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儿便是进宫,告诉高容容,王安石的近况。高容容听着苏轼胡诌王安石将口粮藏在床下的事儿后,反而是一笑,她说道:“你倒也不要难为他,你可知,他刚进了紫金山中,在付了租金后,身上可是一点银子也是没有的!”
苏轼听了这话,不由奇道:“怎么……听姐姐这样说,好像竟是亲眼看见似的?”
高容容也不瞒着他,便道:“是啊,不瞒你说,去年秋天,我曾去那资金山中看过他!他虽然穿戴简陋,可是精气神儿很好,是以我也就放心了!我只当他这样一个要强之人,如今生生地给我夺了相位,是以心中一直会抑郁不乐,因此我也不放心,便就去瞧上一瞧!不过,我看了后,总算放心了!介甫对于出世和入世,似乎看的很通透!”
苏轼听了高容容亲自去金陵看望王安石,内心不禁有些发酸,他笑道:“介甫……似乎是改变了不少!如今他在山中,自己种菜浇水做饭洗衣!真如一个乡间普通的老农一样了!哎,他如今这样,我是该替他觉得高兴呢,还是难过?”
苏轼不知怎地,倒是叹息了起来了。高容容便笑道:“介甫当然不会在山中久留的!只不说这汴京城中还有他的妻子儿子,皇上,对于介甫这样,知道了心中也是不忍啊!”
苏轼听了,便问道:“容容,莫非皇上想让介甫重新回来做官?”
高容容听了,说道:“皇上待介甫始终是一份真心啊!当日介甫执政时,皇上可是口称亚父的!你想想他们之间的情意!如今能劝介甫从资金山中回来的人,可也只有皇上了!”
苏轼听了,不由说道:“今年不是又要科考了么?这主考官的人选,可是还没有定,我觉得,介甫倒是很适合呢!”
苏轼在这里是多了一句嘴儿。岂料,这话却是被高容容听到了心里去了,她悠悠说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还记得当初君实、介甫几个考取进士的情景呢!当然也记得子瞻你!这一晃,又是几轮的科举考试过去了!”
苏轼听了,便笑道:“好不人家孔夫子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合着孔夫子是说着玩的不成?”
高容容听了,便也笑道:“是啊,我也不知怎地,这越发年纪大了,心中便越觉得那些老话是真理!”
苏轼听了高容容这样感慨,他不由说道:“容容,你不老,一点也不老!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苏子瞻的容容姐姐!”
高容容听了这话,心中虽觉得受用,可还是说道:“我怎么能不老?我如今已然是三十岁了呢!比你还长一岁!”
苏轼听了,却是有感而发,他悠悠说道:“若是姐姐真的老了,子瞻的心中也必定是千疮百孔的了!”
二人又沉沉地说了一会子话儿。待苏轼离开了玉清宫,高容容便决议找一找神宗赵顼,关于王安石之事,她想好好听一听赵顼的意见,赵顼在他那宫里听了太监相报,便放下手中的笔,往高容容这里来。高容容见了他,便问道:“仲针,想必王安石躲在紫金山中修行的事情,你已然是知道的了!”
赵顼听了,沉重说道:“母后,此事……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高容容听了这话,口中不禁‘哦’了一声。赵顼便解释说道:“其实,王安石在动身去那金陵紫金山中,是写了一封书信,告知我的!”
高容容的口中再次‘哦’了一声。赵顼又道:“是以我一直在暗中派人瞧着王安石,观察他的饮食起居,日子过的怎样?只不过,王安石是一直不知道而已!”
高容容听了这话,不禁问赵顼:“这么说,我去看望他一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了?”
仲针听了,不禁笑道:“这个……儿臣当然是知道的!”
赵顼还想说什么,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赵顼便转过话题道:“苏轼去哪里,儿臣也是知道的!不过,看起来,王安石在这山中,过得很是惬意啊!是以儿臣心中也在纠结,究竟要不要将他给召回呢?毕竟,当初将他罢了相,也是儿臣下旨的!想到这里,儿臣的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
高容容听了,便叹息道:“哎,何尝不是呢?他到底是脾气掘烈了些!这番被罢了官,他嘴上虽不说,究竟心中还是难过的!他不是司马光,司马光被罢了相,就显得无所谓!究竟一个是进取之人,一个是恬淡之人!”
高容容想想,便又说道:“仲针,你可以写一封信给王安石,不必提什么官场,只说现在又逢了三年一次的科考了,可是观朝中上下,竟是无一个称心之人!算来算去,也就非你王安石莫属了!但是究竟怎样,还是看他的意思罢!我想,王安石心中若还是担忧国事,他自是还会返回汴京的!”
高容容悠悠道。神宗赵顼听了,便点头道:“母后的建议很好!儿臣也却是打算这么做!儿臣即刻回了宫去,就给王安石写上一封信!在信的开头,儿臣还是要尊称他一声亚父,方可以使他安心!”
高容容听了,沉吟说道:“仲针,你……这若真是这样做,自是做得好!”
赵顼离开了玉清宫,便就在龙案上,提起笔,给王安石情真意切地写了一封书信!写好后,便命人快马加鞭,送了那金陵的紫金山中去,不过一日,王安石清晨起来,日常起来浇水,灌溉菜园,便就发现前方的一个大槐树的枝桠上,挂着一封书信,王安石见了那明黄的信纸,心中忽地讶异起来,他放下挑水的担子,小心翼翼地将信封从树上拿下。他只是看了看信封,看着这龙飞凤舞的大字,心中便知道是何人写给他到了。王安石的心中不禁掠过一阵强烈的激动,他将信好生打开,里面露出一张纸质上好的信筏,王安石坐在树桩上,细细地看起信来,只看到开头那句‘亚父大人,一向可好’之句时,王安石便就觉得内心翻滚不已。皇上啊皇上,年轻的皇上赵顼,终究是没有将他忘记。赵顼的来信是情真意切!他坦白告诉王安石,朝中需要一位富有经验的主考官,来主持今年秋天举行的科举考试,算来算去,只有王安石是最最适合的人选了!王安石你读着赵顼给他的信,在信中的字里行间,赵顼还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对往日二人一同筹谋共事的情意!是以王安石你的心中真的是感慨万千起来,其实他的本意,是以后不再打算入世的了,不过这个主考官却是有些特别,这个官职是皇上亲自任命,和三署并没有什么干系,也直接归皇帝管理,这考取了的学子,可谓算是主考官的门生,也算皇帝的学生。是以做着这个主考官,并不算是真正的出仕为官。其实,对于神宗赵顼,王安石的心中是有愧意的。因为当初是他一心鼓励赵顼推行变法的政策,如今变法失败了,百姓的生活没有提高,反而是大大降低,虽然王安石的本意,并不是如此,但是在客观上,他对于此,是有着推脱不掉的责任。这点,王安石是很清楚的。可是,赵顼在废除变法后,接到了好些官吏上来的折子,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请求皇上将王安石这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给杀了的内容!对此,赵顼是坚持己见,丝毫没有理睬,丝毫没有为难王安石!若是要追究王安石这个大将军的责任,那么他这个主帅可也是难逃其咎的!王安石读完了信,将信是好生地叠起,细细又思索了一回,他想着,做这今年的主考官,只怕还不仅仅是神宗赵顼的意思,恐怕还有高容容的意思在里面。上次,她好意过来看望他时,便就流露出让他尽快出仕的意思了。王安石的心中是为难不已,可是这两个人,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自喻,他心中当然是不愿意见她们失望。不过他还要好好考虑考虑。在茅庐中细细又思索了一天一夜后,王安石心中已然是有了主意了,科举考试,是为大宋储备万世之人才,这样重要的担子,他当然要担负起来,岂能因为一次便变法失败了,就什么事儿都不做,都打退堂鼓了起来?这……似乎不是他王安石的作风。他王安石不是这样一个懦弱胆小的人。不管怎样,国家社稷在他心中,始终在第一。