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最后一抹光亮消逝前,两人到了东城门口的屠宰场。
此处距离街道有些远,地上污水横流,臭气熏天,零星住着的几户人家也寂静无声,唯独一座门前挂了两把屠刀的屋子里有激烈的吵闹声传来,从声音上判断,应是一男一女。
女人在哭喊求饶,男人在叫骂,不时的还有东西砸碎的声音掺杂在其中。
纪风尘加快了脚步,与无烬一起站在满是粪便臭的门前。
他听到屋里的女人在哭泣:“求求你放过我吧,来世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紧随其后是一个浑厚的男声:“嘿嘿,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小娘子,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有这力气挣扎还不如到床上去叫唤得好……”
下面的话粗俗不堪,听得纪风尘一阵耳红。
一股血气涌上脑,他一脚踢向挂了两把屠刀的木门,竟一脚踢飞了两块门扇。
“哐当!”
门板砸到墙上发出震耳发聩的响声。
他看到一个又黑又胖的男人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女人消瘦的脸上有一记掌印,双脚被大拇指粗的铁链锁住,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成碎片,露出有伤痕的肩膀来。
男人看到外人闯入,边提起裤子,边骂骂咧咧地望着纪风尘:“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是?找茬找到你王爷爷家里来了。”
“你就是陈昊?”纪风尘右手按住了刀柄,跨过门槛走进屋里。
“少侠救我!”女人从模糊的泪眼里看到纪风尘手里的长刀,嘶声大喊,“陈昊杀我老父,辱我清白,少侠。”
“啪!”陈昊一巴掌甩在女人脸上,打断了她的呼救。
她脑袋一歪,撞在桌面上当即昏厥过去。
“老不死的那是自取灭亡,要是当初答应把你嫁给我,说不定还能安享晚年呢?”陈昊对着昏死过去的女人吐了一口唾沫,回头捡起地上的杀猪刀冲向纪风尘。
又肥又矮的陈昊跑起来就像一头野猪,手里杀猪刀被他当做獠牙驱使。
刚冲到纪风尘面前,少年抬腿踢出一脚,这一脚出其不意,正踢陈昊裆部。
能踢飞木门的右腿力道有多强劲可想而知。
陈昊“哇”的一声倒在地上,眼前一黑,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得不以双手捂住裆部,像一只烤熟的龙虾蜷缩在少年跟前。
剧痛之中陈昊强横的态度不变,仰起头凶狠地叫嚣道:“我发誓你出不了瀚都城,我表弟可是王宫侍卫,今日你伤我,明日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那你托梦告诉他,你是我杀的!”纪风尘显得极不耐烦,拔刀一挥,陈昊人头落地,血泉从他脖子处喷薄而出。
充斥着整个巷道的恶臭很快就被血腥搅浑。
无烬站在门外,隔着一道墙壁说:“看来是个不懂武功的莽夫,狐假虎威罢了。”
“前辈,这位姑娘又该如何安置?”纪风尘问。
一只锦囊从门里飞进来,他跳起来接过,拆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几十只银钿。
无烬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他切断锁链,把女人抱到床上,然后把锦囊塞进女人手中,用一张粗布盖住了地上的尸体,吹灭了屋里的蜡烛才出了门。
接下来,两人到了铜驼街。
这是一条再平常不过的街道,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光滑平常,宽阔的街道两边是瀚都城常见的大槐树,每隔五棵树,就有一盏灯笼挂在枝头。
槐树背后是密集的木楼,夜色笼罩下,黑魆魆的房屋只有一个毛茸茸的轮廓。
纪风尘半蹲在街道一侧的屋顶上,无烬站在他身后。
男人双手抱拳,背负一只长木箱,一双黑色眼睛俯视大街,嘴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令人捉摸不透。
从他们的角度看下去,可以饱览铜驼街的全局。
今夜无月,头顶夜空泼墨一般黑,黑暗悄无声息地吞没了整个瀚都城,灯火照亮了大街。
饱含水汽的冷风在黑暗里无声流过,摇得树枝晃动,也摇得街边烛火闪烁。
风中有男人们的大笑,还有晚归人的细碎脚步声。
那是五个喝了酒的官兵,在夜深人静里纵情欢笑。
有人在放声嘲讽:“黑子,听说你昨晚去晚香楼找那女的了?”
另一人附和道:“有那钱还不如找个年轻漂亮的,难道你真喜欢上老鸡婆了?”
“妈的,我就喜欢风韵犹存的老鸡婆,怎么了?”黑子起声反抗。
“……”
今夜适合杀人,底下五个身着铁铠的官兵全无防备,若此时落到他们身后,定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得手。对此,纪风尘有十足的把握。
遭受过数次暗杀的他深谙天时地利的重要性,他相信黑暗中的杀手也明白这一点。
官兵们从左往右慢步行进,街道右边,有一老一少正提着灯笼朝他们走去。
老人满头白发,步履蹒跚。
距离太远,纪风尘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望见他背负一把二胡,身后跟着个子很小的女孩。
纪风尘猜测他们是卖唱的爷孙俩,夜里没有归宿,才流落街头的。眼下街上除了他们再无别人,按玉玲珑的说法,入夜后铜驼街会变得诡异莫测,想来官兵和爷孙俩都将遇害。
他心里正这么揣度着,紧张地向四周观察。
没有见到鬼魅出现,忽然听到底下的官兵发出嘿嘿的笑声,笑声听起来惊悚而刺耳。
纪风尘看到五个官兵把爷孙俩围得死死的,他们摩拳擦掌,脸上挂着淫贱的笑容,饿狼般的目光盯着小女孩,恨不能撕开衣物把女孩看个精光。
小女孩躲到老人身后,双手抱住老人的后背,露出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嘴里喊着:“爷爷我怕。”
老人把女孩护在怀里,佝偻着身躯,向面前的官兵求饶:“各位军爷,老朽没什么钱,若诸位想要杯酒水钱,就将这支二胡拿去当了吧,还请军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滚开!”叫做黑子的官兵粗鲁地推开老人,“老子才不稀罕那几分酒水钱。”
灯笼摔到地上,瞬时燃了起来。
老人应声倒地,本想站起来护住无助的小女孩,可一个身材瘦长的官兵一脚踩在他胸膛上,压得他不能动弹。
瘦高个儿嘴里吹着口哨:“咱们好久没玩过雏儿了,今儿居然有这运气!”
“嘿嘿,那得轮军衔挨个来,可不能乱了顺序。”资历较高的什长挥了挥手,围住小女孩的三人自觉退下。
他们每个人在笑,贪婪的双眼一直盯着楚楚可怜的女孩,口水流成一条细线。
包围圈中,小女孩被男人们怪异的目光看着,吓得泣不成声。
老人哭喊着求饶,喊声响彻半条街。
然而无济于事,什长已经解下了腰带,女孩无处可逃。
在什长对面的房顶上,纪风尘握紧了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