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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可怕的生死未卜(1 / 1)

时间从来不回答,生命从来不喧哗。

救护车呼啸着冲开连接天地的雨幕,一路急速奔驰开到医院,医生护士蜂拥而至,争抢着生命的最后希望,分分秒秒,都在与死神拔河。黎妍的身上脸上全是严煊的血,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那么多的血,也不知道刚流出来的血那么滚烫,只知道她心爱的那个人苍白得仿佛透明,身上越来越冷,气息越来越弱。

“小姐,你的左腿严重骨折……”

从最初的哭闹到现在的呆滞,大脑已经停止运转很久了,有人跟她说话,她呆呆地望过去,不知道面前的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点怪的左腿怎么了,只知道她哪也不能去,必须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妍妍!”

闻讯赶来的jack等人远远跑来,担心地看着她,然后看到她身边没有一个人,严煊在手术室,东子也在手术室,两人的伤势都很重,其实她的左腿伤得也不轻。

“妍妍,你先去接受治疗,不能坐在这里……”

谁在说话,在说什么?

黎妍慢慢偏过身体,侧靠在长椅上,埋下脑袋,想要避开那些让她离开的声音。她不走,哪里也不去,她要待在有他的地方,哪也不去。

jack和张晓茵对望了一眼,一旁的护士跟他们说,黎妍必须立刻去拍片子,查看断骨情况,并进行积极的纠正和治疗,否则骨骼肌肉血液循环坏死,不但整条腿会保不住,还会危及生命。

“妍妍,ray要是知道你这样任性,他会生气的……”jack蹲下来,试着跟她沟通,然后看到她在听到“ray”的时候,空洞茫然的大眼睛里,溢出了眼泪。

“很快就会治好的,治好了你再来陪着ray好不好?他很坚强,不会有事的,你比我们都了解他,他最在乎的是你,看到你这样,他会很难过很心疼的。”jack继续说着,看到黎妍有些动摇的时候,朝着护士点了点头。

两三个护士把黎妍小心弄上移动床,起初她还有些抗拒,但后来又像记起了什么,乖乖地躺在床上,沉默下来。移动床摩擦着地面,离手术室越来越远,张晓茵跟在一旁陪着,黎妍侧着头,睁着眼,眼泪不停流下来,但她很安静,没有一声呜咽。

手术中。

鲜红的三个字亮着,jack和剩下的几个人在手术室外焦急守着,不断地祈祷和哀求。

“收缩压60mmhg,舒张压40mmhg,循环容量不足,失血性休克表现严重。输血,注入血管活性药物,1mg静推肾上腺素,静滴小苏打,纠正酸中毒……”

“心率138次,脉氧92mmhg,体温36c,情况不乐观。”

“三处外伤,异物刺伤和刀刺伤,伤口分别在右侧腰、左后腰及左后腰上两公分。”

“异物刺伤伤口宽约5cm,深入3cm,主要刺破侧边腹膜,割断附近肠管。刀刺伤两处,伤口均宽约3cm,深入6—7cm,刺破肝脏、左肾,切断脾脏的动脉和静脉,刀尖穿过胃后壁,向前下方割破腹膜,出血位置相对比较清楚,但不排除其他出血点……”

“先进行肝脏、肾脏、胃壁、肠管的修补和止血,观察脏器功能恢复情况。胃部内容物溢出腹腔,肠管附近也有溢出,用生理盐水冲洗腹腔,清除腹腔污染物……”

“失血性休克还没彻底恢复,收缩压75mmhg,舒张压56mmhg,修补和止血要抓紧,休克时间快到极限了……”

无影灯下,青蓝色的身影来回忙碌着,齐明宇参与其中,不是主刀。看到这样的严煊,他没办法主刀,只能从旁协助,极力冷静,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憋着一口气,努力拉住岌岌可危的生命,不让他离开。

手术的过程并不像喧闹激昂的战场,反而像一场缓慢而沉闷的宣判,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金属器具和白色纱布上无不沾染着生命的颜色,零零落落摆放在一个个小铁盘里,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冰冷的手术台上,严煊紧闭着眼睛,口中插着导管,身上到处连接着仪器,对比着周遭的鲜红,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青灰的死气附着在他的眼底,谁也无法保证他能活着离开手术台,毕竟内脏和动静脉大量出血,血压和体温都偏低,休克时长濒临极限。

齐明宇只能在心里默默喊他,不敢出声,他怕自己一旦开口,就会情绪失控,有关严煊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播,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是最好的朋友。

啪。

两个小时后,手术灯灭了,门打开,齐明宇最先出来,jack他们赶紧围过来问。

“手术还算成功,马上会送去icu观察,今晚是危险期,2—5小时内如果不苏醒,情况会很糟。”齐明宇显得十分疲倦,扫了一眼门外的几个人,没看到黎妍,“妍妍呢?她的腿怎么样?还有许东,情况如何?”

“妍妍左腿粉碎性骨折,治疗的时候打了麻药,这会儿还没醒,小茵在旁边看着。”jack很快看到被推出来的严煊以及几个护士,呼吸机、输液架、血浆之类的东西,“许东之前已经被推去普通病房了,左侧身体皮外伤面积很大,手臂撕脱性骨折,肋骨也有骨折,不过情况还算稳定,没有内出血。”

“嗯,这边阿煊的情况不是很好,我们要有最坏的心理准备。”几个人边说边走,跟着严煊一起到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外,齐明宇沉重地说了几句,拍了拍jack的肩膀,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和护士们进去把严煊安顿好。

虽然没听到那句令人绝望的“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最坏的心理准备”也让所有人喘不过气来。jack看了看同部门的其他几个人,看他们都红着眼眶,于是硬挤了个笑容说道:

“放心吧,他舍不得丢下我们大家。”

黎妍是在轰鸣的风雨声中醒来的,她迷茫地睁开眼,一瞬间意识停留在磅礴的大雨中,血红的颜色被冲得很淡很淡,跪坐在地上的男人渐渐松开了圈住她的双臂,无力地靠进她的怀里,让她承接下无法负荷的重量,除了怯懦地哭泣呼喊,她完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妍妍……”

身侧有人喊她,声音温柔熟悉,黎妍微愣,恍惚的意识渐渐收拢,风雨消去踪迹,眼前是安静的病房,侧过头去看,严煊好好地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终于不烧了。

“严……煊……严煊!”那感觉像极了溺水的人忽然获救,就要丧失功能的肺里猛然涌进许多美好的氧气,黎妍睁大了眼睛,不顾一切地爬坐起来,抱住了床边的男人,紧紧地,几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

“妍妍……”男人轻轻地回抱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惊慌,黎妍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竟是做了个那么可怕的梦吗?八壹中文網

“严煊,我梦到你不要我了,好可怕,我好怕……”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她却笑了,一边害怕一边庆幸,原来是梦,原来只是个梦。

“别怕,别怕,乖,别哭……”男人怜惜地把她扶好,用指腹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然后轻笑着吻了吻她。

黎妍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张嘴还想说什么,病房的门被人推开,轻柔的女声荡漾开来,她抬眼去看,然后惊恐地僵住了唇边的所有笑容!

“小煊,既然妍妍没事,那我们该走了……”

熟悉的身影,温暖的笑容,女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严煊却朝她点了点头,从床边站起来要走。

“不……严煊,你不要去!”黎妍浑身发抖,大口大口地拼命呼吸,奋力挣扎着要抓住严煊,四肢却像是被什么捆住了般,无法动弹,“不!严煊!不要走!妈妈……妈妈!我求求你,不要带走严煊!我不能没有他!呜呜呜……妈妈!你们不要走……”

“妍妍……”严煊像是听到了她的悲呼,停了下来回头看她,神色里是浓浓的不舍。

“严煊……不要丢下我……”她想冲过去抱住他,愿意用任何东西去交换这一点点留住他的力量,但无论她多么努力,身体都如死了般束缚在病床上,完全动不了。

“小煊,走吧,你已经耽搁很久了……”温情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满满的不舍。

“不!不要!严煊!别走!不要跟妈妈走!回来……回来啊!”

严煊终究是走了,病房的门关上,留下了无尽的恐惧和悲伤给她。黎妍以为自己会哭抽过去,却是猛然间睁开了眼睛,弹坐起来,一口气接不上,胸口疼得像是就要炸开,眼前是一片安静的病房,谁也没有,和梦中的情景重合。

“严煊……”依旧浑身发抖,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错乱的神经濒临崩溃,掀开被子,她疯了一般要去找严煊,但刚刚用夹板体外固定的左腿猛然受力,给出了尖锐的疼痛,她的身体失去平衡,直接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地面的冰冷坚硬,让她有些发懵,不觉得疼,只觉得发慌。

严煊呢?严煊在哪里?她要严煊,要严煊……

“妍妍?”

张晓茵不过出去上个厕所透口气,再回病房,就看到黎妍整个人摔在地上,左腿耷拉着,满脸煞白。

张晓茵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过去扶她,转瞬间被她死死反抓住胳膊,黎妍的脸上惨淡极了,就像濒死的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最后一丝执念。

“严煊呢?我要严煊,严煊在哪里……”那古怪的神情,不是哭不是笑不是哀求不是挣扎,只是空洞,那空洞充满了凄厉苍白,像个精神病人,狰狞而无助。

“他、他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张晓茵有点说不出医生的话,那句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她要怎么告诉眼前的女孩。

“带我去……我要去陪他!他会不要我的……他不要我,我怎么办?不行,我要去拉住他……我要去呃……我的腿怎么了?为什么站不起来?这条腿怎么了……”黎妍像是真的疯了,喃喃着去搬自己的左腿,空乏的眼睛里不断地流淌着眼泪,但她真的不在哭,没有任何哭泣的表情。

“妍妍!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要坚强一点!你的左腿受伤了,不能这样动它!”张晓茵赶紧制止她粗鲁的动作,左腿才刚刚固定而已,腿骨断成了三段,那该是多疼,可是眼前的人哪里有半点疼痛的样子。

“我不搬它要怎么走?我坐在这怎么阻止严煊离开?他们走好远了,我会追不回来的……不不,我跑步很厉害,一定可以追上他们……对,我很厉害,不怕,不怕……”

“妍妍,没事的,会没事的,求求你,振作一点……”

张晓茵实在看不下去,一下子把抖个不停的黎妍抱进怀里,然后哭了起来。痛苦如潮水般把所有人都淹没了,而怀里的女孩早已被没顶,连挣扎的力气都丧失了。

“小茵?”

深夜的医院走廊传来了轮椅的声响,jack循声望去,看到了推着黎妍过来的张晓茵。重症监护室的门外,等待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术后2—3小时是最常规的清醒时间,但严煊没有醒,而且进出的齐明宇告诉他们,各项指标恢复得不好,有器官受损衰竭的迹象。

“妍妍……”jack走到轮椅前面蹲下来,看着黎妍颓然的憔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要严煊……”黎妍朝他笑了笑,略微呆滞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茫然地望回jack的脸上问道:“严煊呢?严煊在哪里……”

jack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抬头看向张晓茵,后者早已泪流满面。正在这时,齐明宇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黎妍。停顿半刻后,齐明宇抿了抿嘴唇,走到黎妍身侧,jack看到他,站起来让到一边。

“严煊呢?严煊在哪里?”黎妍直直地看着齐明宇,像个机器人一样,对每个人问着相同的问题。

“严煊在里面。”齐明宇也蹲下来与她平视,心疼地看了眼她的左腿和她眼底的茫然,“你答应我不哭不闹,我就带你去见他。”

“齐医生!”jack想要阻止,却被张晓茵拦了拦。

“我保证……我保证不哭不闹……”黎妍又笑了笑,眼泪流下来,但她不知道。

“嗯,乖孩子,我想他一直在等你,现在也只有你能留得住他了。”齐明宇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然后站起来,走到轮椅后面,推着她往重症监护室走。

“……”jack眼眶通红,不觉低下了头,他知道齐明宇是对的,但他实在不忍心黎妍独自面对那样的严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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