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窗帘的缝隙淌进来,柔和静谧。
窗外的世界仿佛还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偶尔有一两声啁啾鸣转的鸟鸣声落进房间里。
现在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她也不清楚。
大部分的光照都被厚重的窗帘挡在了外面,房间里的光线昏暗,但是却能看清楚,一地的狼藉,柔软的地毯上,衣服被扔得到处都是,她的裤子和外衣耷拉在沙发上,裤子的一条裤腿还拖在了地毯上,五条悟的外套更是直接被扔在了地毯上。
穿在身上这件衬衫是五条悟昨晚上穿的那件。
圈在腰上的双手收紧紧的,身体几乎要陷进对方的身体离去。除去那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隔阂,彼此的体温透过那层薄得跟窗户纸一样的布料,清清楚楚地传过来。
透过细小的窗帘缝隙,她看到了落在窗台上的叶子,金黄色的,在阳光下流淌着宛若黄金一样的色泽。
弥生月试着从他双手的禁锢中扭动一下身体,却被他圈得更紧了。
“早上好。”也许是因为被抱得太紧,她的腰肢有些酸软。
“现在是中午。”五条悟睁开了眼睛,眉眼清明,一点都不像是刚睡醒的人。
“……”
中午了啊。
五条悟的手贴着她腰肢,慢慢地揉了起来,感觉有点像是在撸猫,弥生月就像是被撸的小猫,紧绷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
“不舒服吗?”五条悟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还好。”弥生月小心翼翼地选了个折中的说法。
怀里的人像是冬天的松鼠,越蜷越小只,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个球躲起来。
五条悟觉得好笑。
弥生月顿了顿,“这是哪里?”
弥生月痛苦地捂脸,她只记得自己和真希在喝酒,喝着喝着,整个世界都变得轻飘飘的,骨骼和血肉变轻,全身像是被裹在蓬松柔软的云雾里,连意识也变得如同云雾一样朦胧。
在这之前,她没有喝醉过的经历,自己的酒量限度在哪里,喝到什么程度会醉,她也不是很清楚,她鲜少喝酒,也鲜少遇到比自己还能喝的人。喝得最多的一次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社团男性成员端着酒杯跑过来邀请她喝酒,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对方已经趴下了,她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地继续喝。
那天大家喝酒喝得特别凶,第二天起床上课都是精神恹恹的,唯独她一个跟没事人一样,一笑睡醒过后,还是一条好汉,该吃饭吃饭,该学习学习。
真希的体质特殊,酒精对她的麻痹左右不大,喝酒就跟喝果汁一样,一瓶接着一瓶下去,除了增加上厕所的次数之外,没有其他太多的意义。
以往都是她喝趴别人,今天终于遇到一个能喝趴自己的人了。
她有耍酒疯吗?有造成公物损坏吗?有造成什么不得了的财政损失吗?五条悟……他看起来很好……也不好……
她觉得自己昨晚上对五条悟做了可怕的事情,夺走了伴随他整整二十八年的东西。
弥生月深吸一口气,宿醉留下的痛苦仿佛被唤醒了一般,在太阳穴隐隐作痛。
喝醉酒不要紧,喝醉酒做坏事才是最要命的。
弥生月扭了扭腰肢,想要下床,五条悟却死活不肯撒手,她干脆动了动腰肢,想要翻个身,被五条悟这样抱着,她怎么感觉都不太舒服。
五条悟蹭了蹭她的发顶,托着弥生月的腰肢给她翻了个身,“六本木的旅馆。”
她昨晚上拽着他在六本木走了大半夜,大大小小的街道被她走了个遍,最后她拽着他停在了这家旅馆前。
弥生月顿了顿,斟酌地开口,“真希她们呢?”
“伊地知昨晚上开车送回去了。”弥生月的头发柔软,常年携带在清甜的橘子味,酸酸甜甜的,喜欢甜食的五条悟很喜欢这种味道。
“放心吧,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精力旺盛得很。”末了,他补了一句。
吉野家近期搬到了东京,庆祝会开始之前,吉野顺平事先和大家打好招呼,这两天都在忙着搬家,虎杖悠仁有吉野家的地址,一年级的另外三个人现在估计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去吉野顺平家蹲点帮忙搬家了。
弥生月侧头贴着柔软的枕头,枕头上和布料上都沾染上了一些甜腻腻的气息,还有某些独有的冷冽气息,五条悟的气息。
侧着脑袋躺在枕头上的人睁着眼睛看着她,浓密的睫毛翘起,瑰丽的眼瞳散发着幽冷的蓝色辉光,像是夜间出来活动的猫咪的眼睛。
修长白皙的颈脖,微微凹陷下去的锁骨,肌肉曲线流畅的胸膛,圈着她腰肢的双手又用力了一点,弥生月大半张脸直接埋进了对方温热的胸口。
皮肤上的温度直接让她的脊背崩了起来,肩颈的皮肤开始一粒一粒泛起了鸡皮疙瘩,指尖都在发麻。
早死晚死都是死,横竖都是死,弥生月心里一横,颤抖地开口,“我昨晚上是不是做了坏事?”
“是哦。”五条轻轻说,声音缱绻缠绵,说话的时候,胸口微微起伏,“弥生月对我做了很坏很坏的坏事。”
弥生月:“……”
那一定是要她去切腹才能弥补犯下的罪恶的坏事,一定是吧,一定是吧。
“我差不多一个晚上都没睡觉。”五条悟意味深长地说。
“……”
“被弥生月折腾了一个晚上。”
“……”
“我能先起床吗?”弥生月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说。
“嗯?”侧躺着的大猫咪眨了眨眼睛,苍蓝色的眼瞳里充满了委屈和悲伤,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绝世大渣男,声音颤抖地开口,“你……不打算负责吗?!”
弥生月:“……”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就要负起该负的责任来。
弥生月从床上爬起来,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五条悟的衬衫对她来说过于宽大,更显地底下的身躯娇小瘦削,衬衫胡乱扣上了几粒扣子,衣领处的最末端的扣子没有被扣上,白皙的颈脖大喇喇地敞在空气里,脖子上留下的痕迹像是白色的画卷上,褪了色的红梅。
这刚起床的,是很容易犯冲动的时候。
五条悟的喉咙滚了滚。
红色的头发垂到了圆润白皙的膝盖上,弥生月正坐在被褥间,满脸严肃的表情。
“我会负责的。”表情视死如归般严肃。
五条悟上身,立起胳膊,托着腮摩挲了几下下巴,“真的吗?”
“真的。”弥生月猫猫点头。
“那行,负责的事情等一下再谈,我们先去洗澡。”五条悟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弥生月看着白色的大猫咪掀开被子走下了床,上身的肌肉饱满曲线流畅,两条大长腿被裹在黑色的长裤里。
弥生月看着他慢悠悠地走进了浴室里。
“不要一起洗吗?”五条悟从浴室门口冒出来一个白色的脑袋,苍蓝色的眼睛弯起,直勾勾地看着穿着他的衬衫坐在床上的人。
“不要!”弥生月愣了一下,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了的床上的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裹成一个白色的球扎在床上。
温度沿着颈脖一路向上攀爬,耳朵开始发烫。
弥生月把自己裹成个球缩在被子里,可是被子里都是五条悟的味道。
……
更糟糕了。
……
满脑子都是看电视剧的时候,爷爷敲着她的脑袋告诉她,不要傻乎乎地跟男人出去过夜,否则以她这个脑子,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男人是很容易酒后乱性的生物。
弥生月脑袋晕乎乎的,怎么想,她才是酒后乱性的那个,事实上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浴室里水声清越,缩在被子里的弥生月听到了门铃被按响的声音,叮铃叮铃的响个没停,弥生月不得不掀开被子下去开门。
地上铺着毯子,落地的时候毛绒绒的触感惹得脚底痒痒,弥生月一路小跑去开了门。
按门铃的是旅馆的女性服务员,门一打开,对方看到开门的人面不改色地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到了弥生月手里,说是五条先生订购的东西。弥生月礼貌性地道了谢,对方脸上挂着商业性的微笑,礼貌地说不客气,最后还体贴地帮她关上了门。
弥生月翻了翻纸袋子,发现里面是裙子,女式的内衣裤,看到上面的码数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码数都是适合她穿的,一分不差。
弥生月疑惑,五条悟为什么这么熟悉她的三围。
她又翻了一下另外一个袋子,换洗的衬衫和外衣,还有……
弥生月面不改色地合上了纸袋子,恰好被走出浴室的五条悟逮到。
“在做什么亏心事吗?”温和的水汽裹挟着冷冽的气味包围了她全身。
“没有。”弥生月做贼心虚,紧紧地揪住了纸袋子。
“这么喜欢穿我的衣服吗?”五条悟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没没没没有。”弥生月觉得自己快哭了。
五条悟见好收好,不逗她玩儿了,大发慈悲地放弥生月去浴室洗澡了。
毕竟——
正事要紧。
弥生月稀里糊涂地洗完了澡,原来的那身衣服是不能穿了,衣服上都是昨天的酒气,五条悟托人买了新的衣服,洗完澡之后她换上了新衣服。
新衣服一条裙子,不大不小,恰好合身,五条悟还买了发带,换好衣服之后,给她梳了头,绑成了鱼骨辫,她的头发长长了很多,长长的发辫一直捶到腰际,鲜红的发尾像是红鲤鱼漂亮的尾巴。
换好衣服之后,她稀里糊涂地被五条悟带出了旅馆,离开之前她看到了旅馆门口招牌上的标识——lovehotel,粉嫩嫩充满浪漫气息的几个英文字母看得她腿抖。
“我们去干什么呀?”弥生月被五条悟牵着,街道上的人来来回回地走过。
“负责呀。”五条悟笑眯眯地说。
温和的阳光泼洒在红绿灯的灯罩上,绿灯跳转,走过斑马线的人群像是成群飞过天空的鸟。
弥生月乖乖地把手交到了他的手心里,任由他牵着往前走,他们像是两个高中生。
五条悟的脸的确很想高中生,单看脸的话,完全想不到他有二十八岁。他今天没有戴眼罩,而是带了小墨镜,不是方框的那副,而是高专时期常戴着的圆框小墨镜,路上有穿着制服的女高中生鼓起勇气跑过来要联系方式,少女泛着红晕的脸颊像是布满夕阳的天空。
仿佛又回到了高专的时候,往街道上随便一搁的五条悟总是女孩们的视线的焦点,可是对方那奇奇怪怪的性格总能把人统统吓跑。
五条悟笑眯眯地举起握着她的手的那只手晃了晃,“我有喜欢的人了哦。”
跑过来的女孩愣愣地看着弥生月,太阳底下,红色的头发鲜亮如红色的玫瑰,“红色的头发……”
弥生月下意识地把手按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很漂亮,我超级喜欢。”她听到五条悟这么说。
远远地听到了汽车的鸣笛声,红绿灯跳转闪烁,映在人行道上的树影轻轻摇曳。
“你真的喜欢我的头发呀?”弥生月被他牵着走,对方的五指滑进了指缝里,向下一扣。
“喜欢呀,为什么不喜欢?”五条悟特地放缓了脚步,照顾被他牵着的没他腿长的红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头发非常好看哦。”
扑簌簌坠落的粉红色花雨里的红发,流丽明艳,漂亮得想要摸一摸。
不过高专时期的他,大概是死活都不会承认的吧。
“那你怎么还老是捋我的头发呀?”弥生月鼓了鼓腮帮子,高专的五条悟明明总是喜欢捋她的头发,却不会弄疼她,或者扯掉她的头发。
“因为喜欢。”五条悟眨了眨眼睛,“超级喜欢。”
爱不释手。
高专时期的他,对喜欢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心口不一,所以笨手笨脚地对待自己喜欢的小红毛。
她稀里糊涂地被他带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稀里糊涂地在什么文件上签了字,工作人员在文件上盖了章,面带笑容地说了声恭喜。
“我想了很久。”
五条悟笑眯眯地亲了亲她的头发,凑近她的耳廓轻轻发声,“这样,你和你的红头发都是我的了。”
弥生月稀里糊涂地由得他捣鼓自己的头发,满脑子都是五条悟说的喜欢她的红头发。
……
东京咒术高专
夜蛾正道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信,交流会上,他让五条悟写的两万五千字检讨书。
老实说他很震惊,夏油杰叛逃之后,五条悟就再没写过检讨书,他也没有再罚五条悟写过检讨,即使他罚了,五条悟估计也会让伊地知写的吧。
深谙学生狗逼德行的夜蛾正道思虑着,因为交流会的时候,还有上层的沟通问题,以及五条悟额外给他增加的麻烦,伊地知最近忙得跟陀螺一样四处乱转,没工夫给五条悟写检讨书。
难道是小红毛?
夜蛾正道皱着眉头,打开了那封邮件,一目十行地开始往下阅读,越往下读,他越觉得不对劲。
这检讨书怎么写的杰里杰气的?如果不是确定夏油杰已经嗝屁了,号都给人盗了,他都要怀疑五条悟是不是杀到盘星教威胁夏油杰代写检讨书,毕竟给五条悟代写检讨书这种事情,高专时期的夏油杰没少干过。
思绪游移,他又想到了今天出现在家入硝子医务室的灰狐狸,灰狐狸的眼睛跟夏油杰的眼睛太过相似,就连散发出来的某些气场上跟自己的不肖学生也有着谜之相似感,再者就是自家的女学生最近好像发展出了某些奇奇怪怪的乐趣,逮着灰狐狸就玩起了换装play,上次是女仆装,这次是水手服,下次估计就是洛丽塔,被罩在充满少女气息的衣着打扮下的狐狸,满脸生不如死。
夜蛾正道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孩子长大了,他管不了了。
夜蛾正道滑开了手机的屏保,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噗——”
夜蛾正道直接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年过中年的高专校长摘下了眼镜,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五条悟发来的动态。
……什么玩意儿?!
夜蛾正道满脸凶狠地盯着五条悟发出来的动态上,警视厅的电话是多少来的?
家入硝子捞着狐狸打开办公室的大门,看到的就是空旷的教室里,阳光斜斜地从窗户落下,他们的老师满脸凶恶地盯着手机屏幕看。
于是满脸凶恶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看的人变成了两人一狐狸。
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气,“硝子,你怎么看?”
家入硝子耷拉着眉眼,想要抽烟,“什么怎么看?报警吧。”
穿着水手服的狐狸趴在她手臂上赞同地‘嗷呜’一声。
夜蛾正道看了一眼手机上发出来的动态照片,五条悟欠扁的笑脸,还有小红毛微红的脸,滑开另外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婚姻届被拍得清清楚楚。
夜蛾正道:“……”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