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赤心中的气愤和失望,可想而知。他手下的骑兵惯于横冲直撞的在沙场作战,这种陷阱暗伏的巷战,实非所长。
眼见此番吕城之行,得不到什么好处,哈赤是个果断之人,二话不说,即刻下令,准备撤兵。哈赤的手下虽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仍是遵了命令,后军变做前军,掉头慢慢有序撤出。
哈赤在途中,忽然被一阵厮杀吸引。时值盛夏,阳光正盛,只见不时一阵刺眼的光线闪过。他举手搭棚,凝目望去,只见一人拿着光滑的护心镜,借着阳光的反射,将光照在羌人的眼睛,趁着羌人短暂失明,大周几个人配合着,将自己羌国的勇士,一个个刺杀在刀剑之下。
真是奸诈心机的大周人!
旁边的手下见了,气得嗷嗷直叫,便要冲上前去,哈赤大声喊道:“仔细提防他们的护心镜,会反光。”
前面负责阻杀羌人的,正是柳阳一行人。他们这个十人小组,分成两队,在巷战之中,如鱼得水。他们本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原则,已经截杀了上百人。
哈赤的声音近又嘹亮,几人都听得分明。眼见自己的秘密被敌人看破,且敌人人数众多,柳阳一声令下,几人立时四散分开。
见柳阳是几人的头领,哈赤下令道:“将那人抓回来。”
此时天热,柳阳身披重甲,又战了一夜,筋疲力尽,体力已然不支。在哈赤骑兵的包抄下,她连迷药都没使出来,便被套马索套住了。
眼见抓到柳阳,哈赤也不多逗留,说道:“带走。”骑着马,便出了北门,往羌国而去。
柳阳被绳索套着,一路拖拽,然而两条腿哪里跑得过骏马,不一会便摔倒在地,被马拖着前进。
哈赤的人马刚离开,刘晖便带着五万兵马赶来救援了。战鼓重新擂响,大周兵闻得熟悉的鼓声,旗语兵在城楼上看着发布的命令,下令关闭北门。刘晖要准备关门打狗了。
柳将军听旗语兵来报,救援的是刘晖,心中虽然奇怪,但仍松了一口气,只当是刘靖不知何时派出去借兵了,虽然这借兵效率实在神速得不像话。
儿子失踪几月,现在引兵归来,刘靖心中惊喜交加。若是吕城失守,他一世英名毁了事小,就怕查出刘晖擅离,到时军法处置,人头落地。届时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该如何是好。
主场作战,大周兵憋了一日的火气,此时方能发作出来。阿布率着手下,节节败退。守城的一万士兵,折损一半,人数虽剩不多,却仍和援兵一起,舍命绞杀来犯的羌国强盗。
眼见得胜利无望,阿布便下令开始突围。他们的骏马不是大周战马可以比拟,只要能从北门出去,直通沙漠,任凭大周兵再如何骁勇善战,追不上他们,也是枉然。
两方人马,在吕城狭路相逢。一方破釜沉舟,力求逃出生天;一方义愤填膺,要杀敌雪耻,以报国恨。
偌大的吕城,一时杀声震天,血流满地,尸横遍野,往日平静的边城,转瞬不见,顷刻恍如人间地狱。
一日鏖战,阿布率着剩余的一万残兵,冲破北门,终于逃离吕城。刘靖清点人数,大周此役,折损两万有余。若非刘晖,吕城早已落入敌手。
直到诸事安排完毕,刘靖方拉住刘晖,详细问起经过。
原来,四皇子为了争夺储位,大肆结交朝臣。以前秦无庸掌着户部钱银,国库就如四皇子的私库一般,取用极为方便。秦无庸被入狱斩首之后,新提上来的户部尚书,却是太子的人,四皇子没了钱袋子,手头便因此拮据起来。他母亲虽是贵妃,宫中赏赐却也有限。
去年阿布缺了粮草,又没有能力抢夺,只得老老实实掏钱购买。周边国家有能力售粮的,也只有大周。他通过之前秦无庸留下的线人,将这个消息传给四皇子,四皇子闻得此事颇为心动。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四皇子踌躇不过几日,便和幕僚详细策划了粮食倒卖案。大通粮仓一般存有三十万石粮食,是为灾情意外而备。四皇子伙同司粮郎中,将粮食运出,重新换了沙石麦麸,夹杂作数。这其中交接粮草的青山关守将,也是四皇子的人。
刘晖此番查得异常辛苦,因为事关两个皇子,一不小心便会陷入党争的漩涡。等到证据大致齐全,他才联系了信王,偷着面圣,将案子呈送于周武帝跟前。
为了皇家颜面,周武帝本不想扯出四皇子,只想将涉事人拿下。奈何他褫夺官员的举动,引起了四皇子的的猜疑和惊慌。在明白自己储位无望之后,他竟破罐子破摔,一纸密信,令青山关守将将城门打开,放了羌人进来。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震怒,大周立朝不到百年,周边尚且动荡不安,身为皇子,不思为国,竟然还引狼入室?周武帝不再顾念父子情,四皇子因此被打入天牢,周贵妃教子无方,亦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
接着周武帝又命刘晖率领五万人马,日夜赶路,这才在城破之际,救下吕城。
这一连串的消息,刘靖不免有些发懵。
“你可真是胆大妄为,也不同我说一声。直到昨日,战况紧急,骑兵无人统领,柳阳才肯告诉我真相。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把自己当神了吗?”
刘靖板着脸就是一顿教训。
听刘靖提起柳阳,刘晖却觉得不大对劲。他回来这么久,此时已近亥时,战事早歇,柳阳与他数月未见,不拘是什么事,此时应该早早过来寻他才是。
“阳阳是在吕城,还是护送百姓去了雄县?”
刘靖想了一下,道:“她属左军前锋营,应在城中。”
“在城中?”刘晖心中一紧,不由乱了方寸,“五柳,七杀,同我去寻少夫人来。”
看着急匆匆离去的儿子,连临别行礼都忘了,刘靖不由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