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这可不是云淡风轻那么简单。”步练师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姐姐提醒。还请姐姐好好照顾我的那两个孩子。在此谢谢姐姐了。”袁彤炜给步练师行礼。
“出去散散心也好,身边没人了,这心也能静下来想想事情。”步练师握住了袁彤炜的手。
袁彤炜能感觉到这双手有千金之重。
收拾好了行囊,袁彤炜坐着马车一路到了武昌。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武昌的樱花开的漫山遍野。她一个人沿着山路漫步到了山顶,俯瞰长江她也是心绪万千。
回想自己从罪人之女到孙权姬妾,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她当初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能够陪着孙权走到今天。她更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些想法会给孙权带来这么多的影响。
祸乱江东的朝纲,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是天大的罪名。
步练师说的没错,眼下孙权是一直在维护自己,可是众人口杂,一旦说的多了自己就真的成了罪不容诛的人。
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女人的身上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没有争议的做法。
袁彤炜突然间感觉到自己根本就没有生存的空间。
她没有亲生的孩子也就失去了最强有力的竞争根本,可是就算走了亲生的孩子,她也不愿意不忍心去用孩子争夺那占满了血腥的权力。
除了这些她还能为自己争一些什么?她越想越乱,她感觉自己的头很痛。
日落时分,袁彤炜去了武昌的宫殿。
这里只留下了一百人在守着宫殿,入夜,只有星星灯火在摇曳。
宫人们给袁彤炜行礼问安,她默默地走进了徐墨芳居住的地方。
“夫人止步!”一个宫人伸手拦在了袁彤炜面前。
“为何拦我?”袁彤炜问道。
“这里是罪人徐墨芳的寝宫,夫人贵体怎可踏这贱地。”那个宫人说道。
“放肆!徐夫人是主公的正室夫人,何来罪人一说!张口胡说是想找死吗?”袁彤炜大声呵斥。
“徐墨芳残害主公子嗣,被主公幽禁在这里。怎么不是罪人!”那个宫人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袁彤炜看着她的那张脸瞬间觉得非常可怕,一个并没有被夺了名分的夫人仅仅就是被关在了这里就要受这样的冷漠。可想徐墨芳过的有多么凄惨。
“主公准许我到武昌来看看徐夫人,我看她一眼就离开。”袁彤炜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既然夫人执意要进去,那就请便。徐墨芳被关的久了,神智有些不清,还请夫人多加小心。”那个宫人放下了自己的手。
“我知道了。”袁彤炜点头。
宫人让开了路,袁彤炜拾阶而上。
咯吱一声,门开了。
袁彤炜抬头就看见了徐墨芳的背影。
她在点灯,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腰间,还是那么黑,但是有些凌乱。
徐墨芳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晚饭已经送过了,现在又要给我送什么?”徐墨芳没回头。
“姐姐,是我!”袁彤炜轻轻地喊了一声。
徐墨芳手里的蜡烛一下掉在了地上,她猛地回头看见了袁彤炜站在自己的眼前。
“你是谁?”徐墨芳问道。
袁彤炜定睛一看,眼前的徐墨芳一脸素颜,衣服上也带着几块大小不一的污渍。脸色惨白,双目瞪得的溜圆,十指的指甲也是长的惊人。这个样子确实把袁彤炜吓得不清。
“姐姐,是我袁彤炜。我来看看你!”袁彤炜慢慢走上前。
徐墨芳侧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再次开口,“你来了!”
“我来了。”袁彤炜点头回道。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徐墨芳俯身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蜡烛。
“我到武昌散心,路过姐姐的住处怎么也得过来看看。”袁彤炜又上前走了两步。
“主公是不是也在外边?”徐墨芳等着无神的眼睛问道。
“主公没来。”袁彤炜回答的很干脆。
“不可能,你骗我。主公要是不来,你怎么能来!”徐墨芳绕开袁彤炜跑到了宫殿外面。
两个侍卫用手里的戟横在了徐墨芳的面前。
“主公在外面,我要去见主公!”徐墨芳双手握着戟大声的喊道。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主公远在建业,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回去!”一个侍卫对徐墨芳真的一点都不客气。
“你们没看见袁夫人吗?她在这,她既然能到这,一定是主公带她开的。我要去见主公!”徐墨芳用力的推着两个侍卫,说话的那个侍卫狠狠地把她推到在了地上。
袁彤炜赶紧跑出来把徐墨芳扶了起来。
“你们两个居然如此对待主公的夫人,就不怕掉脑袋吗!”袁彤炜喊了一句。
那个侍卫重新握戟站回了原位。
“主公在哪?我要见她!”徐墨芳拉着袁彤炜的衣袖。
“主公真的没来,这一次是我自己来的。姐姐,我们进屋吧。”袁彤炜扶着徐墨芳进了寝宫。
这边袁彤炜刚把门关上,那边徐墨芳就狠狠地推开了袁彤炜。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让你觉得高兴!”徐墨芳道。
“我是真心的,绝对没有看姐姐笑话的意思。”袁彤炜说道。
“呵呵!”徐墨芳苦笑了两声,“你到武昌,还专程来看我,仗着主公的宠爱就过来炫耀,袁彤炜,你真有心机。”徐墨芳指着袁彤炜的脸。
“姐姐不要这样讲话,自上次武昌一别,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想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就只想过来看看,真的别无他意。”袁彤炜很诚恳。
“袁彤炜,当年我确实给你送了夹竹桃的花粉,我承认我是想害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就算是没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也一样会被你自己弄掉吗!”徐墨芳突然提到了当年的事情。
袁彤炜听到孩子事情心里又是一阵阵痛。
“我给你放的那些花粉为的是让你慢慢中毒,最后因为难产而亡。却没有想到你已经暗中给自己服下了落胎药导致提前落胎。你根本就不想给主公生孩子,比起我,你才是最恶毒的女人!”徐墨芳指着袁彤炜的鼻子。
袁彤炜没有为自己做任何的辩解。
“这些都是你的侍女璇儿告诉我的,我再告诉你,那些夹竹桃的花粉是我让我的侍女交给璇儿的。那天晚了一步,就被发现了!”徐墨芳继续大声的怒吼。
“姐姐!”袁彤炜开口。
“你够了,你敢承认吗你为自己落胎的事情吗?我想主公那么英明,也许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可是他还是那么宠你,还给了你两个孩子。你比那苏妲己都能魅惑人心,我问你敢到主公面前去说这件事情吗!你敢吗!”徐墨芳抖动着自己的身体。
袁彤炜继续沉默。
“今天你来不就是向我来炫耀吗?炫耀你这个已经失去生育能力还能得到两个孩子的女人多么有成就感对吗?”徐墨芳的口气依然非常犀利。
“我来之前还和主公说把你接回建业,主公也在考虑这件事情。姐姐不要堵死自己最后的退路。”袁彤炜说道。
“我是主公的夫人,是正妻!主公接我回建业那是应该的。我堵死自己的退路,简直就是笑话!”徐墨芳的吼声震得袁彤炜的耳膜都跟着疼。
袁彤炜闭上眼睛。
“我告诉你袁彤炜,只要有我在,只要主公不送来一纸休书,等主公有一天做了江东的皇帝,我就是江东唯一的皇后!”徐墨芳有些失去理智。
“姐姐不可胡说!”袁彤炜听了这句话也是被吓得不轻。
“我虽然身在武昌,但是建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知道。主公的雄心可不止江东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北方的曹操已经封王了!”徐墨芳张开自己的双臂。
徐墨芳感觉自己要飘了起来,她的眼前甚至浮现出自己成为江东皇后场景。
“姐姐还是要理智一些,有些话不可乱讲。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也会给主公招来祸事!”袁彤炜十分的冷静。
“外面的人都说我已经疯了,可是我要说我根本就没疯。我在等着主公来接我回建业,这冰冷的寝宫真的就像冰窖一般,建业才是我的家!我才是主公的夫人!”徐墨芳每一句话都不离夫人这两个字。
“姐姐,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堵着一口气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回到建业,回到主公身边。我也知道你心里恨我,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等主公知道了他还会把你接回去吗?”袁彤炜说道。
徐墨芳捋了自己的头发慢慢走到袁彤炜面前。
“我可以背负戕害主公子嗣的名声,我也愿意认卖官鬻爵的罪名。可是这些和你祸乱朝纲比起来那都不算什么致死的罪名!”徐墨芳小声说了一句。
袁彤炜瞪着徐墨芳。
“身为女人,尤其是主公的女人,可以哭可以闹,可以寻死觅活,幸运的,主公有疼爱之心还能像宠物一样留着。但是手太长,伸到不该伸的地方,能不能留个全尸那可就要仔细的想一想了。”徐墨芳笑着说道。
袁彤炜没有想到徐墨芳身在武昌居然什么都知道,她忽然间觉得她非常的可怕。
“你和主公说了那么多江东政事,主公喜欢听,也觉得受益。可是时候久了,再英明的男人也会生出戒备之心,那孩子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是你又这样的谋略,你可以和主公说,也可以和孩子说。”徐墨芳一直都是一副要看笑话的表情。
袁彤炜听了彻底不想说话了。
“我愚蠢,你们可以在背后取笑我。你聪慧,可是过了头就是杀身之祸。你的生死其实就在主公的一念之间。”徐墨芳说完就转身回了内室。
袁彤炜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寝宫前殿站了好久。
一直到天亮才推门出来。
天是非常蓝的,袁彤炜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
徐墨芳的话狠狠地刺激袁彤炜,仔细想想也是不寒而栗。尤其是那句生死就在主公的一念之间。
她漫步在长江边,听着涛涛的江水声心绪也是乱乱的。
她和孙权说了那么多,有主动的也有被动的。她没有想那么多,从内心深处她也是为了江东能够更好。
张昭步练师徐墨芳这三个人都和她说了相同的话。
一个是江东前廷,一个是江东后庭,一个是因罪受罚的女人。
每一个人说的话都像巨石一般狠狠地捶打着袁彤炜的身体。
一时间,她很迷茫。
江风还在吹着,袁彤炜不知不觉得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