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这话一出,周围人都一片哗然。
是了,山村人家谁也没有彻夜点灯的,若是三更半夜,怎么能看清人的长相。
“而且我记得李婶你家跟我家不是一排的吧,怎么半夜一个人出来,不害怕吗?”陆珩声音中没什么温度,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也过分残忍。
“那,那是我听见有动静,所以才出来看的!”李氏看起来有些心虚,声音都带了些颤抖,“而且那日是十四,天上月光明亮,我们在一起几十年邻居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可能认不出你的身形!”
“我怎么记得李婶是后山村嫁过来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珩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带着讥讽的笑意,“我们是老邻居,你可以一眼认清我的身形,那陈麻子呢?总不能你也与他做过几十年的老邻居吧?”
此时李氏头上已经满是汗珠,只是陆珩还是不肯饶过她,又吐出了宛如梦魇一般的话语:“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个月十四,是个大雨天,不信的话,可以差人来查一下记录。”
此时的李氏慌张的跪地磕头,她千算万算没算到陆珩居然记得那天是晴是雨,不住的恳求堂上坐着的宋县令:“大老爷饶命啊,民妇民妇不是有意欺瞒,只是确实忘了是哪天,只是记得那天月亮正圆,才说是十四的……”
宋县令刚要开口,就被陆珩从中间截断:“哦?那李婶是说你刚才的证言不可信咯?”
“怎么可能!”李氏恨恨的抬头看陆珩,眼神中满是怨毒,“虽然我记错了日子,但是这件事是没错来的!月圆之夜,你同那陈麻子私相授受,这是没有问题的!”
“那可真是太巧了,恰好两月以前的月中,一连几天都是雨夜,纵使没有雨,也是阴天。”陆珩似笑非笑,“记错一天半天的还情有可原,李婶总不会说不是两月前吧?”
话被陆珩都堵住了,李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跪在地上给不住地给宋县令磕头。
“他刚才是诓你的,两月之前的月中,并非阴雨天。”宋县令恶狠狠的剜了陆珩一眼,看着堂下跪着的李氏,这妇人就不能相信自己?他编造这些之前难道不知道查一查天气?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没有他本人的出手,都是他手下的衙役们去做的,李氏并不知道是他要处置陆珩一家,也就谈不上相不相信了。
堂下跪着的李氏听到宋县令的话之后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都是……骗我的?”
“是啊李婶,抱歉骗你了,我们这么多年老邻居,你不会介意吧?”陆珩的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氏听完他的话之后就昏了过去。
“宋大人,这所谓的人证,”陆珩对着端坐的宋县令拱拱手,“国朝律法,诬告同罪,伪证次一等,我这老邻居怕是……”
“我知道大人爱民如子,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大人可是要徇私枉法?”陆珩见他想说话,立刻开口说,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一双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瞳从手指上方向宋县令投过去摄人的光。
“陆珩!这是你在判案还是本县在判案?”宋县令有些恼羞成怒,“你如此咆哮公堂,不怕本县上告学正,革除你的功名吗!”
“不敢不敢,”陆珩长身直立,如一杆玉竹一般,仿佛是对宋县令最好的回敬,“只是还望宋大人不要受小人蒙蔽,听信小人谗言,还在下一个清白。”
这近乎逼迫的话语,让宋县令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深呼了一口气,再看向陆珩的时候,双眸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怨恨。
“虽说人证有假,但是你看着玉簪和你家的金银珠宝,以及封与陈麻子的通信,你又作何解释?”宋县令让人把陈麻子的信件展开,让堂下的人都能看见。
“宋大人,这里就要容我分辨一二了,”陆珩上前指着书信说,“绵州特产的绵纸,韧而能润、光而不滑、洁白如玉、搓折无损、润墨性强,绵纸更是其中翘楚。”
宋县令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就突然开始公开表述宣纸了:“陆珩,你到底要分辨什么,你不必说这些没用的,本县知道什么是绵纸。”
“是,大人自是博闻广学,”陆珩笑笑,接着说,“我观这纸,正是上好的绵纸,一刀纸就要七两银,一张也要一百文。”
宋县令这时候已经意识到了陆珩在说什么,心中不由得一凉,正要开口的时候又被陆珩打断,他笑着说:“这墨就更不要说了,虽说不是最上乘的徽墨,也算是比上供只次一等的了,我还不知,这陈麻子这么粗犷名号的人,居然还有这样闲情雅致,喜好舞文弄墨。”
陈麻子有个屁,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箩筐,哪能有这样的文雅爱好?宋县令听他这般说下来,心早已是凉了一半,毕竟若单单只是纸那还可以说他是抢来的,加上墨就不好解释了。毕竟山贼土匪抢东西,大多也是抢些银两金银,连玉器都很少抢更遑论是文房四宝了。
总该不会是陈麻子落草多年之后又开始喜好文墨了吧?
外面围观的民众也都在议论,虽然刚才他们没有听明白其中的关窍,但是经陆珩这么一说,也都大概听明白了。
议论声逐渐变大,吵的宋县令心中烦躁,他伸手握住惊堂木,狠狠往下一砸,震天响的声音让外面的民众都没了声息,只是众人却也都定定的看着堂上的宋县令,似乎是逼迫他给出一个令大家满意的答案。
陆珩脸上的笑容加深,他定定的看着已呈颓势的宋县令,开口:“我还想请问宋大人一个问题,我一个好好的秀才举人不当,为何就要偏偏同那等山匪土贼混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