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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接触「婚姻」的时候,她还是个小鬼头的时候,姐姐早早就有了要与其相伴一生的人。
“你叫什么呀?”
“是红色哦,你的头发是和水户一样漂亮的红色!”
“你要不要吃糖呀?”
“你要不要玩骰子?来嘛来嘛,我教你玩,不过你不要告诉扉间……”
姐姐婚前她就跟未来的姐夫混了个熟脸,这归功于对方的社交牛逼症,自来熟的性格,一肚子都是说不完的话,一开口就巴拉巴拉往倒,是跟谁都说得上话来的类型,对上弥生月这种里里外外都是木头属性的红毛才没有尴尬。
他是姐姐未来的丈夫,是姐姐的「另一半」。
姐姐的「另一半」是个很奇怪的人,喜欢赌博,赌运奇烂,一张嘴巴特别能说,巴拉巴拉讲个不停,话匣子里的东西倒也倒不完,情人节的时候会给姐姐送花,不过送的是菊花,有一个挚友,但是挚友是对家族长的孩子。
特别注明一下,「另一半」似乎特别喜欢他的挚友。
这就是她对「另一半」这种生物最初的印象。
她记得那是一个温柔的午后,庭院里的樱花没有开,繁重茂密枝叶在头顶撑开厚重的绿色打伞,零零碎碎的光斑映在被栗子婆婆擦得发亮的地板上。
姐姐笑出了眼泪花花,跑过来,伸出手,像是撸猫一样撸了两把她的头发。
“这是我的「另一半」,弥生月。”姐姐亲亲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得像是碧波荡漾的春日湖面。
「另一半」似乎不止一个样子。
弥生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红头发的姐姐,看着繁茂枝头坠落下来的明丽阳光,落进了她的眼睛里。
姐姐亲亲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蛋,轻声告诉她,“我会成为「容器」。”
弥生月歪了歪脑袋,有些不理解,“「容器」是我呀。”
她不明白姐姐怎么就是「容器」了。
你明明用不着成为「容器」,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绮丽的红头发从她的肩头垂下来,柔软亮丽如昂贵的丝绸。
“只要适合,谁都可以是「容器」。”姐姐若无其事一样笑了笑,“目前来看,我好像比你更适合作为「容器」。”
“并且,这是我本人的私心。”红发的女性嗓音柔和,轻轻地开口。
姐姐抬手替她拿下了落在头顶上的树叶,将她翘起来的头发理顺,“我们一族的寿命很长,弥生月。”
“如果不出意外,你和我一样,会活得比很多人都会久。”姐姐说,“一个人度过漫长的时间,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你难道不想找个人陪你一起吗?”
“虽然无法保证与你一同离去,但是他能被你用一生之中剩下的全部时间来记住。”
每个人的「另一半」都是不一样的。
她的「另一半」是一只白色的大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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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首先要去市役所等级证明,工作人员在相关文件上盖了章,她的名字就从「雨宫弥生月」变成了「五条弥生月」。
她并不反感这个名字,反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己家的大猫咪好像也有了奇妙的感觉。
日本有个不文的传统婚姻习俗,女性在出嫁之后,会把自己原有的姓氏改为男方那一边的姓氏。
自古就有的习俗,应该是不少见才是,尤其是在御三家这种古老又守旧的家族,实在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她家的猫却揣着婚姻届开心了好一阵子,扒拉着她蹭蹭,宛若猫科动物一样蹭个没停,喜欢在自己的所有物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味,不仅要蹭,还要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喊着喊着又突然亲过来。
仿佛要把他的姓氏烙进弥生月的灵魂里去一样。
“你就这么开心呀?”细软的发丝扫在脸颊的皮肤上,弥生月被他蹭得痒痒。
“是非常非常开心哦!”五条悟抱着人,‘吧唧’一口亲在她额头上。
“「五条弥生月」这个名字超级好听!”大猫咪呼噜呼噜地蹭蹭自己新鲜出炉的老婆。
五条悟变成已婚人士的事情就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石头,而且个头还不小,之家在平静日常的湖面炸开了剧烈的水花。
两个人结婚当天,东京咒术高专学生集体逃课,一年级的班主任直接起了表率左右,直接逃课去结婚,社交软件上的动态直接在单身狗分布面积广泛的咒术界里掀起了狂潮。
夜蛾正道对五条悟不会好好教文化课这件事情从来都是接受良好,该上正义之拳的时候上正义之拳,时隔多年,他再次面不改色地罚他写检讨。
想当初五条悟突发奇想说他要做老师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伙要从根源上瓦解咒术界,首先从摇篮里开始荼毒。事实证明,五条悟交出来的学生,这一个个的在咒术界都能算得上是有名的奇葩。
于是五条悟结婚当天,夜蛾校长面不改色地给脱单的学生送上祝福之后,毫不留情面地用一万五千字的检讨怼了过去,逃课的老师被校长发了一万五千字的检讨,逃课的学生被校长发了两千五百字的检讨。
五条猫猫:???
五条悟对着手机屏幕,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手指啪啪啪地打字。
——为什么我结婚了还要写检讨?
片刻之后,夜蛾正道的信息从聊天界面里弹了出来。
——看在你结婚的份上,检讨书少了一万字。
原本是二万五千字。
结婚当天,五条悟奇妙地收到了老师一万五千字检讨书的通知,并且被驳回了婚假申请。
一个晚上没见姐姐,第二天就被告知姐姐和老师结婚了的虎杖悠仁很震惊,可怜的手机屏幕差点被手劲儿忒大的老虎崽子捏爆。
虎杖悠仁满脑子都是‘我远在天堂的爷爷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的老师对我的姐姐动机不纯但是我没想到他下手居然这么快所以那个需要我去打断腿的人是五条老师吗我做不到最强的腿我大概打不断救命姐姐你怎么就这么给人拐走了五条老师你不讲师德’,饶是一向和五条生物投缘的虎杖悠仁,也莫名有了自己家精心灌溉的大白菜给外面的野猫拱了的感觉。
一年级唯一的暴躁女学生直接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抓着他的衣领子疯狂摇晃,“给我振作一点啊,家属同学!你姐姐被某个无良教师骗了啊!”
他们的红毛助教本来就是看着不聪明的样子,碰上这个无良教师,迟早都会被忽悠进坑里,但是钉崎野蔷薇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五条悟的行动效率过□□猛,饶是在暗地里摩拳擦掌防止无良老师脱单诸位学生也是一脸懵逼。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手机屏幕,吉野顺平在旁边好言相劝,试图把被摇晃得七荤八素的虎杖悠仁从钉崎野蔷薇手里拯救出来。
二年级被临时派遣出去执行一个祓除咒灵的任务,否则高专里怕不是要炸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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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这个念头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
在某个瞬间到来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结婚,起码没有做好和某个人共度一生的准备,他的老师给了他最好的例子,结婚生子,和伴侣度过一生,这对咒术师来说太奢侈了,哪怕他是最强的也不例外。
普普通通的一张纸,上面没有过多华丽的金箔,也没有太多丰富的辞藻,就连油墨也是通用的那种,但是揣在怀里的时候,总是有股异样满足的感觉。
结婚之后的半个小时,五条悟被夜蛾正道发了一万五千字的检讨书之外就没有遭到其余的信息轰炸,因为信息轰炸都到了弥生月这边,不少人都对这个跟五条悟结婚的倒霉蛋很是好奇,包括常年被五条悟压迫的倒霉蛋社畜伊地知。
作为和五条悟结婚的倒霉蛋,弥生月倒是没有半点‘啊,我真倒霉的,居然和五条悟这个家伙成为伴侣了’的感觉,反而有一种飘飘忽忽的感觉。
对五条悟结婚这件事情接受良好的,恐怕除了他本人以外,也没别的人了。
一件衬衫就需要二十五万的烫猫咪变成了她家的猫咪,她即将过上可以随便撸大猫咪的日子。
幸福来得太突然,就算是神经大条的红毛弥生月一时间也有点恍恍惚惚。
结婚当天,弥生月还收到了很多不认识的人的慰问,她的手机疯狂被cue,一整个下午都振动个没停。熟人七海建人的态度更是相当明确,直接了当地问她需不需要报警,他有个比较熟一点的律师熟人,应该能起到些帮助作用。
弥生月拿着手机,斟酌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十分真诚地感谢七海建人的好意之后,并告诉她,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担当和责任感,事情都已经演变成这样了,她会对五条悟的后半生负责的。
七海建人:“……”
这怕不是给五条悟忽悠瘸了。
片刻之后,作为一个成熟的已婚人士,五条悟买了两张新干线的票,带着自己新鲜出炉的老婆晃晃悠悠地坐上了去埼玉县的列车。
蔚蓝的天空间隙漂浮着柔软的流云,初秋的风卷着枯黄的树叶从眼前跑过。
五条悟带着人一路溜到了弥生月国中时期念的学校,在学校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根双棒冰棍,‘咔嚓’一声掰开两半,另一半递给弥生月。
其实夏天才是适合吃冰棍的季节。
冰凉凉又酸酸甜甜的橘子味在口腔里炸开的时候,葱翠的枝桠在风里摇曳,婆娑作响,白色的鸟类滑过铺满了柔软云霞的天空。
金红色的霞光落了满地,夕阳漫上了鳞次栉比的台阶。
秋天吃冰棍也很好。
弥生月咬了一口手里的橘子味汽水,冰凉的寒意顺着牙龈一路攀爬到了大脑,冷得她直抽气。
十多年的时间,浦见东中学的变化不大,三三两两结伴逃课游荡在校内的不良学生,回荡在半圆天穹下的清脆鸟鸣。
弥生月带着五条悟悄咪咪地摸到后门,带着人悄咪咪地翻墙越过了浦见东中学的大门,动作麻溜熟练得要命。
五条悟不学好,有一样学一样,翻墙什么的对他来说来说小意思,他最常翻的是各种各样的结界,从最初设置在五条家的结界再到高专内特制的结界,再到咒灵的生得领域,一个普通中学的围墙对他来说是小意思。
“很熟练哦~”从墙上跳下来的五条悟朝弥生月弯了弯眼睛,狡黠得好像在夜里干坏事的大猫咪。
“很多年没有翻过了。”弥生月说。
为了躲避风纪委员会,她可是用尽了全力,不只要躲过风纪委员会的抓捕,还要躲过风纪委员会的视线,这头红色的头发太显眼,整个学校就她一个红毛,看到矮个子的红毛,而且跑得贼快的,不用说那个红毛就是她。
“哇哦,你这是在当着五条老师的面做坏事。”五条悟笑眯眯地说,“这可是个大问题,很严重。”
“有多严重?”弥生月下意识地开口。
“非常严重。”五条悟严肃地说,“要惩罚哦。”
弥生月眨眨眼,“要写检讨吗?”
“不用写检讨。”五条悟走到她的面前,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嘴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适才被冰块浸染过的唇瓣柔软,带着一股细腻的凉意,宛若春日融化的霜雪。
弥生月的脸马上红了,她的皮肤本来就白,一旦红起来真的是特别显眼。
暮霭沉沉,夕阳将长廊柱子投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天边的云霞卷起鲜艳的赤红色,艳丽的夕阳落在白皙的皮肤上,宛若胭脂一样靡丽。
五条悟捧着她的脸,指腹摩挲在泛红的脸颊上,柔软的发丝擦过指腹,让人爱不释手起来。
也许是傍晚的夕阳过于炙热,落在脸颊上滚烫滚烫的。
“亲吻是夫妻之间的日常哦。”五条悟亲亲弥生月的嘴唇,笑眯眯地告诉她。
弥生月舔了舔嘴唇,上面残留的酸甜水果味,分不清是适才五条悟留下的还是她刚才吃冰棒留下的。
事情太突然,也过于自然顺畅,她都差点忽略掉了,她填了婚姻届,五条悟和她是夫妻了。
丈夫亲吻自己的妻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弥生月眨眨眼睛,“那你再亲亲?”
不讨厌,很喜欢。
五条悟顺着老婆的意愿,捧着她的脸,在她的额头、眉毛、鼻子,嘴唇上,亲了好几下,好像要把以前没亲够的吻一次性补足。
赤红色的夕阳遥遥地挂在天空,半圆的天穹烧起了熊熊大火,大半的云霞被染成了炫目的红。
“喂,你们是谁啊,无关人员不能随便进来!”傍晚微凉的风卷着某个人的高喊声,一路飘飘忽忽过来。
鼻梁上架着方框眼镜的教职人员沿着声音一路过来,看到了站在树下手牵手的一对男女。
对方扶了扶眼镜,目光停留在弥生月红色的头发上的时候,顿住了。
“你是……雨宫同学吗?”对方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辗转落到了五条悟身上,这么高的个儿,又是一头白毛的,“还有……五条先生?”
“很久不见啦,武田老师,惠和津美纪承蒙你照顾啦。”五条悟超级自来熟地打招呼,边给弥生月解释,“这里也是惠国中毕业的学校哦,说起来,你们的老家都是在埼玉县,毕业的学校也是同一所。”
他可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优秀人民教师,家长会什么的,一定要准时报道!
“这是武田老师。”五条悟说。
弥生月眨了眨眼睛,“很久不见,武田老师。”
“你太客气了,我只是尽到了一个老师的责任而已。”武天老师下意识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真的很久不见啊,雨宫同学。”
当年在校门口单方面殴打一群不良的小红毛,那场面至今还历历在目。
“你长高了很多,也变成一个大美人啦。”武田老师弯了弯眼睛,“真是太好啦。”
“话说回来,你和五条先生是……”目光无意间停留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武田老师顿了顿。
“这是我的丈夫。”弥生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五条猫猫:“……”
要、要命啦,他老婆好可爱!!
潮水一样的深蓝色无声无息地漫上了天空,稀疏的星光映上了天幕。
时隔多年,弥生月再次在夜晚的星光里,站在熟悉的家门口前。
她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稍微一用力,锁开了。
弥生月满脸问号地看着自家的猫。
五条悟面不改色地把钥匙塞进了兜里。
盂兰盆节的时候,弥生月带着虎杖悠仁回来过一次,将近一个月没有打扫过的房子,罩在家具的防尘布上落下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并没有过分的脏乱。
今晚暂时在这里落脚。
弥生月揣着一肚子的问题,进浴室里洗了澡。
哗哗的水声冲刷着光滑的地面。
水电也没有停,就连浴室里的热水器都没有坏掉,似乎是被人换了新的。
她顶着毛巾进了事先收拾好的房间,五条悟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见她进来了,伸出了两只手,示意她快坐过来。
弥生月乖乖坐到了他怀里,五条悟麻利地开始帮她擦头发。
“水电没有停。”
发梢已经不再滴水,吹风机呼呼的风声落在耳畔。
“对哦。”五条悟拿着风筒,“我有拜托伊地知定时去交嘛。”
“浴室里的热水器被换了新的,还装了浴霸。”
“是的哦。”
“锁……”
“我上的油,我配的钥匙。”五条悟超级自豪地说。
“你撬了我家的锁呀?”弥生月在他怀里坐直了腰板,微微抬头。
“这也是我家。”五条悟放下风筒,吧唧一声亲在弥生月额头上,“而且我撬的是窗户哦。”
“我撬了你的窗户,我没有找到你。”五条悟轻轻说,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好像被人丢弃在路边的猫。
弥生月抿了抿唇,缓缓开口,“不会了。”
她不会再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五条悟拨开她贴在颈边的红发,指腹轻轻摩挲在白皙的皮肤上。
弥生月伸手抓住他的手指,“我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你也不能再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呀。”五条悟反握住她的手,将手指抵在嘴唇边,一节一节地亲吻她的指节。
“要做点什么吗?”五条悟意味深长地开口,连声音都是刻意被压低了的暗哑。
“做什么?”弥生月的眼睛眨呀眨。
“你如果在这方面聪明点就好了。”五条悟突然说。
“我怎么就不聪明啦?”
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她聪不聪明的事情啦?
暖橘色的灯火在榻榻米上流淌,斑驳的树影落在窗台上,寂静的夜色里,衣料摩挲的窸窸窣窣声格外的清晰。
五条悟的手一路游到了她的腰肢上,掌心的体温清清楚楚地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如此的鲜明。
“你怎么……唔……”
最后一个音节被含入温暖的唇齿间,温热的舌尖描绘她的嘴唇,她觉得她整个人都要融化掉了。
逐渐迷离的目光落进了无垠天穹一般的眼睛里,思维开始涣散,流丽璀璨的瞳孔仿佛要把人的灵魂一起摄进去。
“放松,不要紧张。”
柔软的嘴唇落到了她的额头上。
弥生月像根脱了水一样的面条一样靠在五条悟的肩头上,空气里浮动着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对方身体的温度烫得吓人。
她下意识地揪住了五条悟手肘上的衣料,指尖微微颤抖。
“你别……”
“来不及了。”五条悟的声音低沉沙哑,“别紧张,放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