不再犹豫,当即便决定走人,不过,她倒也没有有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到底还是怀有恻隐之心,看出来眼前的帝王是头无人能阻拦的凶兽,楚楚决定亲手给这凶兽戴上一头镣铐。
她只抬了抬手,便自然而然的定住了大殿中的众人,仿佛这术法神通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
上方的帝王更是保持着一副焦急愤怒惶然的表情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楚轻轻松松的拉起秦四,这一幕让他几近疯狂。
“梁邺,我要走了,他,我也会带走。”楚楚看了秦四一眼,对方正垂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想到梁邺对他的敌意,楚楚最终还是决定把人一起带走,毕竟对方是因为自己差点遭受了这无妄之灾。
“我知你对我有心思,只是红颜枯骨,我也终会化为黄土一堆。”
楚楚只道了两句,还想说什么便看见上方的帝王目眦欲裂的模样,甚至连眼睛都红得要出血了一般,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她手指微动,下一秒,一直心中急切的梁邺便说出了声。
“那不一样,楚楚,你和那些普通人怎么能一样呢!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留在我的身边不好么,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不杀人,我也绝不会滥杀无辜,哪怕是秦四也一样!我知道你之前和我说的话是想让我当一个好皇上,只要你留下来,留下来,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找来,求求你留在我的身边吧!”梁邺苦苦恳求,双眼里露出了水光,连眼圈都红了。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很无耻,只是,他没有能留住楚楚的手段了,他害怕,害怕楚楚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了,因此他只能这么卑鄙、这么无耻的威胁着对方,甚至因为心中的贪婪而索求甚多。
听到他的话,楚楚却没有感动,反而有些不耐的蹙起了眉头,“如何不一样,我也只是容貌比他们更盛一些,其他的却还不如许多人,而且我也并不需要你做什么,而你杀不杀人也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至于你的江山,我已经提醒过了你要负担起自己的责任。”
说完这些话,楚楚便拉着秦四往外走了。
看着楚楚离开的背影,梁邺顿时觉得心神俱裂,他瞳孔猛缩,如杜鹃泣血一般,眼里皆是绝望和痛苦,“不,不要,楚楚,求求你,求求你别走!”
他的一声声哀求却没有唤得楚楚停下一步,偏偏他又不能动,只能看着楚楚一步步离开,那每迈出的一步,都仿佛是插在他心头的利刃,让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楚楚,若是你走了,那我便杀了伺候你的那些宫女!屠了整座皇宫!”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让梁邺自己都感到心惊,虽然开心楚楚顿住的脚步,但他也知道自己这话说错了,连忙开口补救道,“不,我的意思是……”
但楚楚却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她蹙着眉,眼里带着冷淡和厌恶,“我已经在你身上下了咒,若是你真的滥杀无辜,我便会催动那咒语让你暴毙。”
她自然不会也不记得这种咒语,但是她却在梁邺身上放出了一个检查咒语,若是日后她发现对方真的做出了这种事,便会来取走他的性命。
但听到楚楚的话,梁邺却没有不高兴,反而露出了一个笑脸,如果说之前的他因为楚楚的眼神而通体冰凉,而现在的他却仿佛找到了自己和楚楚之间的联系一般。
“只要是楚楚你给予我的,我都甚是欢喜。”哪怕是毒药也一样。
楚楚:……
她不再理会这个…神经病?转身离开了宫殿,踏出宫殿门口的最后几秒,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楚楚!若是我日后勤政爱民,梁国也变得更为繁荣,你能否回来?!”
后面还有一两句话,不过楚楚已经召唤出了不望春,带着秦四毫不留情的走了,自然没有听清。
……
楚楚带着秦四一路向南,最后寻了处山林落了下来,只是四处荒无人烟,她也不知究竟落到了哪里。
她带着秦四落地,伸手想要召回不望春,不过对方虽然飞了过来,却在她的身前停了下来。
看着这把极细的利剑停在空中不动的模样,楚楚莫名觉得它似乎有些不开心。
记不清这剑的来历,只觉得很亲切的她,犹豫了下,伸手摸了摸剑柄上的莲花图案,略有些担忧的问了句,“你怎么了?”
不望春的剑尖无意义的划了两下,最后摇了摇身子,又沉默的黏到了楚楚的手边。
看着这剑的姿态,楚楚莫名读出了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欲言又止最后却又放弃的模样,只是再三询问不望春也只摇了摇剑身表示无事,她只好将这事放下,转而看向了被她带出来的秦四。
“你可有地方去?”
秦四脸上的面巾也不知是何时掉了,露出了一张剑眉星目格外俊美的面容,只瞧着他的面相,便能知道这人是个极为不善言辞的人,甚至仿佛连说谎也不会说的样子。
果然,对方似乎是想摇头,但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又飞快的顿住改为点头,只是那骤然变换的动作,总让楚楚心惊这人不会就这么把脖子扭断了吧。
不过,楚楚看着对方那脸色潮红,嘴唇泛白干涩的模样,倒也不忍心就这么把人赶走,更何况,这里还是荒郊野岭呢,若是就这么让对方自行离开,她怀疑恐怕没两天,自己就得在哪块地面或者野兽口中看见他了。
丝毫不知道一个死士代表着什么,又不自觉用自己来衡量其他人的楚楚看着眼前这沉默寡言的一米八大高个,总觉得对方是个一离开了她就会出事、没有去处还身受重伤的小,嗯,大可怜?
她展开自己的神识,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自己真的是降落了个‘好地方’,方圆三四十里除了山还是山,最近的村镇也离这至少五十里路。
当然,倒不是没有人家,只是想想,能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安家能是什么角色。
因此,楚楚放弃了带人去城镇的想法,最后在这附近找了块靠近水源颇为平缓的地带,然后……拿出了在空间里找到的小房子。
自从之前想吃桃子手上就出现了桃子之后,楚楚便好好探索过她的空间,而这房子,她拿到手便明白了用途。
在野外的时候,将这小房子放下,它便会自然变成正常大小,供人居住,极其方便。
不过,之前楚楚在宫中,四周都是人,她倒也没有见识过,因此当那房子突然展开,变成一座极大的府邸,看到内里亭台楼阁,假山花园一一俱全后,别说秦四了,她自己内心也是颇为惊讶的。
不过,她到底是主人,自己拿出来的东西自己还露出惊讶的模样那也太没有见识了,因此她只干咳了一声,便准备带着被这突然出现的房子惊住的秦四走了进去。
“楚楚…姑娘,”
正要走,秦四却喊住了楚楚,“这荒山野岭,突然出现琼楼殿宇,若有途径此处的人,恐怕……”
秦四本来低沉醇厚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发热已经显得有些沙哑,但虽是如此,却依旧带着别样的魅力。
他没有说很多,但就这么几句已经提醒了楚楚,楚楚翻了翻空间,从里面拿出一块…铁块?
嗯,以秦四的眼光来看,那就是一块黑黝黝的铁块,最多,这铁块瞧着比一般的铁块要好看不少。
“这是阵图,里面刻了隐匿阵法,激活之后,以后路过这的人便会下意识忽略此处,改走其他地方,除了这之外,这阵图还包含了幻阵,会引导无意间误入此地的人们离开,唔,就是你们常说的鬼打墙。”
楚楚一看到对方的眼神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咳,因为最开始看到这坨铁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她才莫名的解释了一大通,但说完又不由觉得自己幼稚。
秦四会觉得楚楚幼稚么?
当然不会,在他眼里,哪怕楚楚当场说这里不是森林,是沙漠,他恐怕还会想办法把这的树都砍掉,然后把这变成沙漠。
没办法,不提楚楚,单说死士本身都是很纯粹的,遇到楚楚之前的秦四便是一心一意的守护在梁邺身边,而遇到楚楚之后,秦四虽然生了妄念,却也没有生出背叛梁邺的想法,哪怕梁邺要他死也一样,直到楚楚将他带走。
从此之后,他的一切便都是楚楚的了,包括他的命。
当然,楚楚并不想要,也不需要他的命,因此,进了这华丽的住所后,楚楚第一件事便是给对方上药。
不过她空间里的东西都不是凡品,哪怕楚楚已经下意识挑了最低级的,别误会,不是舍不得给秦四用,而是太高级的,恐怕到时候会直接将对方撑爆,嗯,字面上的撑爆。
但哪怕是最低价的,对于秦四来说也好处极大,上完药的瞬间,秦四的伤口便愈合了,甚至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
快得本来还红着耳根,趴在榻上等待楚楚给他后背上药的秦四都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什么东西撒在他背后,连疼痛和轻微的痒意都没有感受到。
下一秒,就听到身后楚楚传来的声音,又轻又柔,只让本就红着耳根的秦四默默又将头埋进了枕头里,生怕暴露出自己突然发烫的双脸,直到他听清楚楚说的话。
“好了”。
好,嗯,嗯?秦四愕然的起身,这才惊觉自己背后的伤口就这么恢复如新了,甚至连那些从小训练留下来的暗伤和背后的疤痕都消失不见了。
看到秦四惊讶的用手在背后摸了又摸,楚楚默了默,转身背对对方的同时顺手将手上还剩大半瓶的伤药丢给了他,“还不快点穿衣服?”
秦四手忙脚乱的接过楚楚丢过来的玉瓶子,还没等他内心感到甜蜜,便听到了楚楚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这门户大开,仿若登徒子一般的模样。
他的脸轰的一声全红了,若是不看那仿佛浸了蜜糖一般,显露出一股诱人的通红和羞涩的肌肤,和一个因为情郎的话而羞涩红脸的小姑娘简直毫无二致。
等秦四将衣服穿好,抬起头的时候,楚楚早已经离开了那间气氛有些诡异?的房间,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之前那羞涩的表情渐渐平淡直至消失。
最后方才情思毕露的有情郎又变成了那个沉默寡言毫无人气的死士,只是若仔细看,对方看着门外的眼神总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只是被掩藏在了眼底的最深处。
若不是他那将玉瓶小心翼翼的藏在心怀里捂着的动作,如同一个从不敢奢望的人突然触碰到了原本此生都触碰不到的月亮,但哪怕如此这个人还是告诫着自己不要贪婪不要渴求更多。
不然,就算是以前同秦四一起干活办事的死士来了也看不出他和之前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