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彤炜就像石雕一样坐在江边的大石头上。
盛夏夜,天上的紫宸星清晰可见。江面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渔火。
江风吹的袁彤炜更加的迷茫。
“夫人,天色已晚,该回去了。”袁彤炜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袁彤炜慢慢回头,是甘宁。
“甘将军好。”袁彤炜起身行礼。
“主公命我帮他夫人安全,请夫人和我一起回去。”甘宁十分有礼貌。
“甘将军,你认同红颜祸水吗?”袁彤炜问道。
“夫人为何突然问这样的一个问题?”甘宁不解。
“突然间想到这个,就像问问。”袁彤炜说道。
甘宁微微低下头快速的眨了眨眼睛。
“你想说什么就说。”袁彤炜道。
“我只是个武将,不喜女色。”甘宁就说了这几个字。
“就是说说而已。”袁彤炜还是不肯放过甘宁。
“夫人,红颜未必是祸水,所谓的祸水一半来自别人的议论,一半取决于自己是否要成为祸水。我想,哪个有姿色的女人都不想被称为祸水,不想成为祸水就不要去做祸水的事情。”甘宁就说了这么多。
袁彤炜听懂了,明白了甘宁的意思。
甘宁很快就陷入了沉默。
“兴霸,这都好几年没见我了,你就不想再和我多说点什么吗?”袁彤炜有些热泪盈眶。
甘宁的表情十分镇定,“夫人是主公的夫人,在下无话可和夫人说。”
这话听起来十分的无情。
“年幼的时候我们一起淮南的山水之间嬉笑玩耍,真的想念那曾经的日子。”袁彤炜看着甘宁不由得就会想起曾经。
“曾经的日子早在在下的脑海里模糊了,在下已经不记得曾经的样子了。夫人也有有身份的人,在下还是请夫人自重。”甘宁向后一步躬身行礼。
“连你都这般讲话?”袁彤炜叹口气。
“那个时候我对夫人也只是同情和怜悯,并无其他感情羁绊。就是到了今天也是一样,夫人还是跟我回去吧,虽然是盛夏,但是这江风吹的猛了,也是会伤身体的。”甘宁说道。
袁彤炜感觉甘宁的话有话外之音。
“我们回去吧!”袁彤炜说道。
甘宁闪到一边让出道路,袁彤炜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甘宁一直就在一旁护卫。隔着帘子看着甘宁的样子依然那么严肃,他的目光一直都是在注视着前方。
袁彤炜心里有点小失落,这一年甘宁也一直都在她的心里。不常相见,就没有觉得有什么。
可是见了,心里就会有那么一些波澜。她感觉自己内心对于甘宁总是有那么一丝的牵绊。
如今看来,这么久确实是自己多心了。
在武昌的这些日子,袁彤炜的心情并没有好,反而一天胜似一天的沉重。
她心里没有方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好。
一晃,她在武昌住了一个月,早就超过了孙权约定的期限。
这一天早上,孙权的信就送到了。
袁彤炜打开竹简,这是孙权亲笔信。
“离家已月余,爱妾何时归?孤辗转反侧,茶饭食少,甚是想念,望速归!”
每一个字都写的那么真切,拿着这沉甸甸的竹简,袁彤炜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她回去了,也不知道要和孙权怎么说。
在武昌又住了三日,袁彤炜启程回到建业。一进内室,就看见书案后面的支架上挂着一幅最新绘制的地图。
“说好的十天,你这一走就是一个月,知道我多想你吗?”孙权出来看着征尘未洗的袁彤炜。
“妾让主公担心了。”袁彤炜下跪行礼。
“快免礼,炜儿,随我过来看看这新送过来的地图。这局势又变了!”孙权拉着袁彤炜的手。
袁彤炜站在原地怎么都不肯动地方,还极力的要推开孙权的手。并且拼命的摇头。
“怎么了?为何要这个样子!”孙权问道。
“主公,妾从武昌回来身体有些不舒服。”袁彤炜道。
“我看你是心里不舒服吧。”孙权小声说了一句。
袁彤炜没有表情。
“炜儿,我知道那天张昭说的话确实是重了。你走了之后,我狠狠的骂了他。你是什么样我心里是最清楚的。不能因为几句话就变成这个样子。”孙权拉着袁彤炜的手。
“主公,妾之前跟你说的真的很重要吗?”袁彤炜红着眼睛问道。
“当然重要了。”孙权点头。
“妾能想到的,主公的那些谋士也一样能想的到。妾就算说的再有道理,也不过是闺中之言。又怎能洞悉这天下所有的大事。”袁彤炜还是那么失落。
孙权拉着她的手到一旁坐下他把她轻轻地搂在自己的怀里。
“要说这天下大势,当今世人也没有几个能够全部洞悉。如今这江东的局势也不似我当初那般了。曹操称王,就已经有人站出来让我向汉廷奏请封王。”孙权摸着袁彤炜的头发。
“主公要封了王,他们也能跟着一起升官。这之后所带来的土地食邑财富金钱都远远的要超过如今。”袁彤炜叹口气。
“我主政江东,看起来坐拥六郡八十一州。可是坐在堂上看着下面那一群文官武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看,我的心里也是有些惧怕的。”孙权心平气和。
“主公担大任,就得学会抗压。我想那些人也都是为了江东。”袁彤炜道。
只见孙权摇摇头,“不尽然,我无法得知所有人都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私心。有时候,我一己之力是无法达到真正的制衡的。”孙权的口气很无奈。
“先主公临终之前曾经说过在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上他做的远远不如主公。主公自执掌江东以来,也确实是做到了。”袁彤炜道。
“可他还说了,决机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我远不如他。你看看这几次发兵合肥的结果,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亡兄就是在用这句话来警告我。他一定知道他的死因。”孙权道。
袁彤炜听了这话后马上将头转向孙权,“主公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但是这件事情永远都是江东最大的禁忌!”袁彤炜那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孙权看。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了,你是目前活着的唯一一个参与到那件事情的人。”孙权说这句话绝对不是无意的。
袁彤炜听了这话浑身发凉。
孙权看着袁彤炜的眼睛,能够一眼望穿袁彤炜的心。
“主公!”袁彤炜这两个字说的柔软无力。
“别害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也坐稳了这江东主公之位,就算真的有什么,也无需害怕。我说过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能让你在我面前无需顾忌的讲你心里那些话是因为我是相信你的。”孙权紧紧地搂着袁彤炜的腰。
“主公不要给妾这么大的压力,妾只是一个女人。”袁彤炜避开了孙权的目光。
“炜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会觉得我会用这件事情随时可能处死你,也可能因为张昭的那些话进而真的对你产生红颜祸水的想法,所以你害怕!”孙权捧着袁彤炜的脸继续看着她的眼睛。
这目光还是那么犀利,依然能够望穿袁彤炜的心。
孙权的话无不刺激着袁彤炜,她承认孙权的所说的话就是她最担心的。
袁彤炜必须要说话,只是她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孙权也没有松开她的脸,他一直在等待袁彤炜的回话。
“妾害怕!”思虑了一会儿袁彤炜开口。
“你说出来,就证明你还信任我。”孙权说道。
“妾就像蒲草一样,早早的就没有了家。遇到主公有了傍身的之所,我以为这之后就能度过后半生,可是却依然这么颠簸!”袁彤炜的眼眶流出了两行滚烫的眼泪。
这眼泪滴落在了孙权的手指上,孙权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妾只不过是读了几本书,略微懂一些韬略。能帮上主公也是诚惶诚恐,能让江东好也是发自内心的最真切的愿望。妾背负的远远没有主公多,主公真正雄心妾真的无法得知。但是妾是真的想看着主公和江东能够越来越好!如果没有了主公,没有了江东,那妾就真的没有家了!”袁彤炜又流出了好几行眼泪。
孙权的手开始颤抖,他慢慢的松开了袁彤炜的脸。
“妾没有苏妲己那样的美貌,也没有吕后那般的心胸,妾只想要一个家。哪怕主公后庭拥有无数佳丽美人,妾也不会和她们去争什么!”袁彤炜大声的哭了出来。
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很快就哭花了自己的妆容。
孙权看着袁彤炜心里也是十分的心疼。
“好了别哭了!”孙权把袁彤炜再一次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袁彤炜哭的己经断了声,这让孙权也是难受不已。
“不要再哭了,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苏妲己当成吕后。我也知道你并没有那样的野心,你想要一个家,我不仅仅给了你一个家,也给了两个孩子。他们就是你的希望!”孙权摸着袁彤炜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