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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围炉喝酒(1 / 1)

王安石便请他进门,一手便将酒葫芦倒在碗里,一手已然是将肉放在清水中洗了,笑问道:“子瞻,你懂了什么了?”

苏轼便大言不惭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个喜欢酒肉的市井之徒!”

王安石听了这话,便知苏轼已经将心中芥蒂都一一拭去了,便也笑道:“其实我看到酒和肉,便不免也要喝上一口,吃上一块,看来,纵然我王安石在这资金上中修行多少年,也还是改不了这本性的啊!”

苏轼听了,便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安石,口中说道:“本来嘛,你也不是个和尚!汴京城中,可还有你的老婆孩子呢!你我就是这俗世中的大俗人罢了!”

王安石听了,深以为然,他不禁笑道:“确实是这样啊!只是不过咱们会写上几句歪诗罢了!”

想想王安石便又说道:“子瞻,怎么我在汴京城中时,已然是听说你在地方各处任职时,已然是写了不少诗词啊!看来,你虽然在官场上不是一番风顺,可是在这诗词歌赋上却又是一大幸运啊!”

王安石边说边用竹刀将苏轼买的肉,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炉子上的小锅中蒸煮。苏轼便坐下,打量起这茅庐的环境来了。此时正是初春时节,透过轩窗一看,茅庐周围都是姹紫嫣红的一片,苏轼不禁深有感慨说道:“这个地方,还的确是个隐居的好地方!介甫,你倒是很会找地方嘛!”

王安石边给炉子添加柴火边说道:“我哪里知道这么个好地方,还是当初家父在世时,曾在这金陵为官,每每心情不好,心中郁结时,便会带着我来紫金山中散心,久而久之,就知道了这个地方了!不过,家父却是有些眼光!这里却是清幽!连空气都格外的香甜!”

王安石自是诚挚说道。苏轼看着他娴熟的煮饭动作,便也笑道:“介甫,如今的你,烧饭做菜,已然是那样熟练了!若是一般人看了,心中是哪里敢相信呢?”

王安石听了,倒是不以为然说道:“那是他们不了解我,我王安石其实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我近来看见这山中有一种虫子,我就和那些虫子一样!”

苏轼听了,奇道:“虫子?介甫你拿虫子自喻,可是个什么意思呢?”

王安石听了笑道:“这紫金山中有一种虫子,在吃饱了的时候,身子就会变得又白又长又胖,这在没有吃食的时候,身子便是又干又枯的,只是吃饱了时候的一半长。但是这些虫子无论是有吃的,还是没得吃的,始终都是躺在叶子上,安闲地躺着晒太阳!我发现我就像这些虫子一样,在不同的情势下,过不同的日子,但是,心中始终是坦然的!”

苏轼见了王安石这样自语,不禁挖苦说道:“好你个王安石王半山,你想夸你自己,那么就夸好了,还偏偏要捎带上这些个虫子的典故!我倒要问你,这些虫子在哪里?莫不就是你的分身?”

王安石见他不信,便一本正经说道:“看来,你是不信的了?那么好罢,我带你往山里去,给你瞧瞧!”

说着,便拽起苏轼的胳膊。苏轼见了,却是上前,将炉子上的锅盖揭开,看着锅里已经煮的喷香的肉,笑着对王安石道:“我才没有什么心情去看一看那什么虫子呢?若是美女,我自是愿意去看一看的!好了,现在我也饿了,你这个主人打算拿什么来招待我?莫非就是我送来的酒肉?”

王安石听了,便长叹一声道:“哎,哎,你苏子瞻一来,我王安石可是要预备破财了!”

苏轼见了不由哈哈大笑,口中说道:“介甫兄,你这是何意啊,难道我苏子瞻难得来一趟,竟会把你给吃穷不成,你不过就有一个破茅庐么,我倒要看看你这里还藏有什么好东西?”

说着,倒是挥起胳膊,在王安石的这个茅庐中,四处寻找起来。果然,王安石这个家伙,在床底下,还是有好东西的。苏轼见着床底下藏着三个大坛子,不由来了精神,莫不,这就是王安石藏着掖着不给他吃的好东西?苏轼是将坛子从床底下给拽出,王安石也不阻拦,只是一点无奈地看着他。苏轼便对着王安石笑道:“介甫,我来看看,你藏的这些个宝贝,竟是什么?”

说着,便将这三个坛子里的盖子都一一打开,待苏轼将这三个坛子里的东西挨个瞧了个遍时,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讷讷地说道:“介甫,你不要告诉我,你整日里在这紫金山中,就吃这么个东西?这不远处就是金陵城,里面是什么东西都有的卖的!”

原来,王安石藏着的坛子中,并不是什么好的吃食,只是红薯一坛,腌菜一坛,外加糙米一坛。苏轼抱歉说道:“想不到,你在这山中,日子是过得这样清苦!竟……比我在儋州的日子还要苦啊,不过介甫,你这样求苦得苦,真的是在对自己自虐吗?”

苏轼倒是同情起他来。王安石见了,只是说道:“子瞻,你以为吃红薯和腌菜,这样的日子差么?我觉得还甚好!”

苏轼知道王安石是个爱面子之人,便笑道:“是了,是了,你不是还在那菜园子里种上了好多菜的么?哪里会没有菜吃?”

岂料王安石听了这个,却是说道:“这园子里的菜,我都是不怎么吃的!种好了,有收成了,我再去送给赁园子给我的老农!”

苏轼见了,不由笑道:“介甫啊介甫,你行的这些事儿,怎么叫人这样的匪夷所思呢?算了算了!今儿个我不为别的,就是来看你的!既然如此,咱们就喝着酒,吃着肉,嚼着你的美食臭酸菜罢!”

说着便用一个大陶碗,将坛子中的一大块酸菜都给倒了出来。王安石见了,心疼不已,却又好生嘱咐道:“子瞻,咱们尽着咱们的分量吃着罢了!若是将坛子中的酸菜都给倒了出来,可是要改味儿的!”

说着,又忙忙地将余下的酸菜好生地放进坛子中去。苏轼见了一向大方的王安石,此刻间竟是这样宝贝起一坛臭酸菜来,心中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见了此情,也只得大声说道:“介甫兄啊介甫兄!看来你在这里修行,还是修出些成果来了!至少你是知道农事稼穑的艰难了!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的简艰难了!这真是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苏轼是喋喋不休。王安石却是正色道:“子瞻,不瞒你说,这三个坛子里,装的的确是我这一个月的口粮!你说我能不珍惜它们么?你信么,我人在这紫金山中,对于我而言,最宝贵的不是什么金银珍珠,而就是这眼前的三坛口粮!现在我是总算知道了,人,为什么会有无穷无尽的痛苦,那不过是欲望而已!只要没了欲望,无论过怎样的日子,内心都是快乐的!”

王安石倒是叹息了。苏轼见了,便添油加醋说道:“那么,介甫兄,我问你,你心中对于容容的感情,可……也算是欲望么?”

苏轼冷不丁地将话时问到这上面去,王安石却是猝不及防,不过他没有回避,反而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方回苏轼道:“子瞻,好罢,既然你也是知晓的,那么我就实话实说罢!这……不是欲望,至少在我心中,这是一段人生中难得的情感体验!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体会!这一生,可能会遇到一个特别的女子,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心中总是能理解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去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死了也是甘愿的!她可以和你离的远,也可以和你离的近!但是无论自己在哪儿,身处何方,这份情感,并不因时间、距离,或者别的什么因素,而起任何的改变!”

苏轼听了,内心不禁是大为触动,他猛然发现,王安石已然也是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待高容容,却也是和王安石一般,这这样真挚的情感。苏轼停下手中的筷子,不禁问道:“那么介甫,我问你,容容你心中,是什么?”

王安石幽幽想了一想,终于还是说道:“她在我的心中,就是个神仙!可望而不可及!”

说完这话,他便转头看了看苏轼,笑道:“那么,子瞻,我要问你了,容容在你心中,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说着这话时,王安石不禁小喝了一口酒,眉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苏轼。苏轼听了这话,却是将手中的酒碗是一饮而尽,他惆怅万分地说道:“容容在我心中,是个菩萨!”

二人闷闷地喝着酒,吃着肉,就着腌菜,不知不觉,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二人不管怎样,也是混得酒足饭饱了,苏轼便摸着滚圆的肚皮,笑着问王安石:“介甫,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已然是下午了,可是不知为何,这紫金山中,却忽然云遮雾罩起来。雾气很大,不一会儿,王安石所住的这个菜园子,以及茅庐,都是浸润了这徐徐的雾气。一步之外,已然不能看清方向。王安石忽地遗憾对苏轼说道:“子瞻,看来你一时不能出去了!这雾气极大,你胡乱行走,可是会迷路的!莫如,就在这里歇上一夜吧!明儿个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再出去!”

王安石叮嘱说道。苏轼见了,便无可奈何说道:“好罢!那么我就借你的宝地,借住一个晚上!反正我也是单身一人,横竖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王安石听了此话,不由问道:“怎么,子瞻,你如今是单身一人?那暮雨姑娘呢?”

苏轼听了,心中也是痛悔道:“她……已然是不在人世了!”

王安石听了,也遗憾道:“哦,已经不在人世了!”

苏轼便叹息道:“反正我苏子瞻,此生也是个注定漂泊之人,谁跟了我,都是结果不好的!是以我也不打算再去招惹别家姑娘了!这一生便就这样打算胡乱过一辈子吧!平时,若是没事,就写写诗,喝喝酒,也是好的!”

苏轼在叹了几口气后,便对着王安石说道:“可是,介甫兄,你不同于我啊!你家中可是有妻儿的!你这样长久在这紫金山中,可是对妻子大大的不好啊!”

苏轼如是说道。王安石听了,便苦笑道:“我……当然知道!我的妻子,相当于是容容送给我的礼物,我怎能不好生收下呢?我当然会回去,待这山中春事都尽了,荼蘼花开到谢的时候,我就打算回汴京了!对此,我是告诉过我夫人的!”

苏轼听了,方说道:“如此甚好!我在汴京城中,听闻人人都称你为拗相公,可是对你夫人的评价,却是甚好!既然嫂夫人这样贤德,介甫兄,你该好好珍惜啊!至少,也该在面子上做出如此!”

苏轼说完了这话,便将王安石的肩臂好生地拍了一拍,目光中存了一丝鼓励之意。他继续说道:“莫待无花空折枝!且不论别的得不到的,可……这既然拥有了,便就不该错过!”

王安石真切说道:“子瞻,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王安石,一生光明磊落,并不会行那些始乱终弃之事,这点,我对自己还是了解的!”

苏轼见王安石这样说,便又不禁问道:“这么说,介甫兄,你这一生,只是将容容放在心里了?发乎之情,止乎以礼?”

王安石听了,眼中立刻黯然了,半响他方沉重说道:“这一生,只能如此了!否则,又能怎样?想到人这短短一生,直如白驹过隙,却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想来,心中还是沉痛的!”

苏轼听了这话,简直就要脱口而出道:“介甫,我苏子瞻也是和你一样的命啊!”

可是他见王安石的神情这样凝重,若是自己不管不顾地将心中之言给说了出来,倒反而显得在打趣他似的,是以还是将话藏了心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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