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老的尸体旁边,女孩和张知陈仍在继续搏斗。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已到了兵器能划伤对方的地步。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即便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张知陈手握比匕首长数倍的铁剑,依然信心十足,执意按照原本的计划正面迎战来人。
只见他从半丈高的半空中落到泥浆里,脚跟还没站稳,女孩握紧匕首就劈过去,这一刀正中剑身,匕首打在剑身中部,弹性极好的剑反弹过去打在女孩脸上,令其不得不闭上眼睛。
张知陈武功不高,眼神却很好,反应速度在纪风尘的调教下也极快。
瞧见对方暂时闭上双眼,他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抽剑,低下身,再运足全身之力灌注到剑刃上,而后一剑刺出。
长剑从女孩腹部穿过去,剑尖从她后背的白衣裳里冒出来。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女孩用左手紧紧抓住锋利的长剑,不顾满嘴的黑血和手掌间血水横流,用那双饱含怨恨的双眼盯着眼前少年,看得得张知陈心有余悸,旋即抽回长剑倒退几步。
女孩失去支撑一下子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张开嘴,血水从口腔里急涌而出,她看着张知陈,在冷笑中立下诅咒:“我死了,也会在地狱你诅咒你的,要你死于千万马蹄之下,尸骨不存。”
说完这话她开始放肆地狂笑起来,笑声只持续片刻,就因为力竭而倒下。
张知陈别开目光,用力摇晃脑袋,想借此甩去女孩那阴毒的目光,还有她恶毒的遗言,然而女孩的话在他心头萦绕,怎么也甩不掉。
他帮女孩合上眼睛,起身的时候看到纪风尘蹲在地上,正对着马蹄印消息的地方沉思。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师兄,要去追那些晋阳人吗?”
“不必了,且不说以你我二人的实力能否留下对方,从他们的身份看来那应该是晋阳国军营里的将领,杀了他们会引发北方防线的战火。”纪风尘在老头的尸体上摸索一番,找到一块圆润光滑的白玉,玉石正面是用黄金镶成的星辰弯月的花纹,北面是一道三叉戟的图纹,他把玉石收回腰间,什么都没说,起身带张知陈走出柳树林。
两人来到收容孩子们的酒馆里,对老板交代了几句,就原路返回醉仙酒楼了。
其实在纪风尘和张知陈截留爷孙二人的这段时间里,有五个半月教的信徒返回醉仙楼。
那时无烬三人正在处理横七竖八的尸体,五个教徒见状,其中三人立马抽刀闯进楼里,誓要为同门报仇,不过在他们刚踏过门槛的那一刻,岚一拳击倒一个,三人连岚的拳头都没看清,就被丢掉血肉模糊的尸堆里。
另外两人很识相地选择了投降,为讨岚的欢心,他们加入清扫楼板的队伍,抢着替大家干活儿,对岚和无烬的问话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两人入教不久,对半月教乃至对醉仙楼的事情一知半解,心眼也不算很坏。
在入教之前他们是瀚都城外面一个小村庄的农民,上个月听闻城里有人招收劳力,稀里糊涂的就进了城,到了醉仙楼才知道这是一个骗局,先前说好的工程根本不存在,半月教招募他们的目的在于打探整个瀚都城的信息。
他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记下一些人的长相,每日在街头游走,把对方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上报给头领即可。
每天只要在街上蹲一两个时辰,就有喝不完的花酒,玩不完的女人,对很多好逸恶劳的人来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所以应聘者无数。
半月教将这数百个没有一技之长的农夫组成一张情报网,精确地掌握了城里重要人物的走向,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无烬猜测这与半月教在瀚都城的计划有关。
纪风尘和张知陈回到酒楼的时候,雨小了许多。
醉仙酒楼经过一番冲洗,虽然还残留淡淡的血腥味,但从表面看来一切正常,甚至比之前还要整洁。
两个少年坐在酒楼里,边小口喝着烧酒暖身子,边向无烬几人汇报听到的消息。
听到张知陈绘声绘色地演绎老头和神秘将领的话,无烬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显得惊讶。
在他看来,如今九州诸国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特别是晋阳国,在澜沧道对面布置了五万晋武卒,只需一个导火索,自澜沧道燃起的战火便会烧遍天下。
晋阳国为了加大战胜诸国的筹码,必定会费尽心思收集各国情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由此看来半月教只是晋阳颠覆他国的一种手段。
张知陈说完后,以期待的目光看向师父。
但见无烬摇晃杯中的烧酒:“此事暂且不议,现下要紧的是江东来必须在天亮之前将驻颜丹送到玉合楼,可他丢了丹药,楼里又没有存货,这该如何是好?”
此时距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去药铺找相同颜色的丹药已经来不及了。
张知陈摸了摸胸膛,从怀里搜出一颗赤红色的药丸放到桌面上,对着众人狡黠一笑:“这丸子是我常带在身上的泻药,别看它模样喜人,一颗下去半天都提不起裤子,嘿嘿,应该能鱼目混珠吧?”
“好,就拿这蒙混过关。”江东来让掌柜的送来盛药的匣子,用一条灰布在木匣子反复缠好,而后系在腰间,捡起一把破烂的油纸伞就告别大家出了门。
他前脚出门,有人就把他叫住了。
“我随你一起去吧!”纪风尘站起来,把放在桌上的两把刀又插回腰间,作势要走。
正在用毛巾擦头的张知陈看到师兄站起来,放下毛巾起身对无烬说:“师父,我陪师兄一起去吧,万一路上还有半月教的教徒呢!”
那个刚投降的教徒吊着眼皮说了一句:“今夜不会有人去寰襄坊附近了,即便有人在里面喝花酒,这时候也该醉得不省人事了。”
张知陈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对着无烬傻笑。
无烬一直在摆弄面前的茶杯,头也不抬:“既然路上没有危险,江东来一人前去足矣,我师徒三人在此小酌几杯,说说心里话不好吗?”
纪风尘转过身来鞠了一躬:“师父,弟子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闻言,张知陈的眉头皱成一团,所谓非去不可的理由,在他看来应该与玉和楼有关。
难道那日进玉合楼替江东来解围,在师兄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不得不做此怀疑。
无烬的手也在酒杯上停下,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淡淡地笑道:“都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深究纪风尘话里的意味,宽宏大量地放行了,这令张知陈有些意外。
“是,师父。”两个少年齐声应答,戴好沉甸甸的斗笠追上江东来。
黑衣从者岚朝无烬作了一揖,也随张知陈而去。
一直走到看不到醉仙楼的巷子里,彼此之间只能听到脚步声,张知陈斟酌再三之后才开口问道:“师兄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吗?”
“是!”纪风尘说。
因为巷子里光线稀薄,没有灯笼和火把,一切都只有个黑乎乎的轮廓,张知陈没看到他在说这话时候的表情。
“一个女人?”
“是。”纪风尘用与方才同样冷淡的口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