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先生。”
弥生月顿了顿,她意识到,这不是在叫她,却的确又是在叫她,而对方的目的的确又是她。
“有什么需要吗?”
作侍女打扮的女性低眉顺眼,俯首正坐。
“没有,你退下吧。”弥生月的声音略显得冷淡,对方也没有做太多的纠缠,附身行李之后,便退下去,临走之前,拉上了房间的槅门。
槅门被关上之后没多久又被拉开了,顶着弥生月壳子的五条悟慢吞吞地走了进来,撇了撇嘴,一脸的不高兴。
“弥生月好受欢迎哦~”顶着红毛壳子的白猫猫阴阳怪气地说。
“是你受欢迎。”弥生月纠正他。
他们的落脚点在东京都的台东区,入住的地方是浅草的一家普通的旅馆,房间铺着榻榻米,青铜色的风铃在屋檐底下铃铛作响,坐在低矮的窗沿上,朝着远方眺望,寺庙的庙堂和佛塔耸立,古老的钟声跨过时间,回荡在这座城市上空,房顶在视线里整整齐齐排列开来。
“吃羊羹吗?”弥生月把茶盘往五条悟的方向推了推。
茶盘是服务员送过来的,对方特地泡好了茶,准备好了新鲜的栗羊羹。
“吃。”
五条悟欢乐得像只猫咪,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半点没有因为跨性别转化造成的阴霾。
一百五十多年前的时候,东京还被叫做江户,庆应四年(1868年),江户幕府倒台,江户被改名为东京,连同都城一起迁移到东京。
昭和22年(1947年),下谷区和浅草区合并,同时改名为台东区,台东区是东京23区之一,同时也是东京各特别区中,面积最小的区。东接隅田川,西面的荒川区大部分被农田覆盖,经济相较于其他区,不发达,天然的河川绿地是最大的特点和优势。
台东区有上野、浅草两大繁华商圈商业街。
这次的目的地是两大繁华商圈商业街之一的浅草。
浅草是以浅草寺为中心的闹市,过去的浅草,是江户第一闹市,被人们称为欢乐之地,江户时代公开允许经营的吉原也落座于此,上到公卿贵族,下到商贩游女,徘徊流连不去。
台东区新吉原江戸町一丁目是吉原的旧址,1966年之后,改成了台东区千束四丁目。风俗营业取缔法实行过后,这片地带的「特殊区域」仍是有不少。
「三时佛」一共有三尊佛像,从相马家不翼而飞的那尊佛像是「未来佛」,同时也是被世人广知的弥勒佛。
因缘成熟之时,从兜率天宫下生人间,绍释迦如来之佛位,到那时,到那时,娑婆世界阎浮提有翅头末城,其王名儴佉的,弥勒届时将托生于此城中一个名叫修梵摩的大臣家中,降生、出家、成道、说法,其经历一如释迦牟尼佛。
另外两尊佛像暂时存放在高专的忌库里,这尊不经过他人同意就自顾自跑出来散步的「未来佛」(五条悟语)被人一路转移到了东京都台东区。
台东区分布着很多「特殊区域」,日本曾经的第一花||柳||街就在台东区,吉原成为历史之后,某些特殊行业并没有跟着吉原一起消失,而是在看不见光的地方蛰伏,维持在一定的经营水平。
古旧的房屋在视线里整齐排列开来,栖息在隅田川的水鸟滑过水洗一样的天空。
太阳是不能用肉眼直视的,它太过炫目,炫目到会灼伤人的眼球,老旧的街道在白日里令人炫目的阳光沉寂下来,奢靡和浮华被落在了时间的另一端,这片古旧的城区像是一个睡着了的老人。
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有一场拍卖会在举行,场所原本是一座地下赌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被关闭之后,就荒废下来,半年前被人租了下来,成为了临时拍卖场所,被拿出来拍卖的物件大多数是古董和文物,最近从拍卖场里流出了和诅咒相关的物件。
越过弯弯曲曲的老街,顺着阴暗的通道一路向前,灯光在眼前炸开,六眼的视线本就敏感,眼球直接暴露在灯光底下,一顿头晕眼花是避免不了的,好在弥生月戴了墨镜。
穹庐状的天花板,一盏盏闪亮的水晶灯被悬挂在顶端,将地下的阴影驱散的干干净净。和地面上传统的日式建筑物大不相同,底下的拍卖行让弥生月想到了中世纪的欧洲歌剧院。
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香水味道,出来迎接客人的女孩们穿着开叉的旗袍,大腿的皮肤白皙柔软。
弥生月感觉腰上一疼,下手的家伙力度不轻,仗着这是自己的身体为所欲为,她低头看到了顶着自己的脸,表情满脸不爽的五条悟,对方的表情活似一个逮着丈夫出轨的家庭主妇。
说真的,弥生月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表情。
“你掐我干什么呀?”弥生月委委屈屈地揉了揉自己的腰,虽然说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吧,但是你掐你自己,你不疼吗?
“不准看哦。”五条悟压低了声音,踮起脚尖,凑近耳廓,温热的气息洋洋洒洒地落到了耳廓上,“我会吃错的。”
“不看就不看。”耳廓白皙的皮肤泛起浅浅的红,弥生月觉得脸上有点热,站直了腰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旁边的女孩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笑声宛若清脆的铃音。
弥生月顶着五条悟的脸,一脸蒙圈,顶着她身体的五条悟却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她仿佛带小弟出门的大姐大,熟门熟路地落座。
弥生月老实巴交,被五条悟拽着坐到了座位上。
穹顶上簇拥着的灯火骤然熄灭,宽阔的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弥生月垂下了眼睫,黑暗淹没了这个拍卖会,但是没有淹没她此刻的视线,由热成像构成的人形,清晰地呈现在视线里,六眼仍然不讲道理地在摄取周围的信息,如果没有鼻梁上的小墨镜,它可能会更加地不讲理。
嚓——
一声,穹顶似的天花板中央,最巨大的那盏水晶灯骤然被点亮,刺目的光辉落在会场中央的屋台,帷幕缓缓拉上,屋台上的地板被擦得光亮,亮晶晶的灯火在上面铺展开来。
披着她壳子的五条悟翘着二郎腿,头靠在弥生月的肩膀上,红色的头发倾泻如流焰,白皙的大腿在波浪似的裙摆下若隐若现,习惯性的轻佻笑容,吊儿郎当的坐姿,明明是坐于人群之中,却让人感觉像是严冬大雪兀自盛开的寒梅。
披着五条悟壳子坐在五条悟旁边的弥生月像是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随时随地为富婆鞍前马后。
弥生月正襟危坐,翘着二郎腿的五条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果断放下了自己的腿,捻起裙摆把腿盖好,盖严实,老实得倒是不像他自己了。
五条悟死性不改,抬了抬腿儿,想要把腿翘上去,募地意识到这是弥生月的身体,于是他果断把腿放下了。
一件青色的瓷器被推上了展台,灯火底下,瓷器温润宛若玉质,竞价声此起彼伏,宛若潮起潮落。
五条悟的手指敲在作为的扶手上,强悍的听力越过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咚一声,拍卖师一锤定音。
“弥生月,有东西要买吗?”五条悟弯了弯眼睛。
弥生月想了想,果断开口,“有。”
“什么东西?你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哦~”五条悟眨了眨眼睛,眉眼弯起,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土豪表情。
“我有的是钱哦~”五条悟超级骄傲,更加证实了自己此时富婆的地位,“咱们家惠惠可是我用10个亿买回来的哦~”
弥生月顿了顿,她晓得,这是一只一件衬衫价值25万的烫猫咪,富得流油,但是她没想到这只猫居然还干买卖人口的破事。
弥生月震惊,弥生月想要报警。
“这里买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弥生月眨了眨眼睛,“我想吃浅草的樱花饼。”
“欸~的确买不到。”
“这个季节也不适合吃樱花饼。”弥生月托着腮。
“以前来过浅草吗?”五条悟压低了嗓音。
“来过。”弥生月说,“我住在东京的家离这里挺近,在春天的时候来过一次,后来就没有再来过了。”
她的‘家’以前住在东京23区之一的墨田区,眦邻台东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当时住的房子。
弥生月顿了顿,而后慢慢地开口,“春天的樱花饼很好吃。”
“明年春天可以来哦。”五条悟背靠着椅背,目光落在展台旁边的拍卖师身上,轻轻笑了笑,“不用担心会错过哦~我会给你批假,我可是可靠又善解人意的五条老师。”
弥生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潮水般翻涌的鼓掌声却淹没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炫目的灯火在展台上缓缓流动,拍卖师的槌子砸下的瞬间,现场响起雷鸣般的鼓掌声,这是对竞价成功者的一种礼貌性祝贺。
五条悟托着腮,光影在眼瞳里蹁跹,笑容似笑非笑,对他而言,展台上昂贵的瓷器,还没有刚才和弥生月讨论的樱花饼的吸引力来得大。
空气里飘动着浓郁的香水味、硝烟味,隐隐约约还携带着长足时间留下来的尘屑,淡淡的血腥味。
在场的各位都不是什么简简单单来拍卖心仪商品的富豪,他们怀着各自的目的,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和诅咒。
他们的目的被推向了展台,佛相关被缠上了厚厚的封印布条,不祥的文字刻印在布条上,将佛像全身缠了个结结实实。
五条悟没有动静,用手指卷起一缕红色的头发,百般无聊地绕着转圈圈玩儿,眼角余光督了督稳如老狗的弥生月,猫咪的坏心思又双叒叕起来了。
“弥生月,很淡定哦~”五条悟的猫尾巴翘起来了。
“你还想知道把佛像转移出去的人是谁。”弥生月笃定。
“真聪明。”五条悟托着腮,皮卡皮卡地眨着眼睛,妥妥地在卖萌,“佛像会跑到这里来纯属是个意外,但又是个必然的意外。”
意外和必然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词,‘必然的意外’,用在现实生活的各个地方却又不是那么不通情理。
“把佛像转移的那个人很聪明。”五条悟说,“咒术界的人会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在黑市和诅咒身上,往往会忽视普通人会用的途径。”
“猜猜他是用什么途径转移的。”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
“快递?”弥生月下意识地开口。
“没错,还是一家不起眼口碑不怎么样的快递公司。”五条悟叹了一口气,富得流油的大猫咪感慨,“省钱也不该省到这个地步呀~”
弥生月悟了。
快递公司把快递弄不见了,要被投诉的。
她想到了前几天伊地知发送过来的档案上追踪到了咒物的残秽,是一家快递公司,规模很小,口碑也不怎么样,经营它的老板经营手法超级烂,任由员工自由飞翔,这个月已经因为快递被弄丢还有快递破损被投诉了好几次,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没有业绩破产。
这家快递公司在前几天接到了一笔单子,雇主有额外增加价格,只要求快递公司把东西完整无缺地送到青森,经营者信誓旦旦地保证没有问题,但是摸鱼的员工却在中途把快递弄丢了,这家公司也提前破产,破产的原因不是被投诉,而是老板被人咒杀,东西也兜兜转转被人弄进了拍卖行。
“一怒之下把人咒杀了啊。”弥生月喃喃地说。
“你有怀疑的对象了?”弥生月转头问他。
“有哦,而且,那个人你绝对想不到。”猫猫骄傲jpg.
弥生月鼓了股腮帮子,“总不能是相马家的家主吧。”
五条悟:“……还真是。”
弥生月:“……”
无fuck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就算了,最大的偷家贼居然是一家之主?
咒术界净出奇葩。
“这次的任务雨我无瓜啦~”五条悟两手一摊,“烂橘子把任务临时转交到娜娜明手上了,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我及时脱手。”
“我们是来看热闹的?”弥生月又悟了。
五条悟比了个俏皮的剪刀手。
“安心吧,娜娜明是个靠谱的大人哦~而且是一级咒术师~”五条悟笑嘻嘻的,“事情交给他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弥生月沉默了,白猫猫坐在座位上也难掩自己内心的兴奋,不安分地扭了扭屁股,动了动腰肢,活似凳子上打了钉,对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要看娜娜明好戏的兴奋劲儿。
弥生月眨了眨眼睛,猫猫的心思她不懂,你来看个热闹为什么要盛装打扮?嘴唇上抹了口红,头发打理的井井有条,修容加高光打腮红,过膝的修身长裙,出门前还慎重再慎重地给自己套上了安全裤。
对方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点拖泥带水都没有,弥生月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像这样慎重地给自己收拾过。
“人家要逛街,要约会!”大龄jk五条悟老师挤挤眼睛,俏皮又可爱,“人家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可爱小仙女~”
弥生月:“……”
没记错的话,她自己就是能徒手砸塌一栋楼的人形自走拆迁机器,跟普普通通这类词汇搭不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