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陈在甲板上滚动一圈,朝河洛武士脚后跟挥出一剑,利剑切断了对方的脚筋。
武士尚未来得及惨叫出口,跳到八尺高的纪风尘顺风落到他肩上。
少年双脚踩住河洛人的肩头,左手大力按住敌人的口鼻,右手执刀,飞快地翻转手腕在敌人脖子上一划。
一道银白的刀刃一闪而过,随之便有一瓢热血从刃口喷薄而出。
武士哐当一声跌落在甲板上,附近木船甲板上有两名武士,他们听到异响,瞬时提高警惕,不料袭击者的速度很快,他们刚拔出腰间的弯刀,回头就见到一个黑影逼近眼前。
两人以刀鞘挡在自己身前,哪知黑影竟借助下坠之力,一刀劈开其中一人的刀鞘,窄弧刀切开刀鞘与弯刀相撞,一道火花在两把铁器间转瞬即逝,随后“砰”的一声巨响,弯刀裂成碎片,长刀则改变方向重新扫过来。
被纪风尘一刀砍碎兵器的河洛人是个年纪轻轻的武士,他诧异地瞪大眼睛,看到黑影倒退到船沿边,复又猛冲过来。
在船头跳动的灯火照耀下,他看清了少年的面容,也看到少年眼中腾腾的杀气。
那样浓烈的杀意是他前所未见得,乃至令他把求救的呼喊憋着喉咙里。
年轻武士缓缓地眨下眼皮,沉重的眼皮再抬起时,刺眼的银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从他脖子处传来一阵辣痛感,有什么东西正从脖子里向外奔流。
喷洒出来的热血洒在纪风尘脸上。
他在河洛人跟前翻了个筋斗,反身一脚将之踢飞到昏黄的河里。
另一个侥幸活命的河洛武士望着挺直后背的少年,嘴唇不住哆嗦,眼睛里畏惧就像夜色一般浓稠。然而他好歹抽出了弯刀,却因为害怕而握不住刀柄,纪风尘拖着带血的长刀,冷笑着朝他走过去,令他不得不连连后退。
一直退到船舱门口时,他忽然不动了。
有一把带血的长剑从黑暗里刺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穿透他的心脏。
这个胆小的河洛人缓缓掉过头去,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少年眉眼之间都是笑,温柔得就像寨子里的姑娘,与身前的杀神有天壤之别,然而就是眉眼带笑的少年在背后完成了致命的偷袭。
藏在船舱里的张知陈及时出手,瞄准对方左胸膛的位置就是一刺,正巧命中心脏。
张知陈把他一把推到甲板上,鄙夷地看着他说:“看来是个胆小鬼,应该是被老头强行带过来看家的。”
“师弟,隔壁船上什么情况?”
“唉!那老头跟女孩不翼而飞了,只留下些孩子。”
“不打紧,趁他们没来之前赶紧把孩子移到岸上,再把船给沉了,让他们有来无回。”纪风尘说完这话,收刀归鞘,转身钻进船舱里,把两个七八岁的女童抱到岸上。
所幸镜心湖一带多有人居住,也有张天门的产业,先前在有来客栈露过面的几位酒馆老板见了纪风尘,二话不说就同意让孩子们暂时寄宿在酒馆后院。
老板还派出几个小二去帮纪风尘,很快就把孩子们平安转移到安全地带。
接着纪风尘一刀切断船上的灯笼绳,把灯笼往船舱里一扔,船瞬间着了火,船舱里有大量猪油,火势越来越大,漫天大雨也浇不灭那般熊熊燃烧的火焰。
沉完三艘船,少年们一刻也不敢停息,因为他们知道那老头和女孩还在附近。
张知陈向酒馆老板打听爷孙俩的下落,从几个小二口中得知对方进了附近的柳树林,本该回醉仙酒楼的两人改变主意,一头扎进树林。
他们手按兵器,穿过雨水中的树林,耳听滴滴答答的水声,一直看到前面的火光,才迅速靠在一棵大树后面。
两人细心倾听,林中空地上的人声陆续传到他们耳中。
只听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林前响起:“大都督怎么没来,难道他在耍我们?”
稍后,一个较为尖锐的声音笑了笑:“大都督正在北方部署兵力,只好派我前来与你们商议,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议的,此事无论是对我晋阳,还是对你们都极为有利,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大都督人没来,叫我如何信服你?”那个较为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不满。
在这个声音响起之后,铁器出鞘的声音在树林前。
看来因为一个人没到场的缘故两方人马出现了矛盾。
尖锐的声音很无所谓地又笑了一声:“河洛与我晋阳国相比,孰强孰弱一目了然,今次肯给你们一点甜头吃那是我晋阳候心地慈善,若不然,待我国平定各方诸侯举兵南下,定叫你河洛人无处容身。”
“呵呵,你可别吓唬我江海,晋阳人不是铁做的,如何能轻而易举地平定诸州?更何况晋阳与河洛蛮荒之间隔着偌大的荆州,你们鞭长莫及。阁下心里应该很清楚,若不合两方人马之力共同对付南荣烈,就像先前那样,饶是神勇的晋武卒也难以顺利入主荆州,没有我们的帮助,晋阳国至少还要再损失三十万兵马。”
低沉的嗓音并未被对方一席话吓倒,然而话一出口,他似乎也觉得继续对峙下去对各自都没有好处,改而温和地说,“不过,这回你们替我河洛扫除了西部的妨碍,的确是一份大人情,这三十粒驻颜丹就当是提前献给国主夫人的贺礼,夫人生辰那日,我们还有厚礼相送。”
尖嗓子笑了:“我且代表国主、国主夫人谢过江老的大礼。”
“这是我河洛与晋阳结盟的一点小意思。”
铁器归鞘,尖嗓子翻身上马,“请你回去告诉你的君王,届时务必与我晋阳同时出兵,来个里应外合,一举灭了滕国,平分荆州十二城。”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沙哑嗓音的说话间,一阵马蹄声响起。
原地的火光很快只剩下两点。
张知陈把头探出去偷偷瞄了一眼,瞧见一老一幼站在前面。
老头还是初次见到的那副模样,油腻打结的白发在风中飞舞,女孩却容光焕发,稚嫩的脸上有与她那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原来他们不只是半月教的教徒,还是河洛安插在瀚都城的细作。
爷孙俩只在腰间插一把黑亮的匕首,没有带护卫。
或许他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吧?没想到竟有人会跟到这里来。
纪风尘对张知陈点了点头,各自瞄准一个目标,同时从树林里发起突袭。
张知陈拔剑之后本想一步高跳,漂亮地落到女孩身后,再从对方后脑勺出发出致命一击,这个动作在他脑海里呈现已久,急需付诸实际,不想他的修行不足,勉强只跳出半丈高,还激起大片水花,发出很大的响声。
一老一少听见身后的响动,同时半蹲在地,抽刀迎战。
纪风尘如猎鹰那般从老人头顶上落下,他首次抽出两把长刀同时握在手里,右手握着窄弧刀舞出一道绚烂的银花,左手倒握长刀,以刀做盾。
老人以惊人的反应速度做出回应,他一个翻滚躲开了窄弧刀的突刺,刚从泥水里跳起来,却被六尺长刀划断了脊梁骨,而后窄弧刀顺着后背的伤口刺进去。
在一声浑浊的呻吟里,他倒在了凌乱的马蹄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