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王智宇带来的军队收到了什么命令,士兵们搜查得极为仔细,每间屋舍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连暗道、地窖和墙壁都没有放过,因此进程极为缓慢。
这给了两个少年绝佳的逃跑时机,纪风尘在前面带路,尽挑底下没动静的屋顶跑,总算有惊无险地逃出了居安村。
少年们本想再去醉仙楼打探打探,可是天边只剩下半轮太阳了。
到了跟花柔约定回去的时间。
他们混进熙熙攘攘的街头,把兵器藏在后背里,戴着斗笠接近了有来客栈的后院门口。
纪风尘做事一向谨小慎微,他先跳到后院对面的槐树上,居高临下察看一眼院子里的状况,发现只有花柔一人蹲在木门边,悬着的心安然落地。
他带着张知陈在门板上轻敲几下,敲门声一落地,两扇门板在“咯吱”一声中向里面退去。
花柔哭着一张脸出现在二人眼前,望着少年们的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与此同时,她身后走廊里的无烬和张天门也把目光对准了来人。
张知陈方才还万分欢喜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两瓣嘴唇不动,分明有声音从嘴唇缝隙里传出来:“不妙哦,事情败露了呀师兄!”
纪风尘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学着他的模样轻声回应说:“没事儿,若是他们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我强拉你和花柔入伙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怎么行?这件事明明我也有分,怎能叫师兄一人承担后果?”张知陈收回观望的目光,在花柔的眼神示意下朝走廊慢步走去,同时悄声反驳了一句。
两个少年面无表情地走到走廊台阶前,一起朝神情严肃的大人们施了个礼。
原以为一进院就会被劈头盖脸地责问一番,不料两个大人木然地站着,像是在等他们自己招供。
花柔一声不吭地关上门,走到纪风尘身边对台阶上的人鞠了个躬,其时玉玲珑娇媚的声音从院前传来:“花柔,快来看看我为你新做的衣裳合不合身?”
“哦!”花柔颤抖着嗓音应了一句,在张天门的默许下施施然往院前走去,临走前还特意看了看张知陈和纪风尘这两个倒霉鬼。
那眼神分明在说:暴风雨来临前夕总是风平浪静的,你们可要挺住啊!
其实她并不是很担心纪风尘,因为在她看来纪风尘身上有伤,即便私自出门惹怒了无烬跟张天门,也不可能受到严重的体罚,至于张知陈,恐怕是逃不过他严父的戒尺了。
张知陈也是这么想的,他目送花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另一头,心里开始慌乱了,甚至想好了要到城里哪家店铺定做舒适的轮椅。
等着等着,他开始觉得自己这身打扮很可笑,斗笠素衣,跟行走江湖的侠客没有什么区别,可侠客之所以能成为侠客,是因为他们身怀绝世武功,方能秉持侠之道义,而他除了一腔热血,别无所有。
他抬头扫一眼两个站得笔直的男人,心想难不成他们在比谁的腰板更直吗?
“扑通!”
张知陈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怪响,回头一看,发现师兄双膝跪地,把腰板挺得同样直挺,目光坚定地对台阶上的人高声念道:“师父,张前辈,此事由我而起,是我复仇心切才拖师弟与花柔姑娘下水的,若是责罚,请责罚我一人吧,但请原谅师弟与花柔姑娘。”
说完,纪风尘捡起身旁一根藤条,递了过去。
张知陈也跪下去:“爹爹,师父,是我觉得有些奇怪,这才提议要前去查探的,师兄与花柔姐姐都是被迫的。”
“不,分明是因我而起,怎能怪罪到师弟身上?”
“师兄就别强出头了,我都……”
“哈哈哈!”就在张知陈与纪风尘争执不休的时候,脸冷得像块坚冰的张天门哈哈大笑起来,无烬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便是这一笑,彻底打消了两个少年心头的顾虑。
张天门满意地看了看两个少年,微微摆了摆手:“都起来吧,无论是谁提议的,都不再追究,只是这种事情不能再有下次了,否则定罚你二人,决不轻饶。”
“谢前辈!”
“谢爹爹!”
纪风尘和张知陈一起站起来,谁都没想到张天门会法外开恩,要知道当时他可是严令禁止的。
无烬走下台阶,来到纪风尘身后,伸出手碰了碰藏刀的后脊梁,淡然笑道,:“把兵器都取出来吧,斗笠也摘了,我们进屋说话。”
两个少年随即照做。
他们经过客栈前堂的时候,发现玉玲珑和花柔不知去向,再上走廊,看到两个黑衣从者恭恭敬敬地守在房间门前。
张知陈看到了岚,略微吃了一惊,待经过岚身边时,他极小声地问:“岚叔,你是几时被逮着的?”
“回来的路上恰好撞上了主公。”
“那么你应该发现了什么?”
“不错,我悄悄潜入那醉仙楼,发现那里实则是半月教的窝点,里面有不少猫腻。”
“一会儿岚叔就具体讲讲醉仙楼里的事。”张知陈把岚一起叫进屋里。
所有人都进了屋。
张天门看到岚进来了,也不意外,直接发问:“看你们兴高采烈的模样,应该有了新的进展吧?”
“是!”纪风尘和张知陈互相笑了笑,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张知陈上前一步:“爹地,师父,我们的确发现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凤栖原边上的醉仙酒楼里住着半月教的人,或许是半月教在城中的窝点。”
无烬听了这个秘密表现得十分平淡,问道:“如何确定那是半月教的窝点的?”
纪风尘也上前一步,反问道:“师父可还记得前夜你在铜驼街救下的那对卖艺爷孙俩?”
“唔,记得。”
“那对爷孙俩假扮卖艺人,其实住在醉仙楼,他们的衣服上有星辰和弯月的标志,而且那老人还设计骗一个年轻人为他们送东西,虽不知送的是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玩意。”纪风尘说。
无烬继续问:“东西送往何处了?”
“寰襄坊玉合楼,应该是借由楼里的柳青青转送给王智宇。”
听完这话张天门和无尽坐不住了,他们互视一眼,都显得忧心忡忡,似乎两人藏着秘密,一听到王智宇这三个字脸色骤变。
张天门狠狠一掌拍在椅子把手上,将把手上雕刻的藤蔓花纹拍得粉碎。
看到这里纪风尘便知道,是这个王智宇将事情推向了不可掌控的地步。
无烬端起茶杯小抿一口,继续问:“你们还调查出了些什么?”
张知陈回答说:“我们在铜驼街附近的居安村里,发现里面的村民都被杀了,村里的小孩不知所踪,大抵被人掳走。据师兄推测,村民死去的时候大概是今早,不巧的是就在方才,王智宇带兵进了村,不过他本人却进了寰襄坊。”
“果真如此!”张天门忽然冷笑一声,吓得两个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张天门复又坐下,示意站着的三个人也落座,然后他说:“我和烬兄弟调查了追杀风尘的吕震,发现他实际受命于昭信将军王智宇。起初我们并不确定王智宇要杀风尘的原因,究竟是为报外甥的仇,还是别有所图。直至我们发现昭信府上有晋阳人、河洛人还有半月教教徒出没,才确定了一个事实。”
谜团将要被解开了。
张知陈咽下一口唾沫,小声问道:“爹爹,那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